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幸福把歌唱
礼拜六的杀青宴, 林蕊悲伤的情真又意切。
她端着桂花米酒元宵, 跟剧组所有的同事一一话别。
最后, 少女更是泪眼婆娑地扒着薛老师的手,再三强调,只要导演还有需要, 她绝对随时待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苏木扫了眼她杯中的米酒糊糊, 很想提醒她这米酒也就是看着像米酒而已, 压根就没有酒精。
然而这并不影响林蕊酒不醉人人自醉。
干掉三大杯米酒后, 林蕊已经很有勇气发酒疯了。
她大声演唱着《Thriller》,在旁人的口哨中, 她肆无忌惮地扭动身体,跳起了僵尸舞。
周围人不时地鼓掌叫好。
在剧中扮演安妮好友戴安娜的女生笑着拍邹鹏的肩膀,指着林蕊道:“看,你看安妮。”
为了更好地融入角色, 即使这只是一出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广播剧,大家也坚持用剧中人物的名字称呼彼此,来营造广播剧里头的氛围。
邹鹏默默地喝着米酒,没有吭声。
“戴安娜”笑起来, 故意捉弄自己的男同学:“怎么了?基尔伯特舍不得与安妮分离吗?”
在这出广播剧的最后, 长大成.人的基尔伯特将离家近的教职让给了需要照顾家人的安妮,自己去了个偏远地方当老师。
“别担心。”戴安娜狡黠地转动着眼珠子, “安妮的故事不是有一个系列嘛。我可不相信你没有看过剩下的故事。”
房间中央的少女还在怪模怪样地跳着舞,她一首歌接着一首歌, 好像根本不知道疲惫一样,连大喘气都没有。
天知道她瘦的身体里头到底哪儿藏着这么多气力。
邹鹏没有回应同学的话,继续默默地坐在边上,一口接着一口喝桂花米酒。
也许是临近离别带来的伤感,他现在愈发沉郁下来。
少年人安静地看着屋中的女孩,她的刘海分成两边扎成辫子用夹子别好,看上去更加像鹿纯子了。
那个似乎永远不知道沮丧该怎么写,总能找到办法开心的排球女将。
邹鹏觉得手中杯子里头的米酒又经过了新一轮发酵蒸馏,否则喝着米酒的他怎么会头晕目眩,甚至有点儿嫉妒女孩的快乐呢。
苏木看着林蕊额头沁出的汗珠,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中央,拉住了她的胳膊。
屋子里头的人都在话,吵吵嚷嚷间,谁也听不清苏木对林蕊了什么。
众人只看见少女不满地声嘀咕,还嘟起了嘴巴愁眉苦脸。
然而拉着她的男孩子却相当执着,即使她跺着脚,伸手他的后背,也不肯撒手。
最后林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带到了旁边。
邹鹏又喝下了一口米酒。
他想他真的醉了,因为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在嫉妒谁。
窗外看不见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蒙的天空显不出丁点儿光亮。
往嘴里头塞苹果派的播音员感慨:“此时此刻,除了在这里的我们之外,世界上起码有半数人口都在欢度平安夜吧。”
旁边的薛老师突然站起来,走到角落里头的钢琴边,开始弹奏。
如水一般的乐声从她有些粗大的指尖流淌出来时,林蕊辨认出了是那首著名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她靠在苏木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了。
上一次是多久以前?少女困惑地侧着头,似乎要想起来的时候,一抬眼瞥见窗外,她立刻惊呼:“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今年无论是雪还是大雪,江州都不曾降雪。现在,过了冬至,在平安夜,天空终于飘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至,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爽利。
林蕊却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她蓦然想到了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诗“凭轩听雪语”。
雪落下会有声音吗?
“唱一个,来,我们的安妮唱一个《我爱你,塞北的雪》。”有人拍着手掌撺掇林蕊。
旁边的人登时哄笑,他狭促,故意搞得不伦不类。
林蕊不想唱歌,她靠在苏木肩头,耳朵捕捉着钢琴声,视网膜上印着的,全是一片片飘落的雪花。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薛老师站起了身:“大家要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没事的人,就继续留下来热闹。”
林蕊想要进行最后的狂欢,她明天就要被迫上场考试。
可惜苏木坚决地摇摇头,逼她抬头看墙上的时钟。
现在走的话,他们还能赶得上数学补习课。
林蕊盯着钟,感觉钟面变成了老李的脸,顿时惊悚地摇摇头。她得再去吃一个苹果派压压惊。
薛老师将一个纸盒送到她手上:“圣诞节快乐,回去路上心安全。”
林蕊抓着苹果派的手呆愣在空中,那个,不是,导演,我还可以再大战三个时。
“明天考试加油,晚上好好复习。”薛老师帮她拢了拢因为跳舞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林蕊的心可远比头发更凌乱。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薛老师,不是吧,导演,您这样过河拆桥真的合适吗?
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互助呢。这不和谐,真的一点儿都不和谐。
她哭丧着脸被苏木带出门。
“等我一下。”邹鹏追出来,抬头示意天空,“今天还是坐公交车吧。”
苏木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我们今天本来就是坐公交车过来的。”
天这么冷,骑车吹冷风很要人命的。
邹鹏心想喝醉了果然舒服,他竟然不觉得苏木的话噎人。
他沉默地跟着两人上了公交车,然后找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默默看着窗外。
外头真有人应景地播放着《我爱你,塞北的雪》。
林蕊偷偷地跟苏木显摆:“这子肯定是认清了事实,受击了。”
“什么?”
林蕊白了眼旁边迟钝的傻孩子:“脑袋瓜子是浆糊啊,你都没看出来,他一直在觊觎我们家林鑫同志。”
看看,上次去江州大学,知道林鑫同志每个周末势必要跟爱郞共同为事业而奋斗之后,这子是不是郁闷了?
