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竞拍蛟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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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笙坐在屋中,千里耳将来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放下手里的花笺,叹了口气,笑道:“挑事的来了?”

    “咦?”柴哲威转头看向门外,然后从椅子上跳起,站在门口眺望。片刻之后,他惊讶道:“真有人来了,师父你真神了。”

    罢,快步跑到了杨安身边。

    云笙跟着起身,双手交握,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门外的少年踏马而来,明明是笑语晏晏,眼神却一派冰冷。

    来人正是单容。

    只见他从马上跳下,将马鞭随手扔给身边的随从,如闲庭信步般走进云家院,随后与云笙遥遥相望:“云三娘,客人上门,你连茶都不奉上一杯吗?”

    云笙含笑看着他,曼声道:“郎君笑了,云家是恩怨分明的人家,若是贵客,咱们自然以礼相待;若是心怀恶意,寻衅滋事者,自然是乱棍出。不知郎君,是那贵客,还是那恶客?”

    单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院里的气氛逐渐凝结。

    云笙唇角弧度都未变,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单容。

    眼见着两方火药味渐重,单容忽然大笑出声,笑了许久才道:“我自然是心怀善意来寻娘子的,只怕误会重重,三娘不愿意接待我这姓单的。”

    云笙微笑:“姓单的天下多的是,郎君是我不愿意接待的那一个吗?”

    单容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不是的。”

    云笙侧身,往屋内做了个请的动作:“贵客请进。”

    单容一甩袍子,大步走进堂屋。

    已经准备起身的谢卫挥退仆从,走到杨安身边道:“听单家曾派人来偷这蛟蛇,这单大郎怕是来者不善,可需老仆留下帮忙?”

    柴哲威多看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怕他的肩,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这老头倒是有点人情味,比起你那笑面虎似得主子,可有人情味多了。”

    “你!”谢卫一听他这样污蔑自家主子,自然愤怒,然而不等他些甚,柴哲威便将他往外推,道:“我家师父武功盖世,便是来十个单容,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快回去准备东西吧,不然那蛇可就被别人买走了。”

    将谢卫推出院后,他又返身,快步朝堂屋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云笙的声音:“我同单大郎有要事相谈,你们先在外候着。”

    “哦。”柴哲威怏怏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云笙吃不惯大唐的茶汤,故而平日里只喝白水。

    她在榻边跪坐好,给单容斟了一杯:“院简陋,只能委屈郎君了。”

    单容接过茶盏,道:“三娘客气。”他举着茶盏,对云笙道:“前几日得罪娘子了,是单家之过。在下借花献佛,用这杯茶敬三娘,谢三娘还能让进这云家院。”

    云笙举起茶盏,轻轻与他的茶盏相碰。她十分有礼,只是这礼貌中透露着不可言的疏离:“郎君客气。我虽请郎君进来,有些话却也需同郎君清楚。”

    单容的心微微一沉。

    原本他还期待着能够同他做那笔蛟蛇的生意,如今听她这样话,却似乎是没甚希望了。

    不过瞬息,他又露出笑容,挑眉道:“三娘请讲。”

    云笙面色沉静,含笑道:“我虽知道当日偷窃之事,或与郎君无关,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单字,郎君毕竟还是单家人,若无十分要紧之事,我们之间还是少见面为好。”

    单容挑眉,笑问:“是何意?三娘莫非还是在生气?看样子,是单某诚意不足,还没能让三娘原谅我。”

    单容不愿意挑破话题,故作拖延,云笙却不想同他一起唱那七缠八绕,你猜我想的大戏,只道:“单家家大业大,我们云家不过是门户而已。俗话,神仙架,鬼遭殃。那晚那事,便是最好的证据。单大郎,你们家的事情,我们掺和不起,所以,郎君还是离我们远些比较好。”

    她已从马周那里了解单家的情况,单容虽为嫡长子,但生母早逝,继母孙氏又为他父亲生了一个儿子,他那弟弟与他,也差不了几岁。

    有了后娘,后爹便也不远了。孙氏娘家实力雄厚,加之本身也有本事,竟活生生搅得单容同他生父如同生死仇敌,逼得他堂堂单家嫡长子,孤身来长安寻求出路。

    不过,她便是同情单容,也不想同他走的太近。孙氏是个胆大心黑之人,别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不过是草芥,这一点,从那两个盗贼同崔博动手时,刀刀往致命处砍便可看出。

    “呵!”单容不妨云笙这般直接,被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甚好。

    也是,她不是世家那些爱两分让人猜五分的女子,加之又有武艺在身,直爽些也是无妨。

    单容仍想争取:“三娘,你不是那等怕事之人。你既知那日之事非我所为,为何还要俱那恶妇……”

    “郎君,”云笙微微一笑,道:“云笙做事,向来坦荡,不惧任何人。不过这等飞来横祸,能不要,还是不要吧。且,我并不是信任你,只是信任崔县令罢了。他既放你出来,那便证明你是清白的。”

    单容的眼神瞬间变冷。他忽然笑得肆意,转着手中茶盏,慢悠悠道:“三娘既是崔县令的红颜知己,又同马教谕关系匪浅,这样可不好。”

    他抬起头看着云笙,唇角上扬,声音压低,眼中满是挑衅:“会被人误以为水性杨花。”

    云笙似是没想到单容会突然之间这样,微微愣了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道:“郎君这脸,变得可真快。”

    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毫不在意道:“了解我的人,不会如同郎君这般想我;不了解我的人,便是这样想,同我又有何干?”

    单容浅浅啜了一口白水,道:“别人自是不当紧的,不过在下即将成为三娘的未婚夫,三娘还是收敛些的好。”

    啥?未婚夫?

    云笙惊愕抬头,看着单容的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一样:“阁下莫非是在做梦?”

    单容将茶盏放下,挑了挑眉,眉宇间俱是得意:“我已书信家中,告诉家父河西云家有女名笙,聪慧貌美,娴静孝顺,可聘为媳。此刻,家中怕是正在准备聘礼,请媒人上门提亲。”

    云笙简直想要死他。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这么能咋不上天呢?啊?悄摸摸让人给一个十二岁的学生提亲,你有毛病吗?

    单容没听懂她的意思,只是直觉不是好话。他敏锐地感觉到云笙似乎十分抗拒这件事情,心中便有扬眉吐气之感。

    她不是马周的心肝宝贝吗?

    她不是崔博的红颜知己吗?

    拿捏住了她,还怕治不了那两个人?

    看着云笙一副将要爆炸的模样,单容更加开心,道:“三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阿爷当年虽然糊涂,但这样的好亲事送到他面前,他定然不会拒绝。你芳龄十二,咱们下聘到成亲一套走下来,两三年是不能少的。到时你到了年纪,正是成婚的好时候。”

    越,他自己都越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他那个烂了心肠的继母,为了自己的儿子,定然不会让他找个好岳家。云笙的家世不高不低,她不会放在心上;云笙性情开阔,舒朗大气,不是唯唯诺诺之人,不仅顶得住那蛇蝎之妇,还能助益于他。

    单容不时撇过头看云笙,心中有种诡异的满足。

    不得,那蛇蝎之妇,真不是这娘子的对手。

    是了,云老头对她的婚事还有决定权。

    云笙懵了一下,随即越发觉得时间紧迫,世道逼人。

    她这才十二岁的娘子,竟然被逼婚了!

    开甚国际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