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鬼冢花枝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之前还靠着笔筒“熟睡”的严胜大人已经醒了过来。
“严胜大人,下午好。”花枝眉眼弯弯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将房门关上。
继国严胜矜持地点了点头,就看到她凑到自己身边,拿出了一卷卷尺。
“麻烦您站起身,我想给您量一下。”她比划了一下,看着严胜大人身上那块破破烂烂的破布,她就觉得愧疚得慌!
继国严胜头上冒出的问号,随后在花枝的眼神中,才后知后觉,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羽织”。
不提作为人的时候,矜持高傲的继国家主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衣衫不整、蓬头乱面这样的放浪形骸,就算是堕身为鬼的四百年,上弦一黑死牟大人也是秉承古礼,风度翩翩,时刻重视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与一众衣衫褴褛、浓妆艳抹、挑色染发的恶鬼们完全不同。
但是!
再看看现在!
他居然穿着这样随撕的破布,在花枝面前晃荡了这么长时间!黑死牟猛然想起了花枝临走前落在自己“饱含深意”的目光嘶!
黑死牟倒吸一口凉气。
黑死牟慢慢睁大了眼睛。
黑死牟挪了挪屁股,背对着她
自闭了,谢谢。
鬼冢花枝眨眨眼,好悬没有被严胜大人这番操作萌得笑出声。
但是,书桌拢共就这么大,也不是靠着墙。山不来就我,那我就他就是了。
鬼冢花枝绕着书桌转了半圈,双合十放在胸前,做了个抱歉的姿势,然后诚恳地道:“我没有笑话您的意思,只是非常愧疚到现在才发现让您穿着如此不合身的衣服。当初在鬼杀队,是您最先发现我身上穿着的和服不适合战斗,送了我那一身武士服。后来京都烟花大会,也是您送了我一件漂亮的樱色和服。”
到这里,鬼冢花枝越发觉得深受眼前这位大人的照顾,语速也稍快了几分。
“严胜大人看起来很高傲,似乎非常不近人情,但却是最细心温柔不过的人!我没有您那么细心,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疏漏,让我非常内疚不安。所以拜托了,请您让我为您量一下尺码,我想亲为您做一件衣服!”
被真诚的彩虹屁吹得脑袋晕晕的继国严胜:你这么可爱,你什么就是什么喽(* ̄ ̄*)
这种连鬼都无法抵挡的甜言蜜语,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学来的,还是天生无师自通?反正黑死牟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稀血引诱的醉醺醺、晕陶陶的恶鬼,慢吞吞地站起身以后,白净俊美的脸上另外四只眼睛掩藏不住地显露出来,直直地注视着她,好像恶龙在全神贯注地护着身下的珍宝。
鬼冢花枝并不觉得这样的眼神很可怕,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只有她一只大的严胜大人,昂首挺胸地站在她面前,在她抽出卷尺,凑近,心翼翼地开始测量后,整个人都像一只箭矢一样,脊背绷得挺直。
这种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的模样,她几乎从未从严胜大人身上看见过。
量一下尺码而已,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鬼冢花枝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
迟钝的女孩并不知道,让黑死牟如临大敌的并不是量尺码这件事,而是在测量的时候,她近距离放大的脸。
那双漂亮澄澈,蜜糖一样的眼眸中,满满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呼出的气息与他的交织在一起,亲密无间地交融。
太近了。
这让他甚至产生一种,他正在用力地,狠狠地撕咬亲吻着她的悸动。
恶鬼的眼神慢慢幽深起来,犹如隐藏在暗夜中窥视的饿兽,对面的女孩就是唯一可以让他裹腹,让他活下去的猎物。
以欲念为生,以执念变强的恶鬼,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好啦。”花枝欣喜的声音让恶鬼猛然惊醒,他回过神,发现女孩已经在白纸上记下了一连串的数字,从身高,到肩宽,到腰围甚至还有臀围?!
黑死牟耳尖一热,扭过头装作没看到。
没想到花枝写完折起来以后,居然也还没有离开。
女孩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纠结的神色,这表情有点眼熟。黑死牟回想了一下,就想了起来。
在他还是鬼杀队的月呼之时,继国家来人邀请他回去参加三的宴会,撑一撑场子。他答应了以后,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偷听后还掩耳盗铃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老鼠”。
在他鬼使神差地邀请了这只老鼠一起回去后,她就是这样的表情。
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还有些游移,像极了那些看到情郎的贵女,一下子就让继国严胜误会了。
从未对任何女性有过非分之想,一心扑在武道之上的武士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感情,不知所措,又暗自纠结。在看到她的眼神时,便欢喜地以为自己的心情有了回应。结果——
难道您是得知了继国家有鬼出现,所以带我去斩鬼的嘛?!
