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应该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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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老师追着邹鹏, 想要帮他清理伤口。

    邹鹏却眉头微蹙, 执意要自己来。

    其实他10只手指甲基本上都掀翻了, 血肉模糊,哪里还好自己处理伤口。

    天知道这一路他究竟是怎样把人抬回来的。

    新兵蛋子一副快要哭的模样,觉得是自己无能才连累邹哥如此凄惨。

    陈亮龇牙咧嘴:“你完蛋了, 我看你后面肯定要成臭茅坑了。”

    手都成这样了,还怎么洗澡?这么热的天, 每天不冲上三趟澡的话, 身上都能馊。

    邹鹏面无表情:“那你离我远点。”

    陈亮笑嘻嘻的, 趁机调戏他:“哎呀,自己屋里头的婆姨, 再臭我也不嫌弃。”

    他接过江老师手中的托盘笑嘻嘻地继续调戏邹鹏,“婆姨,你汉子来伺候你咯。”

    江老师手上空了,感觉整个人也空空落落。

    前面的海军在抱怨自己的战友:“你他妈下手就不能轻点?”

    陈亮没好气:“你当老子是护士啊, 能伺候你就不错了。”

    江老师转过身,撞上队长疑惑的眼神:“怎么?”

    江老师头一低,直接去外头忙碌了。

    这一趟总共救回来八个人,等到安置妥当后, 天色已经微微发灰。

    江老师下意识地回头看邹鹏。

    昏黄的灯光下, 年轻的海军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半明半灭。

    他合着眼睛, 眉头微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舱室里静悄悄的, 疲惫不堪的众人除了必须得留守值班的士兵之外都已经沉沉睡去。

    船舱外暴风雨声渐缓,只剩下风车在转动发电。

    邹鹏困极了也累极了,他的手经过急剧的疼痛之后,现在最大的感触是发胀。

    他在迷迷糊糊中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的身边。

    身为士兵的警惕性逼着他睁开眼,然而对于战友的信任让他又安然地靠着不想动弹。

    那静悄悄的人影轻手轻脚地靠近,在桌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轻微的响动过后,邹鹏微微睁开了眼,桌上的水杯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两颗铝制药板。

    上面的字母就是看不清他也能认出来,那是舰艇上急救药箱里备着的止痛药片。

    邹鹏微微垂着眼睛,瞥了下包裹的指尖。

    陈亮那个粗手粗脚的家伙,能够完成消毒包扎工作已经是勉强至极,还想对质量有过高要求的话,他能当场就撂挑子走人。

    邹鹏的目光一瞬不瞬,就这么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

    窗外显出一线鱼肚白的时候,他终于伸手拿起了杯子跟药片,无声地吞咽下去。

    那印在门口的身影一晃,缓缓退去。

    也许是老天爷怜悯这群可怜的人,也许是他玩腻了,不愿意再继续周而复始的无聊游戏;后半夜风浪虽然继续拍击着海塘,但总算没有继续对风雨飘摇中的舰艇再度动手。

    太阳跃出海面,怜悯地看着备受折磨的生灵。

    舰艇上的人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都结束了吗?

    队长迫不及待地走上甲板查看情况。

    昨夜那突然间被吞噬的巨浪让他始终心存疑惑。

    台风如同凶猛的屠夫,高举起死神的镰刀,残忍地收割所有来不及逃脱的生命。

    马尾松跟棕榈树东倒西歪,远处的电线杆已经被掀翻。残破的渔船千苍百孔,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片与垃圾。

    他甚至看到了一头死猪,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遭遇了洪水的侵袭。

    队长的目光越过堤坝继续超前,视线停留在一大片翠色上。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紧了,红树林,是大片的红树林!