“我们家林鑫同志哪里是他能够肖想的。”林蕊得意洋洋,“我粉的CP就没有拆伙的道理。”
苏木茫然地看着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就是拆CP的野合绝对没有好下场。”
少年更加满头雾水:“你到底在什么啊?”
“你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我不想跟你话了。”林蕊恶狠狠地抱怨,“跟你话怎么这样累呢,什么都要问。”
苏木狗胆包天:“我这叫不耻下问。”
林蕊毫不客气地拳头招呼:“你想死吗?”
邹鹏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前面少男少女的嬉笑声。
他们可真快乐,他们可真幸福。
然而这热闹只属于他们,与他是没有半点儿干系的。
车子到达钢铁厂中学站的时候,邹鹏直起身体,微微冲两人点点头:“再见。”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平安夜快乐!”
可惜车门已经合上,也不知道他俩听到没有。
车窗外的两人正在奔跑,苏木了什么,惹恼了林蕊。
不乐意的少女非要追上去捶人,结果自己滑了一下,还是苏木转回头扶住她,才没叫她跌跤。
当然,林蕊是绝对不会放过趁机抓住苏木捶一顿的大好时机的。
邹鹏不断地擦拭着车窗上的水雾,然而车子还是带着他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林蕊气呼呼地甩手在前头走。
稀罕,不就是个老李故意折腾出来的月考而已嘛。
早中晚考六门,她起码胜在有强健的体魄。
别看身体素质啊,古代考科举,多少人是撑不住直接倒在考场上的。
不能怪古人残暴。
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强健的体魄,那怎么去田间地头,当好老百姓的父母官啊。
啊,啊啾。
林蕊了个喷嚏。
苏木无语地帮她将围巾帽子裹裹好,又将衣服拉链往上拉。
这么冷的天,敞着怀到底美在哪儿了?
“你懂个屁!”少女悻悻地缩着脖子,“生活中缺乏的不是美,而是发现美的眼睛。”
苏木竟然点头:“嗯,语文老师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林蕊悲愤:“就这么最后一段人生幸福路,你就不能别跟我提课文?”
她绷着脸,怒气冲冲往教室跑。
等到冲到阶梯教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喊“报告”的时候,教室里头先爆发出一声“砰!”,然后是大家鼓掌叫好的声音。
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笑容满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为校争光的林蕊同学,以及苏木。”
林蕊头上全是散落的礼花,她茫然地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回不过神来。
这是搞哪门子啊。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苏木。
喂,子,你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苏木满脸无辜,他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跟她在一块儿嘛。
于兰跟芬妮冲出来,拖着林蕊到座位上坐下。
老李扭开收音机,里头流淌出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下面请收听江州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剧团为大家带来的英文剧《安妮的故事》。”
林蕊目瞪口呆,不是明天才播的吗?
她还做琢磨着要怎样做市场营销来呢,台里头竟然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林蕊,是林蕊的声音!”英语课代表激动得厉害,扭过头去扯陈乐的胳膊,眼睛简直要跟教室屋顶挂着的灯泡誓比高。
教室里头一阵骚动,林蕊录歌了,林蕊录的歌在广播里头播放了,林蕊以后是不是要当大歌星了?
于兰激动地拽着同桌的衣袖,又是高兴又是埋怨,“你录歌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好朋友啊?”
林蕊有点儿惊讶,这首《什锦菜》真是她录着玩儿的。
她经常在排练室唱歌,那次录完了广播剧之后,录音老师看她哼着《什锦菜》,就开玩笑给她也录一首。
于是她就再度站在话筒前,又是一笔头过的,她还挺得意来着。
没想到,薛老师竟然用她开玩笑的成果当成了广播剧的主题曲。
虽然注定了这是出众冷门的广播剧,林蕊还是激动得双脸生绯。
哎呀呀,薛老师好歹事先声招呼啊。她也好拿几首高难度歌曲好好炫技。
陈乐忧愁地看着她:“你真算以后当歌星吗?”
就是走上艺术道路,那也要当人民艺术家,不能当歌星啊。
林蕊毫不客气地朝老古董似的班长翻了个白眼,醒醒吧,三十年后翻车的常常是老人民艺术家。
歌星怎么了?歌星也是凭本事吃饭!
有市场需求就有产业供给,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了?
英语课代表不满地拍了下班长:“林蕊这是在传播国际文化,是我们的文化使者。语言搭建了人与人心灵相通的桥梁。”
芬妮激动极了,又隐隐的有点儿害怕,声道:“蕊蕊,你以后会上电视吗?”
林蕊立刻垮下脸,痛苦地摆摆手:“算了,我还是靠声音吃饭得了。”
因为电视机的宽屏,人上镜头胖十斤绝对不是虚话。
上辈子,她能歌善舞又肤白貌美大长腿,怎么可能不被星探盯上。
咳咳,重点是她家楼上的哥哥经过几年练习,已经成功出道当偶像了。
哥哥的经纪人有意想要签下她,给她画了一堆饼。
她热血上头,兴冲冲地跟着跑过去训练。
一天唱歌跳舞训练十个时以上,她忍了,反正练武术时她也没多轻松。
可是,不给她饭吃,死她都不能忍。
开水煮鸡胸肉,蛋白,然后是不放沙拉酱的蔬菜沙拉,黄瓜主,里头有颗西红柿都堪比樱桃。
什么水果餐,水果糖分含量有多高,你们心里头就没点儿逼数吗?
训练一整天到底哪儿来的胃口?有胃口代表你训练的还不够辛苦。
少女在偷吃了一包辣条后,终于回归人间。
她不干了,吃不饱穿不暖,钱再多对她有啥意义啊。
她收拾好行李,包袱款款地跑去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