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忙碌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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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木夹着软绵绵的大蛇丢进麻布口袋。他背后同样是一层冷汗, 没想到这蛇居然如此狡猾。

    林蕊气得要揍他:“你不是你能闻到毒蛇的味儿吗?”

    “没味儿, 这蛇没味道。”

    林蕊傻眼, 怀疑这孩子被刺激过度,傻了。这么浓郁的蛇腥味,她都要吐了, 他却闻不到?

    苏木难以三言两语跟她解释清楚。

    他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冲刷跟避蛇草的气味相互作用到一起,掩盖了银脚带特有的味道。

    蛇窝里头有蛇腥味太正常不过, 但没有银脚带的气息。

    这回少年不敢托大, 直接拿抓蛇用的钢叉勾着草药根, 胡乱拽了一大把。

    众人也顾不上清理草药上的泥土,赶紧上车, 匆匆往医院开去。

    林母一手一个,紧紧搂住两个孩子。她想告诫他俩以后都不许再招惹蛇,可根本不敢吐出“蛇”这个字。

    好像只要一开口,那麻布口袋里头的蛇就会苏醒过来钻出袋子, 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车上气氛凝滞,大人们全都绷着脸一语不发。

    反倒是刚从鬼门关里头逃出来的苏木最轻松自在:“没事的,这蛇不会醒过来的。”

    林蕊好奇道:“它提前进入冬眠了?”

    “那当然。”苏木一本正经,“你看昨晚降温多快。它能撑到早上没睡过去, 很不容易的。”

    林母忍不可忍, 狠狠拍了下家伙的脑袋:“你还!以后不许碰!”

    两个的对视一眼,赶紧识相地闭紧嘴巴。

    好在归程一路顺畅, 尽管烟霭沉沉,但不曾再有瘴气出现。

    林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 西郊山已经被抛在车后。窗外烟云密布,远远的,她看着那山,竟然隐约像条盘踞的大蛇。

    她捂住嘴巴,一个劲儿朝苏木使眼色。

    苏木越过郑大夫的膝盖,跟林蕊咬耳朵:“我爸了,虎踞龙盘,龙就是西郊的山。”

    那位异姓王的坟墓为什么要选在西郊啊,目的就是为了当好那条镇守的地龙。

    林蕊忍不住:“真能镇住吗?”

    “当然镇不住。”苏木笑她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历朝历代都是有气数的,再怎么折腾都没用。不然哪来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林母一手一脑袋,拍在俩家伙的头上。合着他们把她的腿当成桌子了。

    “行了,就你俩话多!难怪老不长个子,吃的饭全被讲光了。”

    林蕊偷偷吐了下舌头,不敢反驳她妈。先头是谁犯愁他俩长的太快,得赶紧新毛裤了?

    车子停在医院大楼门口,苏木带着草药往急诊病房走。

    昨晚被蛇咬伤的盗墓贼经过救助后全都留在急诊病房观察。

    今天凌雷的时候,急诊大楼曾经短暂跳闸。后来电工师傅紧急处理过,病房重新亮起来,就有家属看到大蛇从病房游出去。

    那人差点儿没被吓疯了。

    负责看守盗墓嫌疑人的警察这才发现几人状态不对。

    “肿得不成样子。”周师傅连连摇头。

    医生护士第一时间就过来进行处理,但是几人的情况还是急转直下。

    他们出来找苏木想办法时,医生已经找警察签字,要给几个被咬的病人上呼吸机了。

    “这事起来邪门,魏就躺在隔壁病床上,可蛇愣是没咬他。”

    蛇走的时候大摇大摆,根本不畏惧人,所以不存在来不及咬警察的道理。

    要它追过来是为了报复,可当时魏也明明下了蛇窝。

    难不成蛇能成精到这地步,还分得清到底谁是警察谁是贼?

    苏木看老警察跟周师傅的眼神一言难尽,言简意赅道:“他身上还有药酒的味儿呢。”

    蛇疯了才敢招惹药酒。

    他爸要不带着药酒,敢在坟堆里头横着走?

