第63章 都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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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水往下淌的时候, 苏木也没闲着。

    他摸出何半仙的银针, 在警察的四肢手指缝跟脚趾缝之间刷刷刷下针, 用手将毒血给挤出来。

    等到毒水淌的差不多了,少年又翻出捣蒜的钵,随意在自来水下面冲洗一回, 放入草药,开始一顿乱捣。

    这草药还是他昨天在草地上采的, 丢进麻布口袋是为了防止蛇群在里头架。

    亏得他勤俭持家过日子, 卖蛇的时候坚持把口袋又拿了回来。

    不然这一时半会儿, 还真找不到合用的草药。

    林母松开捂住女儿眼睛的手,走到警察身边给他数脉搏。

    等感觉到指腹下的脉搏渐渐有力时, 郑大夫才吁出口气,轻声问给伤口敷药的少年:“这是七叶一枝花吗?”

    跟她印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苏木摇摇头:“不知道,我看蛇都避着它走。”

    按照何半仙的理论,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被蛇咬了怕什么, 旁边肯定有能治这蛇的草药。

    郑大夫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定异于常人的强大。孩子这样想当然的给人治蛇伤,她居然还能站在边上听下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苏木敷好药,又翻找出几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草药。

    “把这个煎了,一次一包, 煎好了拿水泡伤口, 每次半个时。”苏木叮嘱道,“水要晾一下啊, 烫伤了我可没办法。”

    林蕊双眼放光地盯着药包,这是不是秘方啊?

    “别看啦, 抓蛇的人都有,没什么好稀奇的。”苏木大大方方地向周师傅伸出手,“公安看病应该有报销的吧,八十块钱。”

    周师傅愣了一下,赶紧摸口袋掏钱。

    苏木大大方方地开油纸包着的草药:“都是用老的方子,七叶一枝花、一枝黄花、排风草、盐麸根白皮、龙珠草、一点红、观音竹还有黄连。这些不值什么钱,不过我爹泡草药的酒比较贵。一瓶要一百四十块钱。”

    林蕊正好奇地量手里的行军水壶,闻声立刻双手高举水壶,恨不得将剩下的酒给供起来。

    什么酒这样贵?比他爸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难怪现在的蛇肉十块钱一斤,高投入职业啊,抓蛇的一不心连本钱都捞不回头。

    苏木默默地看了林蕊一眼,语气沉重:“茅台。”

    林蕊咽了口唾沫,立刻噤声。

    好吧,大佬有大佬贵的理由,奢侈品本来就不是给一般老百姓消费的。

    她试探着问苏木:“非得用茅台吗?”

    那成本可难控制,不方便大规模投入生产。

    苏木默了一瞬,高深莫测道:“我爹了,酒好泡出来的效果才好。”

    当着外人的面,他没好意思讲实话。

    其实当时还是他师父的何半仙得了两瓶茅台,怕自己一不心将酒全喝了会醉死。为了防止自己酒虫上来拦不住,只得狠心用来泡蛇毒药酒。

    这样酒里头带了药味儿,他就嫌弃不会总想着。

    不明就里的周师傅赶紧又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的钞票。

    他们今天用掉的药酒可不止一瓶,没理由让孩子出工出力还倒贴钱的。这不成了趁着人家大人不在家,专门欺负孩子嚒。

    苏木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拿着三棱针飞快地在警察的十指尖戳下。

    等到十颗血珠子被挤出来,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苏醒了过来。

    郑大夫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无知者无畏,两个的满脸兴奋不晓得怕,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刚才经历的一切有多惊恐。

    万一苏木采的草药不对症呢?万一这人中毒已深没得救了呢?银环蛇有多凶险,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那是毒性最烈的蛇!

    把人从大医院里头往孩子家中拖,亏得老周想的起来。刚才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也没想到推人走。

    林蕊双眼发光地盯着苏木:“救活了?没事了?”

    要不是周边有人,她得顾忌青春少女的矜持,她真想用手指头戳戳这警察的脸。

    少年点点头,收拾治病的家伙什:“可以了,今晚临睡前泡一回药,明天早上起床,吃过早饭、午饭、晚饭后各一次,然后就是睡觉前泡。用完三天药就行。”

    再多也没了,草药放久了也会过性。他爸总共只留下这几包。

    着,少年抬起头,眼睛盯着周师傅。

    快走啊,人都醒过来了,躺在他家算怎么回事,他家又不是医院。

    郑大夫赶忙拦下:“走什么走,现在动来动去的,万一余毒攻心怎么办?先躺着观察一夜再。”

    苏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嬢嬢:“可我得睡觉啊。明天早自习,语文老师还抽人背课文呢。”