骄傲的武士,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多情”,简直永生难忘。
黑死牟忍不住捂了捂胸口,除了缘一,只有花枝才能让他体会到这样的心塞和挫败。
但是
臭弟弟怎么能和喜欢的姑娘相提并论?
并不觉得自己双标的一哥回想了一番惨烈的过往,面对这样熟悉的眼神,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作战计划,黑死牟八风不动,镇定自若地负挺胸,站在她跟前,注视着她的表情。
花枝歪歪头,眨了眨眼睛,才竖起掌,一副学生交头接耳秘密的样子,声地道:“您想喝人血吗?”
黑死牟:?
她伸出胳膊,“炭治郎君和我,人血之于鬼就像美味大餐一样。我知道您不吃人,但是还是会有那种冲动叭?没关系,我请客呀。”
黑死牟的眼神从她的脸上回落到那只伸到他面前的胳膊。细瘦,白皙,青色细嫩的血管隐约可见,让鬼血沸腾的那份美味佳肴,静静地在皮肤下流淌。
他忍不住用舌尖抵了抵上颚,才勉强低沉着嗓音拒绝:“不用。”
“真不用?”鬼冢花枝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声地道:“我身体特别好,几乎都不怎么生病的。而且我也不爱吃肉,所以我的血应该还算得上可以入口?”
何止是可以入口?
对于黑死牟来,简直像乞丐面前的满汉全席,珍馐大餐!
他往后挪了挪脚,声音中带着一丝极力忍耐的沙哑,别过脸沉声道:“别闹,我不吃。”
一边,他还一边伸出将花枝的胳膊推远了一点,那双握着日轮刀,在月光下惊鸿一剑的,现在的,袖珍的,配上这句根本没带多少呵斥的话,反而有种萌中带着温馨的感觉。
鬼冢花枝不吭声了,她现在内心闪过加粗的一行大字,那就是——
为什么我穿越没有带相?!!
既然严胜大人不喜欢她的血,那么花枝也不会勉强,当然,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去勉强。
想了想,她又问道,“严胜大人想要出去转转吗?”
无论是花枝还是缘一大人,因为是人类,所以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能自由行动,并不受拘束。但是严胜大人是鬼,白日的阳光会让他受伤,夜晚的时候他又陪在自己身边,在她用异能力恶鬼之轮去惩戒恶鬼的时候,护在她身边。
他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鬼冢花枝心里,这位大人出身高贵,矜持骄傲,月之呼吸清冷而孤傲,剑式大开大合,优美动人,一招一式都充满了肆意骄傲的美感。
他是如此骄傲的武士,拥有比任何人都坚定的信念,天赋,努力,是曾经的鬼冢花枝最向往成为的那种人。因为他的眼睛是亮的,他的心中有坚定的目标,他的中有为他的梦想扫平一切阻碍的剑,那么骄傲地活着。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困顿于的屋舍之内,方寸之间。像海东青被困在了牢笼里,沉默晦涩得如同没有月光的夜晚。
沉默的时间似乎只是片刻,察觉到了他周身一瞬间的晦涩,鬼冢花枝立刻反应了过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晓,更不想被人同情的秘密。以己度人,鬼冢花枝也不是很愿意被提到幼年被父母打骂发泄,卖到实验室的过去。更遑论同情这样高高在上的目光。
而严胜大人是自尊心比她强烈了一百倍的剑士,他不需要,也不应该被同情。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快便收了回去,黑死牟并不会讨厌花枝的这种眼神,正如他所,恶鬼充满占有欲的生物,最喜欢的女孩的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她身上,不论是带着爱意的,恶意的,恨意的,同情的,还是其他什么样的他都喜欢。
但是,当她将那种隐约带着一点同情的眼神收回去,用一种熟悉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黑死牟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变回了那个曾经的继国严胜——无能的,狂妄的,却在伸出就能触碰到阳光的继国严胜。
“我向严胜大人道歉。”她认真地向自己鞠了一躬,就像四百年前向他提出挑战一样,眼神澄澈,熠熠生辉。
“时至今日,我似乎还忘了和您一句话。”鬼冢花枝笑了笑,那笑容和四百年前的某一瞬重合。
她:“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光。”
像您这样强大的武士,一定可以保护任何您想要保护的人和物。
“不过,虽然有些狂妄自大,但是我还是想要补充一句。”
“我也在努力地变强啊,因为,我也想要像严胜大人一样,成为能够保护别人的人啊。”
*
葵万万没想到,花枝姐姐回去了半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伴礼”。
天知道她看见从花枝姐袖子里慢慢爬出来的黑死牟大人,那瞬间的压迫感差点没让她从长廊上摔下去。
不同于葵的紧张害怕,灶门炭治郎倒是挺高兴的。
一般来,鬼之间比人更讲究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强大的鬼周身会产生一种气场,比他弱的鬼会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害怕不已,狼狈逃窜。
黑死牟很强毋庸置疑,同为上弦的半天狗和蕨姬见到他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按理,灶门炭治郎此刻应该比葵这个人类女孩更为惊慌恐惧才对。
但是他没有。
黑死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施舍一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是让他将无关紧要的弱者看在眼里,显然灶门炭治郎是不够格的。
对于他来灶门炭治郎无关紧要,但是对于炭治郎来,这位上弦一可是救了他和祢豆子,甚至可以是他们全家的好人!不,好鬼!
