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新金坊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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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
出乎众人意料的,崔博绷着脸,否决了云笙的提议。
云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心平气和地问道:“崔县令有何想法,不妨来听听。”
崔博看了眼倔强抿着唇不语的袁越秀,道:“表姐精通诗文,人情达练,非常人可比。然这坊市,需花费竞拍款项的三分之二来修筑,一旦失败,我们前期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此工程是个十分要紧的大工程,以稳妥为上。表姐虽然优秀,但并无此经验,并不适合担此大任。”
云笙平静道:“我们在场的人,没有一人都此经验,那依崔县令的意思,我们是否该去别的地方再寻一些有经验的人来主持大局?”
崔博看了她一眼,道:“我已联系家中,不日便会有熟悉此类项目的匠人过来帮忙。”
马周轻笑一声,断他道:“我想明府应当明白,便如匠人手艺再如何高超,他也是匠人。这人情来往,物资调度的事情,他是无法胜任的。”
“再者,图纸虽出自阿笙之手,但她也没有任何经验,依明府之言,阿笙也应当担不起重任才是。”
“那怎会一样!”崔博急急出言,道:“图纸虽出自阿笙之手,但经过我等的同意。这坊市该如何建设,没有人比阿笙更清楚。表姐从未曾接触此类事务,贸贸然便肩负重则,万一出了事故,该如何是好?”
表姐和阿笙,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越秀表姐素来柔弱,需要保护才能存活;但阿笙不一样,她武艺高强,有许多奇思妙想,虽然看上去懒洋洋的,但身上有一股不出的韧劲。
若是对阿笙,别是建设坊市,便是要去摘天上的星星,他对她也极有信心。
但对越秀表姐,他希望她能摆脱大兄对她的影响,平平安安到老便好了。
云笙叹了一口气,看向崔博,道:“明府,你未免太看女人了。”
“袁越秀乃袁家嫡长女,从被当做宗妇教养长大,若论内宅手段,你远不是她的对手。她来我云家之后,便被任命为总管。我观察她许久,云家一切往来调度,俱是十分妥当,婢女健仆,都被调教地妥妥当当。若由我来,她的管理能力可比我这野丫头要强百倍。”
“建设坊市诸事繁杂,我大约是没有时间处理那些琐事的,自然需要人来替我分担。越秀姐姐同我相处日久,彼此之间已有十足默契,着实是个不二人选。”
县里人手有限,崔县令要坐镇新丰,应对外来的各种试探及潜在的破坏,还要抵挡所有压力,给云笙最大的支持;杨参军虽有能力,但坊市若是开始建设,必然要向四方招工,到时候人一多,便容易出事,他得维护好新丰的治安,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杨安另有要事,柴世子还在镇守水泥窑,提防宵作乱。
余下的人,无论是资历亦或是年龄,通通不足。除了袁越秀,云笙也确实没有甚人可用了。
崔博仍觉不妥,一时却找不出反驳之语。
袁越秀看在眼中,上前盈盈行了一礼,世家端庄优雅的风姿显露无疑。她坚定道:“明府,我想试一试,请给我一个机会。”
“你……”崔博眸光复杂,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袁越秀坚定道:“世人素来以为女子只能裁衣绣花,依靠男子,岂不见平阳昭公主率领七万大军镇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可见,这是一种十分狭隘的看法,女虽不才,但也愿意为坊市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还请明府给我一个机会。“
崔博心中思索许久,仍是拿不定主意,不由自主地看向云笙。
云笙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莫非你不敢?”
崔博冷声道:“你未免也太看我。我拒绝表姐,并非因为她是女子,只是就事论事。在你心中,我便是这等狭隘之人吗?”
“那好,我们便一言为定,这总管事的重任,便交给越秀姐姐了。”云笙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伸出手,要与崔博拉钩约定。
崔博看着她在朦胧灯光下越发美丽的容颜,和比玉还温润的肌肤,不由地有些发愣。
正在他已伸出手时,想与她拉钩时,耳旁突然传来马周的冷淡声音:“阿笙,这么大的事,竟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诶?怎么会没有?”她的指指腹与他的手指擦肩而过,随后被握成拳搁在桌子上:“你要为我带孩子呀。幼童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很重要的,你要帮我照顾他们呀。”
马周弯唇一笑:“我们之间,竟是你主外,我主内吗?”
“你若是不介意,我定然更是不介意的。”云笙笑嘻嘻应道。
温润的触感似乎还在手指上,崔博忍不住用拇指抿了抿。他看着亲密无间的二人,心中酸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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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了好几日。长安的道路早已被清理,行人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
这一日,明德门刚开,便有旅人牵着马儿在外面等着了。
从新丰来的,图案精美的汤婆子被送进了皇宫和各个大佬的府邸。柴绍和秦琼坐在暖炕相对而坐。他将云笙寄出来的信递给秦琼,道:“你看看三娘在新丰折腾的,不花自己一分钱,便把路修好了,还能从商户手里挖出那许多钱修建新坊市。”
“圣人早已知道了。渭水盟约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憋着气,等着有一天将突厥给回去。只不过大唐初定,咱们还得积蓄力量。官道可直通北部,无论是行军还是运送物资都方便,听那水泥路更是路面平整,不易泥泞,车辆来往都十分方便。三娘可是立大功了,倒也幸亏她与圣人定了三年之约,不然不得圣人现在便想将她召回长安了。”
秦琼爽朗一笑,道:“二兄和灵姐都是聪明人,三娘是他们的女儿,自然也聪明。”
柴绍跟着一笑,随后眉宇间泛上愁色:“只不过那一件事,我还没同她讲。”
秦琼迟疑道:“是二兄那件事吗?”
“对,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开口。”柴绍叹了口气,道。
那日云笙离开没多久,他便派了一个擅长人物绘画的人跟着大夫一起去了云川家。
待从云川家出来后不久,云川那父亲的画像就被送了过来。
令他意外的是,画像上那人,并不是云翼的副官,看起来,倒像是有几分像云二郎。
当即,他便下令,让所有人都不许将这件事情出去。
当初战场上找不到二郎的尸首,只找到了他的衣裳,所以秦琼他们只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但若二郎没死,那便是有人在战场上将他带走了。
那人会是赵氏吗?
她又是因何原因要藏着云翼?
疑团和担忧实在太多,画像又做不得准。柴绍当下便决定,要亲自去云川家里确认一番。
可等他去了云川家后才发现,赵氏竟然已经带着二郎离开整整三日了!
接下来便是大雪拦路,他竟想派人去追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极可能是云翼的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三娘一直以为自己的阿耶已经过世,若是知道他还活着,若是知道她一向敬重的兄长是令他们父女离散多年的帮凶,她是否能承受的住?
故而,他一直未曾下定决心,要如何告知她此事。
秦琼作为云翼的至交好友,倒是听柴绍秘密起过此事。他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云氏一族都在河西,那赵氏的娘家便在河西附近。眼下我也无甚要事,便趁着这段时间去河西看看吧。待真的确定那人是二兄,咱们再将消息告诉三娘。”
柴绍点点头:“暂时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