    被蛇咬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就从未看他爸用完药后还管过人家死活。

    林母摇摇头,教育孩子:“做事要善始善终,你先上去。”她转头招呼周师傅,“老周,你辛苦点儿,今晚守着他看情况。”

    周师傅连忙应声:“应该的。”

    他的确不放心就这样带着人走。万一后面不好,来不及再送过来可怎么办。

    王大军很有洗心革面的意思,主动请缨留下来帮忙。他要脱胎换骨,他要师父带着他浪迹天涯。

    林蕊看那警察已经能开口跟苏木道谢,赶紧拖着少年上楼去。

    郑大夫脸色可不对,他们还是少在她眼皮底下晃荡了。

    林蕊拖着人一口气跑上四楼,眼睛刚适应楼道里头昏暗的光线,目光就落在走廊边上的煤气灶上。

    嘿!动作够迅速的啊,果然装好了。

    林蕊掀开煤气灶上的锅盖,顿时眼前一亮,铁锅里头的水还温着,炖着碗胡萝卜炒蛋,那漂亮的色泽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油光,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苏木赶紧伸手将菜碗端上桌,欢欢喜喜地开了电饭锅盖子。

    嚯!嬢嬢果然做了土豆鸡腿丁焖饭,里头还加了切碎的莴笋叶子,好香啊。

    他舀了口放进嘴里头,味儿有点淡,刚好配胡萝卜炒蛋吃。

    半大的子,吃穷了老子。两人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看到吃的就唾液腺分泌过剩。

    林蕊盛了两碗饭,递给苏木一碗,自己一边吃一边抱怨对方:“你不是那里没毒蛇吗?”

    银环蛇都咬人了,他居然还敢心心念念等着礼拜天再过去抓蛇。

    财帛动人心,一千块钱来得太容易,他实在心痒难耐。

    咳咳,断人财路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也没能坚持住原则,差点儿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苏木摇摇头,面色凝重。昨天他的确没在草地那边闻到银环蛇的味儿。

    “行了,你狗鼻子啊,还分得清蛇的种类。”林蕊夹了块鸡蛋给他,不以为然。

    苏木相当不服气:“那当然,蛇还看人都长一个样儿呢。你分不清你我他啊。”

    “嘿!”林蕊往嘴里头塞了口饭,含混不清道,“你把舌头吐出来给我看看。”

    难怪三十年后没听过你这个人,不定就不是人,而是蛇妖!

    苏木不带怕的:“你自己认不出来就当别人也不行。”着,他立刻吐出了舌头,“啊——”

    “嘴里头包的都是饭,我怎么看得出来舌头是不是尖的。”

    “你俩干嘛呢?”林母面沉如水地推开房门,厉声低叱。

    林蕊赶紧缩回要点苏木舌头的筷子,乖巧地闷头扒饭:“我们什么都没干。”

    林母看她吃鸡丁饭就气不一处来。

    还挺自觉,平常上学怎么没见她这样积极?

    虎妈冷着脸,伸手一指墙角:“把搓衣板拿过来。”

    苏木立马乖巧地拿来搓衣板,自己跪在中间,手上还不忘捧着饭碗,生怕有人抢似的往嘴里头扒了口饭,咬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往边上挪挪。”林母瞪了他一眼,抬手揪着还坐在饭桌边上不动如山的女儿的耳朵,“你也给我跪下。”

    林蕊嘴巴一瘪,端起碗就要哭诉委屈。

    没天理了,连饭都不让人安生吃。她要是长不高个子,全是郑大夫虐待的结果。

    “虐待?”郑大夫冷笑,抬起手来,“我现在就要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虐待。”

    苏木赶紧咽下嘴里头包着的饭,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千块钱的信封,拦住林母要抓鸡毛掸子的手:“卖蛇的钱都在这儿了。”

    少年眼睛亮晶晶,满脸恳切,“是我自己要抓蛇的,跟蕊蕊没关系。”

    林蕊立刻点头如捣蒜,听到了没有,正主儿都出事情的真相了。

    “你现在还包庇她!”林母气得肝儿颤,手指头狠狠戳了下女儿的脑门。

    相中的女婿太向着自己女儿,当妈的人也头痛。本来就无法无天的,这下子有人护着,她还不得上天啊。

    “一个都别想逃,好好给我跪着!”林母愤怒,“自己给我反省,以后再敢碰蛇,断你俩的腿。我宁可养你们一辈子都省的你俩出去闯祸。”

    苏木有点儿委屈,心翼翼:“我爸……”

