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迟来的家书

A+A-

    林蕊对着镜子叹气, 不知道接下来该写点儿什么。

    发现超级蚯蚓的事情已经了, 那要不要讲讲她亲舅太爷爷被发现的事情呢?

    时间轴往前拨两天, 事情的真相愧对了林蕊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那坑里头牺牲的战士不是老太的初恋情人,而是她一直记挂着的那位远房堂弟。

    翠扳指的内侧刻着字,老太不识字, 却熟悉这字的纹理走向。

    当初她娘家也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家里头有不少好东西。

    翠扳指就是堂弟贴身带着的宝物。

    堂弟从就是家族里头的宝男, 又聪明又伶俐, 还乖巧懂事。

    九·一八事变之后, 在城里头上大学的堂弟匆匆赶回了家。

    他回家是为了辞别,他要投笔从戎, 参军日本侵略者去了。

    家里头炸开了锅,当兵哪里是正经人家会做的事。

    老祖宗做主,将子锁在房里头,坚决不让他出去。

    平常性子最和顺不过的堂弟头回忤逆大人, 直接闹绝食,死活不肯吃饭。

    他奶妈心疼奶儿子,怕少爷饿出个好歹来,悄悄想办法放的人。

    大冷的天哦, 寒冬腊月里, 不到20岁的孩子就这么穿着单衣连夜跑了。

    拿大衣服要开箱子,会惊动到旁人。

    堂弟摸着黑, 愣是走了十里地,找上了远房堂姐的家门, 脸色青白地跟人道别。

    老太笑着掉眼泪:“我给他做蛋炒饭,他一口气就干掉了三大碗,饿惨咯。”

    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哪里吃过这种亏。

    可是无论堂姐好歹,他都横下一条心。不把日本人赶走,中华大地上就没有一张安稳的书桌。

    临走之前,堂弟给大姐姐磕了三个响头,央求她帮着照应父母跟爷爷奶奶。

    踏出家门,他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这一去,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便再没了消息。

    此后战乱不断,老太娘家人也死的死,散的散。

    见多了生离死别,老太早就看淡了一切。

    就这么个堂弟,她心里头始终记挂着。

    虽然早知道兵荒马乱,凶多吉少,可没有死讯传来,人多少总会存有奢望。

    那么可聪明机灵的孩子,不定就躲过了刀枪兵炮,好好的活下来了呢。

    老太轻轻摩挲着那个扳指,笑着对穿军装的人道谢。

    相关部门依据地下指挥所遗留的物品,基本上明确了这几人的身份。

    当时堂弟所在的师奉命死守江州城,大家下定决心誓与江州共存亡。

    然而热血在热枪炮跟前,是那般的羸弱不堪。

    日军依靠陆空协同优势,迅速推进。

    城墙很快被攻破,他们只能退守距地,拼到弹尽援绝。

    守军损失惨烈,奉命驻守那片山的整个团撤出江州城的时候只剩下一个连。

    团长带着他们出去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因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在战斗中被瞎了。

    牺牲将士们的尸骸漂浮在水上,染红了半江水。

    老太的堂弟时任少校参谋,留在指挥所里头坚守到最后一刻。

    但是撤退之前,日本人的飞机投掷炸弹,刚好将整座山削平了半边。

    穿着军装的人恭恭敬敬地将一封家书送到了老太手上:“这是令弟的遗言。”

    指挥所被堵住出入口之后,未能逃出去的四人,已经预感到大限将至。

    他们用剩下的笔墨与纸张,草草写就了遗言,希冀有一天会被发现。

    老太不识字,是林蕊帮忙读的遗言。

    舅太爷的笔迹遒劲有力,林蕊念道:“余投笔从戎……早存牺牲决心,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战死家乡,我为军人之大幸。预祝抗战胜利。……”

    林蕊嚎啕大哭,剩下的遗书已经完全念不下去。

    老太太眼中含着泪,脸上带着笑,手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张:“瞧瞧你舅太爷,字写得多好,漆黑。”

    当年那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慷慨激扬。

    国难当头,民族存亡之际,他受国恩受父老乡亲之情,必须得挺身而出。

    只自古忠孝难两全,但求大姐姐帮忙照应家里头。

    林蕊抱着老太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反过来安慰她:“看你舅太爷多厉害,当年咱们县学的第一名。瞧他不是对了吗,咱们总算将鬼子赶出去了。”

    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迟疑了片刻,艰难地提出请求:“不知可否将这封遗书放在纪念馆里头公开展览?”

