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自杀式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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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周武兄弟两个自从被学校停课后, 日子相当不好过, 心心念念就想着要怎么报复。

    林蕊掰着手指头冷笑:“就这样他俩还不知足?”

    要不是厂里头有心家丑不可外扬, 一床棉被盖下来天下太平,这两个黑心流脓的混账家伙早就该被抓去少管所了。

    于兰跟着愤愤不平:“就是,厂里头就不该同意他爸妈辞职当条件, 保下他俩。”

    林蕊楞了一下,原来中间还有这门门道道?停薪留职跟辞职的概念差的可远了。

    这年头国营大厂正式职工的身份简直就是高帅富代名词, 堪比三十年后的垄断央企员工。

    厂里头这一手相当绝啊。

    于兰理所当然:“厂里已经够意思了。要我, 他们那对爹妈拿纸当衣服坑厂里职工的时候, 就应该扭他们去公安局,让他俩蹲大牢!”

    诈骗, 投机倒把,就该好好治治他们。

    体育委员在边上叹气:“厂里还是太妇人之仁,不然哪里还用陈乐、苏木还有林蕊设局啊。”

    林蕊瞪眼:“你可别胡八道,是他俩自己伙同外人劫班上同学。”

    可惜周家兄弟明显不这么想。

    自从爹妈被厂里彻底扫地出门后, 工会没回发职工福利就再也没他家的份儿。

    兄弟俩闻着隔壁胡萝卜炖羊肉的香气,馋的口水直淌。他俩最爱吃烤羊肉串了。

    两子偷偷摸摸地盯着邻居家的煤炉,自己不问自取地盛了一大碗回去。

    祖孙三人刚抄起筷子吃肉喝汤,就听到外头邻居的拍门声。

    最近楼道里头闹老鼠, 她特地在羊肉汤里下了老鼠药, 准备毒老鼠。也不知道是谁错盛了她家锅里头的羊肉,这要是吃下去可得没命的。

    周老太还不肯相信, 谁舍得拿羊肉毒老鼠。

    结果邻居却满脸为难地告诉她,之前厕所堵了污水横流的时候, 她洗羊肉一不心掉进脏水里头了。

    这下子肉没法吃,她索性下了狠心专门炖来毒老鼠,反正那炖汤的锅也坏了,她要拿旧锅去商场换个新锅。

    万一谁吃了羊肉,可得赶紧去催吐,否则肯定会死人的。

    祖孙三人这才知道怕,赶紧抠着喉咙想吐出来。

    旁边人听了动静给出主意,他们老家有人吃了毒蘑菇都是喝粪水催吐的,那个能解毒。

    为了活命,周老太也顾不上体面,直接压着两个孙子的脑袋,跟她一口气呼噜噜喝了一大瓢粪水,吐得死去活来。

    等到三人连苦胆汁都要吐干净后,那个献出偏方的人才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去医院观察观察。

    祖孙三人在医院躺了两天终于敢出院回家了,周武却惊讶地发现领居家那个炖了泡过粪水的羊肉汤的锅居然没换。

    邻居大姨皮笑肉不笑:“我不给国家增加负担,锅能用就行。”

    这时候,祖孙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那锅羊肉汤里头根本没加什么老鼠药。

    兄弟俩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对领家大姨龇牙。

    谁让她爱人是体院的老师,儿子是省柔道队的主力运动员。给这两子十个胆,他俩也不敢真跟隔壁硬碰硬。

    愤怒的两人将仇恨转移到陈乐、苏木跟林蕊头上,决定必须得给罪魁祸首点儿教训瞧瞧。

    原本他俩想逮着机会套三人的麻袋,狠狠揍他们个半死,最好把他们卖去断手脚当乞丐。

    可惜陈乐警觉得很,从来都不肯落单。至于那个苏木,天天跟在林蕊屁股后头,他俩根本无从下手。

    两人想撺掇纺织厂的人动手,狠狠教训下这仨阴险卑鄙的家伙。

    但是纺织厂的老大叫上次的公审大会吓坏了,生怕自己也吃枪子儿。

    那个怂货竟然以要准备期中考试为借口,拒绝了周氏兄弟约架的要求。

    气急败坏的两人回到家,又碰上他们奶奶在拍桌子摔板凳的骂街。

    娘养的王八蛋,耍花招竟然玩到祖奶□□上了!