    “回头我再你爸。”郑大夫余怒未消。

    没成算的家伙,到底怎么带孩子的。

    还有鑫鑫跟卢,两个大的就是太惯着的了。他们抓蛇这么严重的事情,两人居然在她面前瞒得滴水不漏。

    “你俩给我好好反省。”郑大夫瞪眼,从自家的医药箱里头翻找出水银温度计,急着下楼去。

    她前头伸手摸着警察的脑门,总觉得那孩子的体温不对劲。也不晓得夜里头情况会不会变坏。

    不行,还是得把人送到医院去。这万一情况危急,老何家里头也没抢救用的东西。

    房门关上了,林蕊立刻将搓衣板挪到床边上,胳膊撑在床板上继续吃夜宵。

    要是她妈看到她敢拿床当饭桌,肯定要抓起鸡毛掸子满楼追。

    不过现在郑大夫不是不在嘛,她不偷懒白不偷懒。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没你这个人了。肯定是你托大,非要过去抓蛇,结果被银环蛇给咬了。”她嘴里头扒着饭,一本正经地跟苏木分析,“你以为没毒蛇,所以没准备,结果惨了。”

    这件事太过凄凉,为了避免刺激何半仙,怕老神棍过于自责,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来。

    于是三十年后的自己从不知道苏木的存在。

    林主席跟郑大夫他们还真是体恤何半仙。也是,逝者已往,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

    苏木懒得理会她的异想天开,起身跑到饭桌旁又夹了筷子胡萝卜炒蛋,固执己见的强调:“没毒蛇,起码昨天上午,那儿真的没有银环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蛇会混居在一起也是有讲究的。

    五步蛇会跟土公巴子有时候会搭伙过日子,但他还没见过银环蛇跟草鱼蛇待在一个窝里头。

    林蕊也跑回桌子边夹了筷子茭白炒毛豆米。她妈在菜里头加了切成丝的红椒,既看着漂亮,吃到嘴里头也鲜甜。

    “那你银环蛇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总归还是土里头钻出来的。”

    苏木面色凝重,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这事儿怎么想,他都觉得透着蹊跷。

    “嘿!”林蕊鄙夷,扒完碗里头的饭,催促苏木,“快点儿,趁着铁锅里头的水没冷,我赶紧把碗筷洗了。”

    平常这都是郑大夫的工作,不过今天她不是得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嘛。

    两个初三学生下了晚自习回家都快九点半了。再吃完加餐洗好碗筷,屋子里头的闹钟已经要指向十点钟。

    他俩自然不好这么晚还跑去钢铁厂澡堂洗澡,只能拎着水瓶去楼道的公共浴室草草擦洗身体。

    周会计抱着睡着了的外孙女儿上楼时,迎头碰上从卫生间出来的林蕊,好奇地追问了句:“你妈回来了吗?”

    林蕊呵欠了一半,赶紧闭上嘴,收回伸懒腰的手:“她不是在楼下吗?我妈不放心那个警察,要监测他的体温。”

    “老何的屋子灯没亮。”周会计示意林蕊帮自己掏钥匙开门,“苏木呢?已经睡下了?”

    平常这孩子灯灭的可没这么早。

    哪次她们从解放公园做完生意回家,都能看到孩子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看书。

    的一道影子,端正地印在窗户上。旁边老何放屁呼噜,家伙半点儿不受扰。

    王奶奶都感慨,老何太没成算,白耽误了孩子。要是早早就让苏木上学的话,不定将来又是个文曲星种子。

    苏木端着盆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嬢嬢应该是送他们去医院了。”

    蕊蕊非得他今天身上也沾了蛇毒,硬逼着要从头洗到脚。

    王奶奶拎着煤炉上楼,闻声点头:“是该上医院。”

    何半仙又不在家,光剩下个苏木又能抵什么用。

    “你俩早点睡觉吧。”王奶奶放下煤炉,劝两个孩子,“就你妈那脾气,肯定要等人稳定下来才肯回家。苏木,把头发擦干了再睡,知道不?不然明天会头痛。”

    林蕊抽抽鼻子酝酿情绪,委委屈屈地嘟着嘴:“我妈不让我们睡觉,叫我们跪搓衣板。”

    王奶奶立刻瞪眼:“那哪行,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不然不长个子的。洗好了就赶紧睡,你妈要骂你,就是我讲的。”

    林蕊大喜过望,破涕为笑:“谢谢奶奶。”

    她欢快地蹦跶着往家门口跑,碰上玲玲姐对她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又开始扯虎皮做大旗了。

    少女立刻朝美人儿龇牙咧嘴地杀鸡抹脖子,示意她噤声。

    女神,好的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的呢,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