    原件不方便的话,复印件也行。

    老太摆了摆手:“没事,你们拿去吧。”

    让大家伙儿都看看,珍惜眼前的日子,别以为是大风刮来的。

    一寸河山一寸血,那都是他们用血浇灌出来的。

    老太只留下了那个翠扳指,那是堂弟出生的时候,家里头的老祖宗给他抓周用的。

    堂弟跑出去参军的时候,老祖宗就扼惋叹息,当初抓到那个扳指就是不祥之兆啊。

    扳指是干什么用的?射箭时才戴在手上。

    好好的秀才、读书种子,怎么能抓扳指呢?

    兵家祸事啊!

    这一夜,郑家人围炉夜话,老太一时一时笑,一时又默默地落下泪来。

    到了夜深人静,外婆等人再三再四相劝,老太才肯回房休息。

    林蕊一抹脸,坚持今晚要跟老太一块儿睡。

    她抱着老人家,闻着老太身上的味道,整个人就像浸泡在温暖的水当中一样,不出来的安定。

    老太摸摸她的脑袋:“咱蕊蕊写啥了呀?那个舅太爷可忙了,咱不能老是扰人家。”

    林蕊往老太怀里头蹭了蹭,声音瓮瓮的:“我跟那个舅爷爷,其实抗战咱们赢得很惨。”

    到后来,大半国土都已经沦陷。有效的反攻极为有限,最后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很多人甚至完全不敢相信。

    那些在中国的日军,有不少人拒绝投降,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输。

    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没有广岛,长崎那两颗原子.弹,最终是个什么结果,真的很难讲。

    “咱们人比他们多,咱们有很多不怕死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么久,伤亡对比那么惨烈?”林蕊脑袋瓜子轻轻蹭着老太,“因为咱们武器落后,战术老旧,所以要好多人才能倒一个日本鬼子。”

    科技不仅能兴国,还能救国保国,只有科技发达了,人的素质上升了,国家才能够繁荣富强。

    老太轻轻拍着林蕊的背,笑呵呵道:“咱蕊蕊可真像你舅太爷,想事情多多的。”

    林蕊吓得赶紧缩进被窝里头。

    开啥子玩笑,舅太爷可是县学第一名的高材生。

    也不知道这基因到底在哪儿发生的突变,分明一家的读书种子,怎么落到她跟林主席身上就全是学渣。

    老太看她谈到学习便一秒钟入睡的功力,笑得合不拢嘴巴。

    哎哟哟,瞧瞧她家蕊蕊,多聪明的姑娘。

    老太觉少,一大清早就起床,坐在窗户边上看两个娃娃拳。

    林鑫昨晚带着元元睡的。

    大姐习惯早起,担心丫头一个人在床上会害怕,直接将元元包塞进蕊蕊的被窝中。

    见到睡的跟头猪似的妹妹,林鑫忍不住就想拍她屁.股。

    好意思的很呢,就知道睡懒觉。

    林蕊哼哼唧唧,眯着眼睛看到睡得香喷喷的元元顿时又眉开眼笑。

    哎呦呦,朕的美人,今儿终于轮到您侍寝啦。

    快来,给朕好好香一个。

    啧啧,这手感这口感,难怪引的男生要架啊。

    林鑫眼皮子直跳,扬起手来,要揍一副色狼做派的妹妹。

    林蕊嗷了一声,裹紧元元往被窝里头一钻,继续起呼噜。

    林鑫叫她的无赖习性气得哭笑不得,只能愤愤地摇摇头,去厨房帮忙了。

    老太太侧过耳朵听动静,笑容满面,看两个孩子睡得多香。

    她转过头,院子里头的孩子们也正练得热火朝天。

    苏木一板一眼,一套拳得极为认真。

    他旁边还站着个丫头,脸绷得紧紧的,满身正气凛然,也跟着比划。

    无苦着呵欠,愁眉苦脸立在廊下。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他要教这个欢欢拳?