    “100米宽的红树林可以消除80%的风暴潮冲击。”邹鹏干巴巴地背诵着理论数据。

    他走下舰艇,摇摇晃晃地爬上堤坝查看情况,脚下的堤坝松软陈旧,还没有来得及加固翻修。

    可是它神奇地经受住了台风的考验,因为它面前挡着一大片柔软的绿墙。

    红树林与大米草相互交错,以柔克刚,神奇地消化了暴戾的台风。

    世界是多么神奇啊,草木居然比钢筋混泥土更加牢固。

    大自然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嘲笑人类的渺与自以为是。

    四下一片凄凉,那红树林依然姿态惬意地沐浴在阳光下,还有海鸟施施然扑腾着翅膀,在天边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

    远处传来嘎嘎的声响,一只大白鸭从红树林里头划水出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儿曾经遭遇了一场浩劫。

    夜里头获救的农民工已经恢复精神,站在甲板上啧啧称奇:“还真是能耐呀。”

    他们长期在当地工,几乎什么体力活都接。

    这一大片红树林就是他们三年前种下的。

    “原先就这一排,最多一二百亩。后来修堤坝没钱,林学院的教授拿出了种子来,先是大学生义务植树,后来跟政府合作找了我们干活,把这一大片都种上了红树林。”

    邹鹏目光还落在碧油油的树木上,轻声回应:“所以这片树林救了你们的命。”

    如果堤坝也垮了的话,他们根本等不到海军过来救命。

    农民工也是心有余悸:“乖乖,果然厉害。”

    那前头的堤坝是他们去年刚翻修加固的,结果在台风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队长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就是一板一眼的性子,所有的事情必须有根有据,否则难以放心。

    台风过境,留给人们的是满目苍夷。

    队长压根没有迟疑,在等待进一步救援之前,自己先带领着舰艇上的战友们开始心里堤坝后的垃圾跟路障。

    邹鹏摇摇晃晃地也要跟下去,被队长勒令好好在船上呆着。

    照他的想法,这臭子就应该立刻进医院,起码睡个三天三夜。

    然而地方武警过来接人时,邹鹏仍旧不肯走。

    他要看着已经无法动弹的舰艇安稳地被拖走了才放心。

    “你给我歇歇吧!”队长眉头紧锁,觉得这孩子实在是魔怔了。

    他脸一板,直接下令,“这么多灾民还要转移,你作为我们海军代表,陪同他们转移。”

    其实地方武警都出动了,哪里还需要海军专门露脸。

    只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邹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上了武警的船。

    船行水上,他看着被大水淹没的村庄,愁眉紧锁。

    过来营救的武警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了一句:“人都转移走了。好险的唻,前后差一个时,海塘就垮了。人没事就好嘛。”

    邹鹏看着他快活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对,只要人活着就好。”

    被天灾摧毁的家园可以重建,被狂风暴雨冲走的财产可以重新挣回头。

    只要活着,就充满了希望。

    武警瞥见后面有位年轻的女同志一直盯着他们不话,生怕人家有什么为难之处,立刻和颜悦色地询问:“你有什么问题吗,女士。暂时只有这些面包跟水,等转移到目的地,就可以煮方便面吃了。”

    江老师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是的,我是想问这位解放军同志,他应该吃药了。”

    止痛片的镇痛效果只有8时,他应该再吃一片,不然会扛不住。

    邹鹏眼皮子都没抬,声音淡淡的:“止痛片吃多了不好。”

    江老师羞怯地垂下了脑袋,感觉自己又做了讨人嫌的事情。

    武警倒是笑了句邹鹏:“你子也太能扛了。”

    听这家伙指甲盖全都掀翻了,妈呀,这真比大腿上挨一刀都疼。

    邹鹏笑了笑:“没事,最疼的那会儿太紧张没顾上,现在痛劲已经过去了。”

    船舶靠岸,邹鹏协助武警完成灾民的交接工作,转过身又要跟着船归队。

    江老师急了,鼓起勇气喊他的名字:“邹海军,你的手必须得去医院。”

    邹鹏不以为意:“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断了手指头,指甲会再长的。”

    “不行会感染,起码也得破伤风。”江老师急得不行,下意识地伸出手,连腼腆都顾不上,“你不能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回事。”

    邹鹏回过头,目光落在抓住自己的胳膊手上。

    江老师顿时满脸红霞,下意识的想缩回手,又怕这人就这样走了。

    他的手情况很糟糕,指甲全都翘起来了,应当去医院的。

    旁边的武警不明所以,倒也跟着开口劝邹鹏:“回去什么呀?你们队长交代了,你也一块儿去医院。”

    江老师找到了同盟,立刻高兴起来,赶紧跟着强调:“你是军人,应该服从命令。”

    邹鹏眉头紧锁,满脸不悦的神色。

    他正要甩手走人的时候,后面传来欣喜的呼喊:“江彬,邹鹏,你们怎么在这儿?”

