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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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蕊怀揣着一颗破碎的少女心上了公交车。

    这群不像话的崽子, 虽然姐姐我能文善武, 可也是个娇弱的美少女啊。

    她对着车窗顾影自怜, 明明就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啊,到底哪里凶残了?的好像她

    车门合上开走的时候,她冲送她出校门等车的苏木做了个鬼脸。

    背你的单词, 考你的试去吧,姐姐要去开疆拓土, 开启事业新地图了。

    苏木默默地目送公交车远去, 呆愣了一会儿返回学校。

    十五分钟后, 他手上拿着两张周周练数学试卷,骑车往家走。

    从巷子口直接坐车去广播台, 直达公交车经过的站点还少点儿。

    林蕊口中哼着《Jambaya》:“Goodbye Joe, me gotta go, me oh my oh……”,嘴里大口咬着蛋糕。

    哎呀, 虽然一遍遍地排练台词很乏味。但只要一想到不用上晚自习,她就觉得人生还是无比美好的。

    旁边的播音员老师拍着手,怂恿林蕊:“来一个,大声唱出来。”

    林蕊嘴里头包着蛋糕, 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行, 等我吃完了再唱。不然我唱完了没的吃怎么办?”

    众人哄笑起来,还有人夸奖林蕊聪明。

    苏木大步走进活动室,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又饿了?要不要吃糖炒栗子。”

    林蕊吃了一惊,嘴里头的蛋糕差点儿掉到地上。

    她本着有好吃的一定要跟伙伴一块儿分享的精神, 赶紧又拿了块蛋糕塞给苏木:“快吃,你怎么来了啊?”

    不是要好好学习,争取数学满分的嘛。

    哎呀,她又把乖学生勾引出教室了。老李会不会罚她站黑板啊。啧啧,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苏木不肯伸手接蛋糕,蛋糕有什么好稀奇的,他才不稀罕嘞。奶奶有空就会做给他们吃。

    “龚老师我英语底子太差,要我多听多练,培养语感。”少年从书包里头拿出数学试卷,“李老师让我监督你,有空的时候就把卷子做了,不许翻书。”

    林蕊愤愤地收回蛋糕,不吃拉倒,她自己吃!

    原来薛老师不仅会自己编剧排练广播剧,还做了一手好糕点。这水平,都可以自己去开蛋糕房了。

    邹鹏完成了自己跟伙伴的台词排练,过来找林蕊继续练习他们的对手戏。

    他礼貌地朝苏木点了点头,微笑着提出建议:“你要是想练习口语的话,可以去江大的英语角。那里有不少外语学习爱好者,对话机会也多一些。林蕊,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不定能碰到你姐。”

    林蕊心中警铃大震,这子看到她姐夫了,竟然还狗胆包天地不放弃觊觎她姐的心?

    也对啊,既然他是在大学里头认识她姐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姐夫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勇气,胆敢企图去挖她姐夫墙角的呢?

    林蕊脑海中的剧场一幕接着一幕开演。

    上辈子,她一直疑惑为什么林鑫没有和卢定安在一起。

    不是非典过后,林鑫身形巨变又股骨头坏死以后,而是在此之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两人并没有携手走进婚姻,林鑫还嫁了个鼻子眼的渣男?

    难道她姐移情别恋,叫别人蛊惑了,就跟《你好,之华》中的那个优秀的学霸姐姐一样?

    人总要经历叛逆期,她姐从优秀懂事,也许叛逆就是爱情。

    当时姐姐抗拒的不是卢哥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循规蹈矩的正确。

    她厌烦了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所以她想要逃离这种正确?

    林蕊不动声色地量邹鹏,难道这个弟弟成了她姐逃离的方向?人的年纪越大就越胆怯,也许少年的鲁莽燃烧了她姐心中不甘的火焰?

    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林主席偶尔谈及时也只是唏嘘阴差阳错。

    人二十岁时的遭遇会被三十岁的悲剧所掩盖。

    上辈子的她知道三十岁大姨由于生病而落魄,自然也不会追着二十岁时的事情不放。

    苏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催促林蕊:“你好好练习吧,我在旁边给你看着。”

    林蕊收回投在邹鹏身上的视线,点点头:“好,我们开始训练吧。”

    去什么英语角,甭想了,少年,好好在这儿练你的广播剧吧!

