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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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溪镇, 县学外。

    “多谢田哥,送到这就行了。”文宣从牛车上跳下来,感激地冲田哥微微鞠了个躬。

    两个大汉子一看文宣是书生, 一路上对他很是照顾。连车子都没让文宣赶, 就让他坐在边上休息。

    去白沙镇是不路过县学的, 要去县学,就得特意拐一条道过去。送月饼本就是看谁送的快, 谁挣得多。对方为了文宣,专门把他送到县学门口,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体贴照顾了。

    文宣很是感激。

    “没什么, 事儿!”田哥挥挥手, 让文宣别那么客气,“这些你拎不动吧,不然我帮你拎过去?”

    文宣路上就和他们过, 是来县学找纪宝山的。

    此时不见他, 若是下了车,他一个人没法拎着如此多的月饼来回找人。想了想, 还是只能抱歉的劳烦两个大哥。

    “我进去找下朋友, 两位大哥再次稍等, 我马上就出来,可以吗?”文宣很紧张,有些害怕两人不答应。

    “那你早去早回, 我们在这等着。”

    吃过中饭从长柳镇到大溪镇, 此时已是申时。

    再过两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

    因此对他们三个来, 每一刻都很重要。

    文宣不敢再耽搁,掉头飞快跑了。

    他毕竟在县学待过两年, 对纪宝山此时会在何处心中有数。

    此时讲堂中,有一名中年清瘦男子,站在台前,手中执书讲解策论。

    文宣站在窗边,有些着急。

    又不敢扰先生讲课,余光瞥见林泰坐在讲堂靠后门位置,立马溜到后门,从门外声喊他名字。

    林泰手捧着书,直直立在桌上,脑袋躲在书本后头,往嘴里塞曲奇。听到有人叫叫他,还以为被先生注意到了,顿时慌张的收拾东西,嚼巴几下就把还没嚼碎的曲奇给咽了,把喉咙刮得一真难受。

    结果他紧张地扫了一圈,先生还离他老远,眉头顿时皱起来,不明所以。

    见他没注意到自己,门外的文宣很是着急。

    “林泰!是我,文宣!在门边,你往后看!”文宣大声了些,林泰总算是注意到了。

    他盯着门口的文宣,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白日见了鬼,冲他做口型道:“你怎么来了!”

    文宣指着隔了好几个位置的纪宝山,做了个手势,林泰恍然大悟,原是来找纪宝山的。当即写了几个大字,把纸张揉成一团,趁着先生没注意,直接朝纪宝山砸去,正中他后脑勺。

    “谁啊!”纪宝山好好听着课,冷不丁被人用纸团砸了,惊呼出声。

    背对着他们的先生哼了声,他飞快猫下腰,捡起纸团展开,粗略扫了一眼,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到门边的文宣冲他招呼。

    “过来。”文宣冲纪宝山做口型。

    两人相识已久,纪宝山知道若不是有要紧事,文宣是不会突然出现在这,还要将他从课堂上叫走。

    好友有事,纪宝山当然义不容辞。

    找了个理由跟先生肚子疼,收拾好书本就从讲堂后门里溜出来,问文宣来这干什么。

    毕竟之前文宣了,曲奇由林泰父亲代卖,以后他不会来学院卖曲奇了。

    “我来干活挣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文宣见纪宝山很感兴趣的模样,就一边解释配送月饼的事,一边拉着他朝书院大门走去。

    “还有这样的好事!累就累点,怕什么!”纪宝山听得心头火@热,还嫌弃文宣走得慢,拉起他手臂跑着冲向门口。

    “咱们这些家境贫寒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熬不下,就怕没钱挣,没书念。要是我也从县学退了,怕是再拾不起书本了。”

    纪宝山絮絮叨叨跟文宣着老生常谈的话。

    文宣很安静的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两人速度快,前后也不过花了两刻钟的时间。

    纪宝山看到牛车后头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月饼礼盒,倒吸一口凉气。

    他可是听人起过这月饼的售价的,两盒一两银子!这牛车后头此刻就摆了好几十两!