    原来巷子里头来了个首饰匠,□□给人改首饰,价钱比街上的国营店便宜了一倍不止。

    周老太夏天凭借惊人的直觉,以80块一克的价钱买到了一只金手镯。

    现在金价呼呼往上涨,旁人有心求购无门,周老太就想将自己手上的这只出手了。

    只是她允诺了两家,两边都不愿意放手。于是周老太决定将金手镯一分为二,谁也不吃亏。

    她自然不愿意去国营店里头花高价,刚好碰上贩低价改首饰,立刻跟人家把价钱讲的低低的,递上了金手镯。

    贩动作麻利的很,叮叮当当忙活了一阵子,就将两只重新好的首饰递回头。

    周老太美滋滋地问两家买主收钱。两人非对方的镯子要比自己大,掉个个儿还是觉得对方手上拿的比自己好。

    于是三人只得去金器店中称重,免得起来。

    于兰绘声绘色了半天书,忽然一拍桌子,拿手当惊堂木:“结果这一去,好家伙,原本四十克重的手镯,现在连三十克都没有!”

    她漂亮的杏仁眼滴溜溜转一圈,开始调动听众的情绪,“你们猜,到底怎么回事?”

    林蕊兴趣缺缺:“哎哟,不就是用王水溶解了金器,给金手镯瘦了身嚒。”

    “对!的非常正确。”化学老师突然间现身,吓得围成一圈的学生们立刻鸟兽散。

    老师跟没当场逮到他们不好好上晚自习一样,兴致勃勃:“同学们,伟大的科学家、哲学家培根教导我们: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透,数学使人精细,物理使人深沉,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只是就是力量!”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化学符号跟化学方程式,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堪比天幕上的星星,连他不甚美观的三角眼形都被光晕给美化了。

    “同学们,你们想想,如果她知道王水的存在,懂得王水溶解黄金后得到四氯合金酸,然后再加铜就可以还原得到金子的道理,还会轻易叫人蒙骗了吗?”

    化学老师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那可不是位普通的老太。”

    他的面部表情过于夸张,班上学生都哄笑起来。

    台下的于兰对化学方程式不感兴趣,只郁闷老师的到来让她的评书被迫中断。

    她抓着仅剩的听众林蕊咬耳朵。

    周老太当然不肯相信称重结果,又抓着人去其他店里头称重,反反复复就是28g,足足损失了12g。

    嚯,这可不是个数字。

    林蕊上个月经过友谊商店时,听金价已经每克140块钱了。

    周老太这趟首饰,足足损失了国企工人一年的收入了。

    林蕊叹气,她要不这么急着出手,也不至于被坑得这般惨。

    “不出手不行。”于兰压低声音跟她讲话,“她欠了一屁股的债。”

    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周老太就是位资深麻友。

    再精明的人碰上赌博这种事,脑子都会发晕。沉迷赌博的人更是连剁光了手指头都能买大点。

    上桌是牌友,讨债的时候可没谁跟你笑嘻嘻。

    周老太迫于无奈,只能出手那副金镯子。她想得个高价,不想却着了人家的道儿。

    拿好了的两位也齐齐翻脸,坚持称周老太撒谎搞鬼,拿28g的镯子当40g卖给她俩,存心蒙钱。这两个镯子,她愿意卖给谁就卖谁吧。

    周老太傻了眼,她还指望着这只手镯还赌债,剩下的钱应付年底儿子媳妇回家查账。

    她反应过来冲回家,巷子口的那个贩哪儿还有踪影,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周家兄弟在外头淘了一天,回到家看见自己奶奶跌坐在地上拍大腿,那还得了。