    此时此刻,林鑫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妹妹脑海中剧场的女主角。

    她坐在上海的一家自助餐厅中,对面的孙泽笑容满面:“你也发现了啊。”

    话的时候,他将餐盘往无苦面前推了推,慢慢吃,吃到餐厅破产最好。

    时间往前倒推六个时,林鑫在火车站看到了父亲。

    今天上午,她翘掉了最后一堂马哲课,徘徊在钢铁厂门口,挣扎着是不是要跟父亲好好谈谈。

    林鑫清楚,更稳妥的做法是按兵不动,等到父亲这个礼拜天再度下乡做技术指导的时候,她在悄悄尾随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十八岁的少女不愿意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

    她相信这一切只是误会,她需要父亲的亲口承认来证明她的相信。

    林鑫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找爸爸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父亲走出钢铁厂大门。

    这是件迥异于常规的事,江州钢铁厂极大,除非下班回家,否则职工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生产车间。

    林鑫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她想她潜意识中其实是存有疑虑的。

    因为她今天特意换了件新买的,还没来得及在家人面前穿过的大衣,头上还戴了顶问舍友借的帽子。

    林鑫一路跟着父亲坐公交车到火车站,然后看到父亲去火车站售票窗口买票。

    她不敢靠的太近,自然不知道父亲买的是去哪儿的票。

    但这并不能难倒她,在父亲离开售票窗口后,她很快凑过去,请求售票员帮忙补张票。

    她爸刚才丢垃圾的时候,不心将票扔进垃圾桶了。

    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如果售票员没票卖给她,她就只能先买张站台票,混上车再做算。

    好在售票员只是嘟囔了句“心点儿”啊,然后就重新补给她一张去上海的车票。

    林鑫默默地抿紧了嘴唇。

    她没有直接跟进候车大厅,而是了个电话去母亲的医疗室,询问父亲这个礼拜出不出差。

    “要是我爸去上海出差的话,我同学想请他帮忙带点儿东西。”

    林母非常肯定地回答:“不去,厂里现在不怎么派你爸出差。”

    林鑫十分遗憾的语气:“我爸在不?要在的话,我跟他,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带。”

    “你爸肩膀不舒服,我怕他有什么不好,让他去医院拍片子了。”

    林鑫放下电话机,默默地跟上了火车。

    三个时的漫长时间,十八岁的姑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无数次,她想要鼓起勇气去找父亲,直面最本质的问题,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骗妈妈?

    可是不清为什么,她怎样都无法踏出脚步那一步。

    车窗外的风景一路飞快地倒退。

    十一月初的正午,阳光灿烂,冬天已经悄悄来临。

    林鑫明显察觉到父亲的紧张。

    即使父亲面色从容,为了掩饰情绪,他手上甚至还拿了张报纸翻看,但是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他的目光还注视着同一块区域。

    他的心早就不在报纸上,随着窗外的风景,一路飞快地奔向上海去。

    林鑫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叹息,难怪每次都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去上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父亲的大女儿就忍不住羞愧。

    她想自己不应该如此揣度父亲。

    去上海出差,是厂里的安排呀。

    那个声音又在叹息:“你怎么知道?不定就是像现在这样。”

    不会的,林鑫在心中替父亲辩解。

    每次父亲出差都要持续好几天,根本不可能是当日去当日回来。

    耽搁的时间长了,厂里怎么不知道他离开了江州?