    纪宝山看的双眼放光,叫了一声扑倒牛车前,把田哥这个朴实汉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推纪宝山。

    “田哥别,这是我好友,来帮忙的。”

    “这车上的东西值老多钱,我没控制住。”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纪宝山连忙道歉。

    为了不耽搁两人去白沙镇,纪宝山和文宣马不停蹄地把月饼礼盒从车上搬下来,目送牛车远去。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纪宝山问道。

    “我看看名单。”文宣掏出那张写了名字的单子,季唯特意把县学的订单全都分配给他,也是对他的照顾。

    光是书院里的学子,就有九单,文宣与纪宝山对视一眼,两人一次提刘盒,轮流替换着跑去送月饼。

    等把书院里头的送完,月饼礼盒已经少了近一半。

    纪宝山誊抄了半份名单,与文宣平分月饼。

    两人毕竟没有移动工具,没法提着大量的月饼跑来跑去,就把县学当做据点。

    好在林泰家境宽裕,在县学校舍有一间单房,就他一个人住着。就把月饼存放在林泰房中,由林泰代为保管。

    二人没了后顾之忧,继而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走配送。

    好在会订月饼的人,都颇有家底,住的地方也不算远。配送起来,也算是方便。

    两人送月饼一直送到天快黑下来,才总算是把月饼送完。

    “你那边也送完了?”纪宝山比文宣还要早点先到林泰的校舍,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用书本当扇子扇风。

    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敬书之事,实在是送了一下午月饼,跑了半个大溪镇,累得他完全顾不上这个。

    哪怕是里头还穿了个里衣,背后都汗湿了一大片。

    要不是为了跟文宣清点钱数,纪宝山都直接回家去洗澡换衣裳了。

    文宣走进来的时候,已是连话的力气也无,就扶着门框,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他日子一直过得清贫,也没吃上什么好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清粥菜,一日两餐,整个人看起来瘦的都像是会被一阵风吹倒。

    再加上夏天日头毒,他才送了几单就中了暑,差点倒在地上。要不是附近正好有个糖水铺,他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休息了一会,恐怕还缓不过来。

    “你怎么了?”林泰一眼瞧出文宣状态不对,从床上跳下来,倒了一杯凉水递给文宣,“不会是中暑了吧?”

    文宣喝了水,又站在原地缓了会。

    额头上的汗像是水一样哗啦啦流下来,他有些虚脱,站不住身子。屋里也没多余的凳子,怕弄脏了林泰的床,就扶着墙原地坐下来。

    “嘿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多脏啊。”林泰伸手要去拉文宣,后者摇头,有气无力道:“地上凉快。”

    “那好吧,辛苦你了。”林泰有些不是滋味,在文宣来书院卖曲奇以前,纪宝山和文宣跟他都算不上要好,后来买卖曲奇的次数多了,才渐渐熟悉起来。

    他家境好,从就没在钱上受过委屈。

    看着纪宝山和文宣两人,为了他几日的月钱,到处奔波,突然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可真幸福。

    “哪,我这还有点曲奇,要不要吃?”林泰把半包的曲奇递给两人,纪宝山道了声谢,拿了一块。

    林泰瞪他,“多拿几块啊,还有文宣,别光拿你的。”

    “多谢。”

    “谢什么,又不贵。”

    现在林泰家帮着季唯卖曲奇,林泰可以是想吃多少吃多少。每次回家,都会带一大包来学校当点心,李耀祖宠他,也不多什么。

    “宝山,我们来算一下账吧。”文宣把牢牢系在身上的钱袋解下,倒出银子,堆出了的钱堆。

    纪宝山应了声,倒在桌上。

    林泰站在边上,看到钱的时候,哪怕是他也瞪直了眼睛。

    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这都是今天卖的?”林泰蹲在文宣边上,看着他数钱,心里头好生羡慕。

    “季先生,这些都是尾款。定金已先行收过了。”文宣来回数了两遍,跟纪宝山对了对账。

    “一共是三十六两五钱,没错。”文宣松了口气,高度紧绷的脑子总算放松下来。

    林泰咂舌,“尾款都有三十几两,那全款不是七八十两银子了?”

    纪宝山跟文宣家里还比不得林泰,长这么大,更是连一两银子也未曾摸过。一下子身负巨款,哪怕不是他们的,也有些兴奋。

    “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法再有这么多钱了。”纪宝山两手虚拢着那些钱,喃喃道。

    “你要是能考中举人当官,那还是有希望的。”

    纪宝山看了一眼林泰,苦笑道:“能考上秀才我就已知足,哪还敢奢望举人。”

    “总要有目标才有动力嘛。”林泰笑嘻嘻道。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长柳镇,先走了。”文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站的太猛了些,人有点摇晃。

    林泰赶忙扶住他,拖着他到床边坐着,“不成不成,你都这样了,哪能回去,就先在我这住一宿,明日休息好了再走。”

    文宣摇头,“不行,季先生还在等我把钱送回去。”