    话都不利索的丫头,出了院之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害怕,而是要学功夫当赵倩男。

    坏人她的时候她想反抗来着,但是她力气,不过人家。

    等她学会了功夫,一定就能跟佛爷一样厉害,再也不怕坏人欺负她。

    道真嬢嬢一家人心也真够大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不把丫头严严实实护在屋子中,反而直接将欢欢往无苦面前一放,大人们就又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要真有坏人,哪都不安全,还不如跟佛爷呆在一块儿。

    可怜的和尚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

    丫头还执着的很,非得师傅教她功夫。

    无苦的脸快挂成面条了,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子,她就没有元元一半的乖巧可爱呢?

    和尚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站着都能睡着。

    老太看得直乐呵:“要不,咱无苦也去套拳,精神精神?”

    和尚立马闭上嘴巴,收回胳膊,眼睛瞪得老圆,连呵欠都不敢了。

    他听着房里头二姐着呼噜,顿时恨得不行,明明这事儿她也有份,凭什么置身事外啊?

    大早上的,她怀里还抱着元元。

    院子门响了,在外头奔波了半年的何半仙施施然出现在门口。

    和尚一见人就眉开眼笑,亲亲热热地喊着大师伯。

    “别!”何半仙将一兜子东西塞给自己儿子,认真地跟师侄强调,“你可是认的我师兄当师傅的,不能乱了顺序。”

    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跑过去要给大师伯端茶递水捶腿捶背。

    何半仙斜眼睨他,直接消了他的幻想:“甭指望啦,你自个儿救回来的,你自个儿管。”

    和尚急了,开始拉人下水:“那地方还是我二姐找出来的呢。”

    除了二姐,谁能想到那边儿啊?这事情细划分起来,二姐才是大头。

    何半仙一贯重女轻男,心是歪着长的,毫不犹豫道:“你跟你二姐较什么劲?”

    他一张晚娘脸侧过头就是笑容满面。

    何半仙欢天喜地地叫着丫头的名字,招呼人赶紧过来看,干爹给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都是顶尖儿的好玩意,保准她看了就欢喜。

    林鑫端着早饭上桌,没好气道:“你老人家什么时候看她这么早起床过?”

    每天都恨不得睡到太阳晒屁.股。

    元元都睡醒了,挣扎着要求起床。

    结果流氓恶棍强行按下侍寝的美人,非得日上三竿了,还继续跟人家姑娘鸳鸯帐暖。

    林鑫委实看不下去,过去主持正义。

    林蕊着呵欠只露出个脑袋在被窝外,头发乱成鸟巢,眼角还挂着眼屎,嚷嚷着替自己辩白:“姐,你冤枉我。你偏心眼儿,你怎么不卢哥啊?”

    卢定安推着院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一篮子菜,笑容满面地搭腔:“我什么呀?”

    “你报告呢。”林建明跟在后头笑着接话。

    卢定安赶紧接过他拎着的包:“叔叔,早班车提前了?”

    这个点儿坐公交车应该过来不了。

    林建明摇摇头:“不是,老魏昨晚去市里头办事,早上顺带着把我捎过来了。”

    林蕊听到父亲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趴在窗户边上大声喊爸爸。

    哎哟,我的亲爹,您老人家可总算想起来要休假了。

    要劳逸结合啊,林建明同志,可不能年纪轻轻就累垮了自己。

    苏木一趟拳下来,转头瞥见窗户后头蓬头垢面的脸,顿时眼皮子直跳。

    他二话不,冲进屋里头,开始压着人赶紧穿衣服。

    林蕊猝不及防,脸就从窗户边消失了,只留下抗议声在空中飘荡。

    干啥呢?年轻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啊,两个姑娘的房间是一个臭子能进的吗?

    当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如此觊觎姐姐的美色。

    苏木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拿起镜子摆在她面前,言简意赅三个字:“自己看。”

    蓬头垢面,眼角还有眼屎。

    林蕊给了他一个夹死蚊子的Wink,美滋滋地自吹自擂:“怎么办?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看。哎哟,果然得多睡美容觉。”

    苏木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他默默地放下了镜子:“你今天还管不管蚯蚓了?”

    林蕊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钻出被窝,着呵欠准备穿衣的时候,她又开始往外头赶人:“出去,想干嘛呢?我警告你,不许觊觎我家元元的美色。”

    她唾沫横飞了一大通,苏木直奔主题:“元元已经穿好衣服了。”

    聪明又能干的姑娘穿得齐齐整整,欢欢快快地留给姨姨个后脑勺,嘴里喊着:“欢欢。”,高高兴兴地去找新朋友了。

    这丫头,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爱呀。

    苏木相当耿直:“见一个爱一个,你不就是这样吗?”