    蛇的脑袋就那么点儿大,还能想这么多事?不过是依据本能行事罢了。

    众人快步走到急诊病房,却没看到那几个被蛇咬伤的盗墓贼。

    魏警察还在等他们的消息,听到动静赶紧从病床上下来:“他们被带去抢救了,人喘不过气来。”

    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要求警察赶紧通知家属过来。不然人没了,到时候家里人会找他们扯皮。

    “情况很不好。”魏在前头带路,介绍他们走之后发生的事。

    讲起来真是诡异,明明医生都银环蛇咬了人之后,局部症状不明显。

    可那几个人都被切开伤口挤出毒液又冲洗过,脚背还是迅速地肿了起来。

    等到人拖去抢救室的时候,魏隐约看着他们的腿已经肿到裤子都绷得紧紧的,跟得了血吸虫病的橡皮腿似的。

    众人刚靠近抢救室,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悲鸣。

    穿着青蓝色裤子的中年女人正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对面戴着白口罩的医生语气无奈:“抗蛇毒血清我们也紧急从外地调来给他们用了,呼吸机我们也上了,所有能用的措施我们都用了,不行就是不行。”

    旁边头发雪白的老太太顿着拐杖出声:“行了,哭什么。我儿子死了我都不哭。该应的,讲了多少次,让他不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非不听。就是横死的命!”

    中年女人被拖了起来,林蕊看到她那青蓝色染料下浮着“尿素”两个字,再转过身去,后面隐着“日本株式会社”。

    她不曾想,自己穿到1988年还能看到这种尿素尼龙裤。

    草药能治疗蛇毒,却不可能起死回生。众人辛辛苦苦来回奔波,终究做了无用功。

    陪伴他们去西郊采草药的老警察压低了声音解释:“这人也是鬼迷心窍,头回做这种勾当就被蛇咬了。”

    老家的远房堂兄辗转着找上门,要带他发财。

    西郊那片山没有水田,附近农民都是靠在山地上种山芋种南瓜过日子。这两种主要农作物都卖不出价钱,是以即使分田到户,他们的生活也没能好到哪儿去。

    老家的堂兄有门路发财,这人就欢天喜地跟过去,谁知道走的是条黄泉路。

    林母看婆媳俩人抱头痛哭,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催促手上还抓着刚清洗干净草药的苏木:“好了,赶紧回家拿书包上学去。”又一手拉着满心好奇,想看一看那人的腿究竟烂成什么样子的女儿,“别想逃课,马上走。”

    林父自觉他们一家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跟警察还有周师傅过招呼后,带着妻儿往门口走。

    快出急诊大楼的时候,林母才猛的反应过来:“快,把那条被死的蛇也带上。”

    现在不管什么迷信不迷信,赶紧想办法将蛇好好送走才是真的。

    苏木也拍脑袋,兴匆匆地拉着林蕊显摆:“银环蛇可贵了,一条能卖一百块钱。”

    他一下子又多了两百块的进账。

    郑大夫气得一巴掌拍到孩子脑袋上。前头才怎么答应的她?现在居然有想要卖蛇挣钱了。

    林蕊赶紧把苏木拉到边上,企图替伙伴辩解:“妈,苏木就是不抓蛇而已。死掉的蛇总不能放着臭掉,肯定得处理的吧。”

    与其直接埋进土里烂掉,还不如按照食物链祭祀了人类的五脏庙。

    就是那蛇昨晚上被死的,经过这一夜,也不知道收蛇的人会不会压价。

    “不怕,银脚带难得,一般都是用来泡酒或者晒成蛇干,不是吃的。”苏木信心十足,“我爸是蛇三的老伙伴了,这点儿面子他总要卖给我爸的。”

    林母一手一个揪着两个的耳朵,厉声呵斥:“不许卖,统统给我好好安葬。”

    如来佛祖在上,孙猴子闹得了天宫也翻不出五指山。

    苏木乖乖领命,老老实实跑去急诊医生办公室,乖乖巧巧地问人家讨要昨晚被死的蛇。

    急诊早上已经交过一轮班,白班医生满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死蛇。

    还是昨晚夜班的护士来单位填写职称评选表格,闻声伸进脑袋才想起来:“放在护士站桌底下了,我下班时要带走处理掉的,结果忙忘了。”

    林家夫妻赶紧跟去护士站找死蛇。结果装蛇的化肥口袋还在,拎到手里头轻飘飘的,里头被死的银环蛇却不翼而飞。

    调监控!林蕊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调监控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现在哪里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况且如果真有人偷偷拿走死蛇回家泡酒去,为什么不连化肥袋子一并拿走?