    “那个季先生要是真像你的那么好,明日得知了你这幅样子,肯定也有理解你的。”林泰没好气道,“我爹了,这个季唯是个做大事的,不会跟你计较这么点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走回去,总要花上一个多时辰。身上带着这么多银子,要是走夜路被人劫了——”林泰拖长了尾调,听得文宣心里一阵发毛。

    确如他所,若真是如此,文宣恐怕万劫不复。

    他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

    天都黑透了,田哥两人带着牛车从白沙镇回来。白沙镇他不熟悉,两人也送的慢,后来找约定好的地方,也花了不少时间,回来就耽搁的迟了,还跟季唯不停的道歉。

    季唯没太在意,把工钱给他结了,要他明天再来。

    “伙子回来没?”田哥站在门口朝铺子后头探了探头,没见着文宣的影子。

    他回来路上有想过去县学外头转一圈,不过另一个人赶着回去,天都黑透了,他怕是早就走了,田哥也没坚持。

    “文宣吗?还没回来。”

    上午赶着包月饼,下午忙着搞推销,季唯忙了一整天,这个点本是要回去吃饭的。

    但他怕去了其他镇子的三人回来了,找不着他,就饿着肚子在这等着。

    眼下回来了两个,还差个文宣,季唯有种预感,那就是文宣今天回不来了。

    先不他拿走的月饼单子,几乎是田哥两人的一点五倍,再这天色已经黑透,他又连牛车也无,走回来都不知道要多久。

    季唯想了想,也不再等文宣,就把铺子关了,去隔壁的郑英红面馆里的吃面。

    “季老板,这么早就关门了?”郑英红也是刚忙过饭点,下了碗牛杂面,端着碗坐在门口吃着。

    看到季唯进店,连忙放下碗筷,起身招待他。

    “要吃点什么?猪肉卖光了,只剩下羊肉,要不要来点?”

    “牛肉有吗?”

    “季老板笑了。”郑英红还真以为季唯是在开玩笑,毕竟谁加油有牛,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明这家子日子过得不错。

    有些人家还把牛当祖宗似的供着,除了自然死亡牛外,几乎没人把活牛宰了吃肉的。

    一个是没人这么做,另一个就是贵。

    “你看我跟你开个玩笑,就被你发现了。”郑英红表情不大对,季唯立马想到了这一点,笑着把牛肉换成了羊肉。

    “羊肉还有不少,就是有些贵,买的人不多。你等着。”郑英红大口吃完面条,喝光面汤,就走到案板前,往桌上撒了一把面粉。

    店里的面条,全都是现点现做,从点单到收钱,只有郑英红一个人在忙着。好在店里生意非是特忙,否则她一个人也撑不住。

    郑英红动作利索,很快就拉了三两面条,往沸水里一过,熟了倒在干净空碗里,加了两大勺的羊肉,最后撒了一把葱末。

    “来喽,你的羊肉面。”

    一碗面的标配是三两面条,一勺肉,两勺汤。

    不过看在季唯人不错,又免费给她吃了月饼的情况下,郑英红好不了你舍得放了两勺肉。把面严严实实地给盖住了,不能不这羊肉面真是实在。

    这肉火慢炖了大半天,骨头和羊肉早被炖的酥烂,只需要用筷子一挑,骨肉就自动分离。羊肉自带膻味儿,但加了黄酒和不少姜片,汤面上飘了不少枸杞,再经过热气一熏,醉人的香味就窜入了鼻端。

    不愧是开了六年的面馆,郑英红做得快,这面条看着也好。粗细一致,劲道软韧,配上热乎乎的羊肉汤,吃的季唯出了一身热汗。

    他吃的爽,高喊了声好,那副样子把郑英红逗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咯咯直笑。

    “真是太客气了,哪有这么好吃。”

    “以后中饭都不用回去吃了,就来老板娘这吃。”季唯问了价钱,从身上数出十枚铜板,往桌上一放,要出门时,想起了文宣。

    “老板娘,要是你晚上看到个书生——就上午我带来的那个,就跟他明儿再来,我回去了。”

    “好嘞。”

    季唯离开面馆走了,郑英红嫌馆子里头热,就搬了张凳子坐在店门口。到了她收摊关门的时候,也没见着季唯口中的书生,倒是来了七八个想买冰皮月饼的年轻人,听铺子关了,才失望而归。

    郑英红不禁想,不如她也买点回去过中秋?

    作者有话要:

    伙伴的轩妈蛋黄酥上午到货了,跟我又去下了两盒hhhhh我真是太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