    林蕊龇牙咧嘴,觉得这子话真是不不顺耳。

    像她这么单纯专一的人,怎么可能带坏元元?

    苏木扭过头伸出手,在她的脸上点了一下,认真地强调:“好多眼屎,是不是上火了?”

    林蕊的脸成了电磁炉,一瞬间达到高温状态。

    她被烧得头晕目眩,舌头起结:“你你你……”

    少年离得她极近,鼻子里头喷出的热气几乎要扑在她脸上了。

    林蕊想要挺起胸膛,输人不输阵。

    奈何少女惊恐地发现,身高对气势加持,果然是金手指。

    这高了半个脑袋,气场强弱一览无遗。

    少年的手指头还没有离开她的脸,一点点的蹭着,表情认真:“好多眼屎。”

    少女的内心在咆哮,去tmd眼屎,现在的重点是眼屎吗?

    重点是能把你的手给姐挪开吗?

    苏木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

    那种茫然无措的反应,微妙地取悦了少年。

    他心中的焦灼,似乎舒缓了一些又仿佛更急切。

    林鑫进屋催促妹妹:“动作快点儿,别磨蹭,饭都冷了。”

    林蕊立刻告状:“姐,他耍流氓。”

    不得了咯,居然敢摸姑娘的脸。

    林鑫扫了眼妹妹,决定依据公正与良知话:“一天到晚摸人家脸的,好像是你吧。”

    真论起耍流氓来,谁比得上妹妹。

    林蕊跳脚,直接将他们都赶出去。

    他们是一国的,学霸光环蒙蔽了她姐的眼!

    上了早饭桌开吃,林蕊还是各种气不顺,就连苏木给她夹的菜,她都假装没看见。

    郑大夫才不理会猫狗架呢,只问何半仙:“都忙些什么呢?怎么到现在才回家?”

    修行中人避重就轻,笑呵呵地看着舅妈:“听你们厂子要招揽私人投资?”

    舅妈赶紧放下饭碗,笑着接话:“是有这么个想法,厂子要扩张,资金不够,想找人投资。”

    何半仙手里头玩着两枚核桃,吃饭都没放下,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点点头道:“这事儿我来安排吧。”

    舅妈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这可要麻烦您咯。”

    林蕊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镇上不是允许厂长自己筹钱投入股份吗?

    舅妈干嘛还要兜一个大圈子?

    洗碗的时候,林鑫教育妹妹:“亏你天天做生意,怎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

    掏钱买下厂里头部分产权的事情,谁都能做,唯独舅妈不行。

    厂子是镇上的,大家都拿一样的工资,你家怎么这么有钱?这钱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利用职权贪污?

    林蕊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我们家还开了养鸡场,养蚯蚓,养龙虾,养鱼,养青蛙呢。”

    这一年到头下来,挣的钱可不少。

    再了,就算舅妈手上没钱,她不能问亲戚借啊。

    林鑫擦干净的手,点了点妹妹的脑袋:“平常看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这么木瓜?”

    就是因为他们的爸爸是红星厂的厂长,眼下江州城的明星企业家,所以舅妈愈发要心谨慎。

    呵,你们家弟媳妇一把头就能拿出百八十万给个乡镇企业,这钱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是从红星厂里头输的血?

    林蕊瞠目结舌,这些人也太会玩了吧,果然思路宽广想象多。

    林鑫看着妹妹似笑非笑:“麻雀虽,五脏俱全。你以为这儿就没有勾心斗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妹妹还成天脑袋瓜子不带在身上,只会瞎胡闹。

    林蕊冲姐姐做了个鬼脸,立刻奔到外头去。

    哎呀呀,她亲亲爱爱的蚯蚓,快点儿给姐姐瞧瞧,昨晚你们有没有圆房,生宝宝啊?

    林蕊蹲在桶边,苦大仇深。

    这同床共枕都已经好两天了,怎么蚯蚓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别介呀,这个时候装什么斯文,赶紧给姐姐狂野起来,xxoo,ooxx,千万不能性冷.感!

    经济搞上去,人口涨起来。

    正月都要来了,蚯蚓们,春暖花开,赶紧好好繁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