    两人立刻捋起袖子去找那改首饰的贩算账。

    别,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兄弟俩常年在外头瞎混,还真有自己的门路,硬是将那哄人的首饰匠给揪了出来。

    只是钱货两讫,离柜概不负责。

    首饰匠坚持称老太是从头到尾眼睛没错开过,看的清清楚楚,他没动丁点儿手脚。

    周老太也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样玩的鬼。

    不过周家兄弟就没算跟这人讲道理,反正损失的12g金子必须有人认账,现在是他也是他,不是他也是他。

    两人摁住那家伙就是一顿胖揍,往死里招呼,直的那人牙齿都掉了两颗。

    那人实在吃不住,终于交代了其中的奥秘。

    兄弟俩惊讶地看着瓶不起眼的水变的戏法。

    贩趁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溜之大吉。

    兄弟俩想再追,哪儿还追的上,只能愤愤地等着那瓶王水。

    既然金子追不回头,那账就一并算在陈乐跟苏木还有林蕊身上吧。

    周家兄弟本想拿浓酸给这三人洗洗脸,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使坏。

    结果在公园的时候,兄弟俩藏在亭子里,看到林蕊左一个跟头右一个飞腿,跟赵倩男似的。

    两人怂了,觉得对付林蕊有难度,还是趁陈乐跟苏木落单的时候动手。

    那俩表面光的驴粪蛋子,他们心里头有数,都是光会嘴炮的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根本没用。

    于兰严肃地看着林蕊,摁住自己的胸口强调:“幸亏你暑假去少林寺学武功,镇住了那俩王八蛋,不然你们就要变成卡西莫多了。”

    哇,对于十四岁的姑娘而言,毁容真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林蕊也惊得一身冷汗。肆无忌惮的疯子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完全不在意后果。

    周家两兄弟不敢对林蕊泼王水,也不愿意放弃报复,于是将主意到公园的渡船上。

    他们无法凿船铁船,可是他们手上有王水啊。王水连金子都能熔化,又何况区区铁船。

    林蕊奇了怪了,公园里头那么多艘船,他俩到底怎样确定陈乐跟苏木究竟会坐哪条呢?

    “因为船的颜色不一样,陈乐最喜欢蓝色啊。而且按照班级顺序数,咱们班也是分到蓝色船。”

    林蕊不由得佩服,要周家兄弟蠢笨如牛的话,可真是冤枉人家了。

    看看这观察力、推断力跟行动力,真是杠杠的没话。

    只不过这两人低估了王水的挥发能力,等到他们拔下瓶塞,将王水倒在铁船底部的时候,里头的王水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但这也导致铁船刚下水的时候,没人发现船底有问题。

    等到船在水里头泡久了,水从薄弱的缝隙中渗进来出事后,公园方面调查船只情况,同样误以为是船只保养不当,锈蚀厉害才导致的漏水。

    原本此事就此也该翻了页,白便宜了那两个恶毒的王八蛋。

    可偏偏周武在撒王水的时候,溅了一滴在自己手上,手背顿时出现了个黄豆大的黑点,痛得他死去活来。

    兄弟俩不敢在公园久留,赶紧混在练气功的人群中跑了。

    等远远地听到有人喊“落水了”的时候,他得意得简直忘了手背上的痛。

    周老太却不能无视孙子受的伤。

    听自家的宝贝孙子是在公园里头捡了个瓶子,里头的水烧伤了手,周老太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公园讨法。

    她孙子将来可是要上大学当国家干部的人,手坏了还怎么考试?