“继,继国大人,下午好!!”从来都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炭治郎难得有些害羞,像看见偶像的粉丝,看向他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崇拜。
他额头上有一块浅浅的疤痕,扎起马尾后,发尾带着一点浅浅的橘红色,这是鬼化后的标识,耳上还带着缘一同的耳坠,黑死牟抽了抽嘴角,他对于一切和缘一有关或者相似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好感。
即使知道灶门家这只鬼和缘一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他也很讨厌!
他这么一生气,身上的气息就开始变得晦涩沉重。
“花,花枝姐姐?”葵看着黑死牟,忍不住朝花枝靠了靠,问了一句。
鬼冢花枝冲她笑了笑,体贴地将“吓哭孩子”的严胜大人托起,放在了另一侧,隔着自己和炭治郎,这才让葵松了口气。
“嘁。”黑死牟声地哼了一句,他的花枝在他还是个身高一米九的大帅比的时候都没有怕过他,没认出他的身份还敢靠着他那么近,甚至把宠物都送给自己做定情信物果然,他所喜欢的女孩,就是如此优秀!
下午的阳光从长廊背后,路过上方高高的屋檐,落在脚边的草地上。
“花枝姐已经收集好继国大人的尺码信息了是吗?那么下一步,您可以自己为大人设计一套衣服。”炭治郎拿出纸笔,交到她上,“先把整体要做出什么样式的衣服画出来。”
“唔,我没有学过画画。”鬼冢花枝有点不太好意思,然后用铅笔在白纸上画了几笔,挠挠脸颊指着道:“只能画出这样的火柴人。”
灶门炭治郎和葵一起沉默了。这一个圈几条线,你和我是人?
“罢了,你过来,我来教你。”带着点微不可闻的笑意的声音传来,黑死牟抿了抿嘴,抱起那根比他还要高的笔。
他先是虚虚地比划了一下,找了找感觉,然后很快开始动笔。
很快,随着沙沙的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声响,一副栩栩如生的素描图跃然纸上。
一朵樱花绽放于枝头,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层层叠叠的八重樱每一片花瓣都纤毫毕现,阴影打得恰到好处,又让这朵枝头上的花更显生动立体。
绽放于枝头的樱花。
花枝。
灶门炭治郎和神岐葵齐齐地看向了花枝。
鬼冢花枝也沉默了一瞬,才扬起笑容将视线从画上转移到了他身上,认真地问道:“严胜大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幅画呢?”
午后的阳光似乎被微风吹散,星星点点如灯火般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清醒的灼热。他的视线偏移,跃过花枝,与她身后不远处的缘一对视,然后错开。
他收回了视线,垂着眼眸,随意地将瞳孔落在某个点上。
“没有为什么,不过是曾经见过那么一朵枝头抱香的樱花,难以忘怀,所以在此时便画了出来。”
“严胜大人喜欢樱花吗?”鬼冢花枝问道。
他挑了挑嘴角,将中的画笔扔到一边,淡淡道:“只喜欢那一朵罢了。”
“后来呢?您把那朵花摘下来了吗?”
“”恶鬼摇了摇头。
在所有的樱花都还在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时,毫不畏惧地打开花苞,舒展花瓣,在早春冷冽的寒风中,带着春天的希望,绽放于枝头。
她那么努力。
就连恶鬼也不忍心摘下。
鬼冢花枝没有再问了。
炭治郎和葵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他不会开口出表白的话,叹了口气。
大概是这副画太好看,又或者是作画的人一定将很深厚很深厚的感情寄托在了画上面,他们在这一刻,真的有种想要代替那个恶鬼大声地出他珍藏的心意的冲动。
他喜欢了你四百年,花枝。
身处于寒冬冷冽,漫天飞雪,白芒一片,而你,是他等了四百年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