    一条光溜溜的毒蛇,即使是条死蛇,拿在谁手上都要瘆得慌。

    郑大夫捂住胸口,背靠着护士站,几乎要站不直身体。

    旁边交完班换好衣服准备回家的护士正一边从更衣室出来,一边挤在一起看张照片。

    年纪大的护士笑着摇头:“哎哟,别,老外的东西真稀奇。照片居然一按下来就直接洗出来。”

    有位年轻护士头回上大夜班,她男友不放心,硬是陪她一块儿值班。为了纪念人生第一次,男友特地问朋友借了台拍立得相机,给她拍了张夜班时的照片。

    “这是什么?”边上的护士踮着脚凑过去,好奇地指着照片的一角。

    众人议论纷纷,长长的,细细的,怎么看着像是条蛇啊。

    “妈呀,那条蛇也到我们这边来了?”

    林母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跳过去央求对方给她看眼照片。

    下夜班的护士解释情况,装蛇的袋子还在,好端端的死蛇却人间蒸发。

    大家再看那照片,护士的男友拍了两张,前后对照着看,那蛇可不是从护士站游出去的!

    众人捂住嘴巴,有胆的姑娘更是吓得失声尖叫。

    死蛇复活了!从袋子里头钻了出去,还又咬伤了三个盗墓贼。

    林母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脸色煞白。

    林父赶紧扶着妻子坐下,林母的熟人又赶紧送了个豆沙包跟杯温水过来。

    林蕊在边上吓得不轻,含着两泡泪要喂妈妈喝水吃东西。

    林母喝了口水,谢过了包子。

    她张开胳膊,把两个孩子揽进怀里头,声吩咐丈夫:“你扶我起来,咱们去车上看看。”

    苏木赶紧跑去抢救室门口找周师傅,那条被拔了牙齿的银环蛇可还锁在车里头。

    “护士同志,麻烦你把照片借给我用一下,我马上就还给你。”

    照片的主人已经被那条蛇影吓坏了,年轻的护士连连摆手:“你拿走吧,我不要了。你用完就把它给烧了,行吗?”

    林母往嘴里头塞下一整个包子。她现在必须得吃东西,吃了东西才能有力气,才能去车上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母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被丈夫跟女儿共同搀扶着往车边走。

    出了急诊大楼,她转过头朝苏木招招手。

    自觉闯了大货的少年已经吓得两眼泪汪汪,哭着喊了声“嬢嬢”,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我们苏木是好孩子,没事的,嬢嬢跟姑爹都在呢。”林母定定神,等到眼前那阵子黑朦过去,才咬咬牙招呼周师傅,“老周,把门开了吧。”

    她不许苏木伸手,坚持自己开蛇口袋。就是袋子里头一动不动的蛇在装样,等着一口咬死自己也是她的命。

    养不教,父之过。她没教育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在外头瞎胡闹闯祸,这个责任她来承担。

    林父一把推开妻子,皱着眉头道:“我来。”

    他找了医院的绿化工人借修剪树枝的大剪刀,远远的站在上风口的位置剪口袋。

    林母手中抓着雄黄包。

    家里带出来的已经用完了,这一包是在医院中药房现买的。

    万一那蛇真伸出头来,她就立刻抓起药粉往蛇身上盖。蛇不喜欢雄黄的气味,会避着走。

    袋子终于被剪开了,众人俱都静声屏气。银环蛇露出了正颜,依然软踏踏的盘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母抓着照片的手不住颤抖,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怎么看眼前的这条蛇跟照片上的那条都一模一样。

    这条本来应该早就被死掉的蛇,不仅死而复生咬伤了那三个盗墓贼,还千里迢迢跑回西郊,潜伏在洞坑中,企图袭击前去挖草药的人。

    不,它昨晚上还跑到何半仙家里头找苏木报仇。

    林蕊脱口而出:“它一夜能做多少事?”

    从医院到筒子楼,坐公交车得五站路。芬妮这种走惯了路的乡下姑娘步行也得一个多时。

    这蛇从医院爬到筒子楼,夜里十二点钟吓唬完郑大夫再艰难地爬回去咬伤三个人。

    然后它冒着狂风大雨踽踽独行,愣是以不屈的斗志又爬回距离医院足足有三十多里路的西郊,还相当鸡贼将所有避蛇草拖回坑洞中,潜伏着准备咬人。

    这蛇没把自己活活累死简直就是奇迹中的战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