    爸爸又不是那种尸位素餐,对厂里头来可有可无的人。

    脑海中的声音却没有放弃:“那你能保证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吗?随便找个理由敷衍的母亲,然后利用半天的时间来回。”

    毕竟从江州到上海坐快车只需要三个时,等到晚上回家,他又是那个好丈夫好父亲。

    林鑫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她的情感没有办法服理智,因为这从理论角度上讲是切实可行的。

    父亲是公认的技术人才,经常被兄弟厂临时借用去解决技术问题。

    他只要跟领导声招呼,就能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来回奔波。

    这过程当中,他完全可以十次公事当中夹杂一次私事。

    父亲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瞥时,林鑫慌忙用帽子盖住头。

    她仰着靠在车椅上,仿佛陷入睡眠,目光偷偷透过帽子空隙,继续量着父亲。

    三个时,一百八十分钟,其实应当很快。

    如果她手里有本或者听着磁带,短短的三个时大约很快就能发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父亲的事情上,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火车走走停停,终于到站。

    父亲立刻像弹簧一样从位子上跳起来,拎着包,匆匆忙忙地往车厢门口走。

    林鑫赶紧跟上。

    下车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两次,父亲都从林鑫的视线中消失了。

    幸运的是,她很快又捕捉到了父亲的踪影,跟着父亲出了车站,穿过大街,然后上了一辆公交车。

    父亲似乎很着急,不时抬手看表。

    直觉告诉林鑫,父亲要去赴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这种认知让那个十八岁的少女整个人都沉浸在没顶的泥潭中。

    明明车窗外晴空万里,她却浑身冰凉,泥浆不停地往她的眼耳口鼻中涌。

    公交车到站了,父亲行色匆匆地跳下车。

    有一瞬间,林鑫脑海中的声音放逐她。

    随便吧,就让这辆车继续开下去,无论开往何方,她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强烈的沮丧冲击着年轻的姑娘。

    司机再一次宣布到站了,有下车的乘客赶紧下车。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下意识地挪到车门口,迟疑着要不要下去。

    突然间,车门边跳出个头上戴着毛线帽子的男孩,欣喜地拉住她的手:“大姐,奶奶香肠跟腊肉都晒好了吗?是不是让你来接我回家啊?”

    林鑫吃惊不,下意识跳到地上,摸着男孩的脸:“无苦,你怎么在这儿?”

    孙泽呢?孙泽人呢?

    这家伙,要是嫌无苦麻烦的话,把孩子送回江州不就好了,怎么能这样把个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和尚丢到上海?

    实在太不像话了!

    孙泽从旁边的包子铺里头钻出来,手上捧着一袋子馒头,焦急地喊无苦的名字。

    妈呀,这和尚要是跑丢了,蕊蕊能跟他拼命。

    林鑫没好气地看他手上的袋子:“你就不能给他买点儿好的,馒头连个馅都没!”

    孙泽要跳脚,够可以了啊。

    都跟他一个时后带他去吃自助餐,叉开来塞到嗓子眼都没问题。

    结果这孩子明明吃了一火车,上了公交车又摸着肚子愁眉苦脸自己饿。

    搞得旁边人全盯着他,还有人怀疑他拐卖孩子的。

    呸!这孩子谁家要买谁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不看看他多能吃!

    路边的过客店一开始号称点了他们的八大碟就米饭馒头管饱,后来人家老板娘把锅都藏起来了,坚持追着孙泽要粮票。

    林鑫搂着脸都憔悴了不少的无苦,冷眼瞪孙泽:“你不是要重走长征路吗?我可真是头回听长征还走到了上海来。”

    无苦一边啃刚出锅的大馒头,一边跟大姐告状:“他上哪儿都直接奔人家银行,完了还专门找漂亮姑娘的摊子吃饭。”

    孙泽忍不住想揍这倒霉孩子,话摸着良心,出家人不诳语。

    明明是这子一天起码要吃五顿,还专门往大姑娘媳妇的摊子奔,一口一个姐姐,非诓的人家半卖半送。

    林鑫垂下眼睫毛,忽而又翘起,盯着孙泽不挪眼:“你跑上海来干什么?”

    孙泽也半眯起眼睛,眼角的余光瞥向银行招牌:“你跟你爸来做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他扭过头,朝匆匆忙忙走出银行的林父微笑,“叔叔,今天的出价是一百几啊?”

    林建明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孙泽跟大女儿。

    和尚无苦亢奋地挥着手:“姑爹,你跟姐姐一块儿来接我回家了啊。”

    林鑫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