    没别的话,赔钱,必须得赔偿他孙子下半辈子的损失。

    这老太从斗地主时代就是位从来没漏过怯的运动好手,怼着公园领导骂得狗血喷头。

    他孙子在公园受的伤,责任不归公园归哪个?谁让公园不好好管着,让人乱丢毒.药。

    办公室主任还在跟周老太强调捡到东西据为己有是她孙子不对的时候,刚高中毕业到公园上班没几个月的办事员却满脸狐疑地看着那瓶子,觉得事情不对。

    瓶子里头装的好像不是普通的浓酸,而是王水。

    刚好这办事员的同学在派出所当片儿警,两人一块儿吃夜宵的时候,同学曾经跟办事员提到过最近接的案子。

    有人用王水溶了老头老太的首饰来骗金子。

    钢铁厂家属区就有个老太上了当,非逼着他们警察把金子追回来,否则她就在派出所地铺,吃喝拉撒都不出去了。

    办事员心里头存了疑惑,就悄悄拉主任,暗地里将这事给了。

    刚好周老太又吵吵嚷嚷个没完,狮子大开口,要公园赔偿八千块。

    疯的咯这是,对越反击战牺牲的战士每人抚恤金才五百块,干部高一点儿,也不过八百。

    她孙子的手,怕不是用黄金的吧。

    主任不知道的是,周老太正心疼她那损失的金镯子。

    因为债主逼得紧,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能一把头掏出几千块钱的买家,最后她只得将28克的金手镯抵给债主来还账。

    眼下,好不容易捞到头肥羊,她怎么也得咬下口肥肉来好过年。

    主任眼睛一瞪,坚决不赔,有问题找警察,让公安同志过来评评理。

    警察登门了,那查出来的问题可就多了。

    周家兄弟到底还没年老成精,叫大盖帽关了整整一夜,立刻什么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周老太本以为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结果肉没吃到,又将两个孙子给搭了进去。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这绝对是真爱啊,否则哪儿舍得如此自杀式袭击。

    真是生怕坑不死自己。

    于兰双眼发直地叹气:“可不是嘛,这比单田芳书都传奇。”

    警察初步掌握情况后,就四下走访收集证据,连下班时间到了都顾不上,又追到学校来调查情况。

    这件事的性质实在太恶劣了。

    这是在搞破坏,一心想要谋害同学的性命!

    绝对不能简单定性为孩子不懂事,瞎胡闹。

    配合警察了解完情况的陈乐跟苏木回到教室,全体同学对他俩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们用自己落水的牺牲,彻底扳倒了潜藏在人民群众中的破坏分子。

    太可怕了,将这样的祸害还留在社会上,谁知道他们以后又要向什么人下毒手。

    班主任走到讲台边,朝化学老师点点头。

    化学老师立刻放下手中的粉笔,夹着教案走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班上的同学:“大家要好好学习化学,等你们真正进入化学的海洋中,就会发现里面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宝藏。”

    调皮的男生笑出了声:“可以用王水出去骗黄金。”

    化学老师笑骂了一句,摇摇头走了。

    众人窃窃私语,待看清讲台上班主任的神色,又一个个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李老师表情凝重:“今晚的事情,大家想必也都听了。老师非常遗憾没能及时将犯了错的同学拉回正轨,以至于他们现在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同学们,勿以恶而为之,希望你们每个人都牢记这句话。”

    班上同学陷入沉默,半晌才有人大着胆子出声:“老师,学校又要保下周文周武吗?难道非得有人死了,他们才会被警察抓走吗?”

    李老师摇摇头:“学校只会努力保护每一位善良的学生。”

    众人长长地吁了口气,七嘴八舌地给陈乐、苏木还有林蕊出主意。

    他们千万可得扛住了周老太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绝对不能原谅周文周武,再大事化事化了。

    苏木满脸严肃地保证:“我肯定不会理她。蕊蕊都生病了!躺在床上发了三天的高烧呢。”

    众人的目光又全都转移到林蕊脸上,个个义愤填膺。

    就是,无论如何都得让这两个王八蛋牢底坐穿。

    林蕊叫大家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扭过头去问于兰借物理试卷。

    这人真讨厌,他理不理周老太关她什么事。

    干嘛提她的名字,她准他了吗?

    晚自习都快结束了,她还要赶紧订正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