    于兰兴奋地穿过人群,一把抱住满脸憔悴的朋友,“你什么时候跑宁波来了呀?天啦,你是不是也碰上台风了?”

    台风过境后,老夫人决意要回奉化看看。

    不亲眼见到蒋家祖坟跟祠堂安然无恙,她放心不下。

    于是大部队又跟着返回奉化。

    7月半的台风造成损伤无数,他们跟郭嘉参与的志愿团队汇合之后,索性一块儿过来当志愿者。

    看看江彬这狼狈不堪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湿了又干,后背上都浸出了盐渍。

    江彬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现在的状况,但听到于兰直接呼喊邹鹏的名字,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她大喜过望,立刻拉住于兰:“你快劝劝他,他的手必须得去医院。”

    于兰看着邹鹏包成猪蹄一样的手,眨巴两下眼睛:“你怎么成这样了?”

    没等邹鹏制止,她回过头直接扯着嗓子喊林蕊,“哎,蕊蕊,你过来看看,邹鹏受伤了。”

    林蕊正被郭大炮缠得头痛。

    这子出国两年不仅足足长高了10公分,壮的跟头牛一样,胆儿也肥的很。

    在国内始终不开窍,无论人家女同学如何明示暗示都反应不过来的郭大炮同学,一出国就春心萌动。

    他看上了马晴,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加拿大,不过是一个什么北美同学联谊会,他就盯着人家姑娘挪不开眼睛了。

    见色忘友的郭大炮为了追马晴,甚至连种菜组的暑期实践活动都顾不上,一心一意随着人家姑娘四处做志愿活动。

    这不,台风过境,他们志愿者又出动了,协助当地政府帮忙安置灾民。

    林蕊正痛心疾首地教育郭大炮,救灾抢险是多么意义重大的事情。

    这种节骨眼儿上,他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居然还纠结于个人的情爱。

    郭大炮才委屈呢。

    是不是自家兄弟?这可是关系自己个人幸福的大事,林蕊怎么能如此不够意思!

    个人利益与祖国利益结合在一起,那才是最切实可行的事情。

    林蕊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歇歇吧你,我才不会把你当客呢。马晴根本不喜欢你这一款的。”

    郭大炮委屈:“那她喜欢什么样的呀?我改不就是了。”

    林蕊差点脱口而出,她喜欢邹鹏那样的;耳边就响起于兰的呼喊:“你快过来,邹鹏受伤了。”

    睡梦中的人间地狱再度出现在林蕊面前,她吓得手抖脚抖,要不是苏木在边上搀扶着,她差点儿都没办法走到邹鹏面前去。

    邹鹏看她面色惨白的模样,立刻皱起眉头:“我没事,你别听他们一惊一乍的。”

    林蕊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邹鹏的手,嘴巴一瘪,差点当场哭出声:“手都断了,还叫没事?”

    明明是和平年代,怎么一个个当兵都出事啊。

    孙哥到今天都是一只耳,现在邹鹏两只手都出事了。

    于兰赶紧解释:“不是手指头,是手指甲。”

    林蕊的泪水在眼眶中转,这下子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只眼巴巴地盯着邹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于兰没好气:“手指甲全翻了,他却死活不肯去医院。”

    逞英雄也要看场合分情况吧,这时候装什么好汉?

    林蕊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含着两泡泪水看邹鹏:“去医院啊,不要以为手指头是事情。万一发展成毒血症败血症菌血症,会出人命的。”

    他们家林鑫同志现在读研,每天回家就跟她念叨各种疾病,吓得她怀疑天天自己只要运气不好,感个冒就能失明,个喷嚏就能腰间盘突出。

    因为伤口感染没有注意,最后引发全身感染的病例,她都听了好几个了。

    邹鹏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去医院。”

    于兰顿时高兴起来,拍了拍江彬的肩膀,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现在你放心了吧。”

    论起洗.脑功力,舍林蕊其谁?她那张嘴呀,死的都能成活的。

    江彬默默地看了林蕊一眼,轻声道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