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离凝成磅礴的气海是在一年后的秋季。

    那是在斩杀九虎之后的事情。

    古藤树的确是个幽静场所，少有人来。

    步离坐在古藤树上弹琴，琴声悠悠，与浮云相融，望着惊鸿山上的袅袅雾霭，如梦似幻。山下寂静，飞鸟盘旋，落日余晖不散时，从树洞飘出一缕缕炊烟，在古藤树紫色的花叶间萦绕，诗意田园情状让人陶醉。

    步离在古藤树上弹琴，他所弹奏的是一曲秋鸿。

    步离将自己化为飞翔天际，凌空驰骋的飞鸿，此曲旋律苍雄浑朴，节奏起伏跌宕，若有远达平沙、一举万里之感。

    步离学琴十载有余，此曲弹奏起来得心应，甚至可引飞鸟而至，闻琴声而不归。

    “琴为器，可御敌，可杀人，可控日月阴阳，可通上古神灵！”

    步离想起此语，心中陡然升腾起一道杀，他看着飞鸟，双不自觉地暗运亡灵之气。

    步离此时的气海已冲开八条裂缝，若是再能冲开最后一道缝隙，便可突破。

    将亡灵之气凝聚于双，用其催动琴音，化为攻击，步离尚未尝试，这是第一次。

    飞鸟盘旋，在古藤树周围往返，有时与步离相隔数丈，有时又近在咫尺。

    步离先不急，继续以琴声相引，但是却暗藏杀于琴音之中，飞鸟并不能察觉。

    待飞鸟靠近时，步离双急促抚弄琴弦，一道道亡灵气息随着音符化为一道道攻击，往飞鸟袭杀而去。

    “凌空明，干青霄，扩乎四海，放乎江湖。”

    音韵随之四散，离开琴弦时化为利刃，飞射而去。

    “第一段凌云渡江！”

    “叮”

    音符骤然而歇，但是六尺外的飞鸟浑身血崩，连最后的悲鸣也未来得及发出，身中数道琴音攻击，瞬时而亡。

    步离右一道亡灵气息流转，将飞鸟吸附而来，炼化其死亡之气，然后一掌打出，将飞鸟直接轰碎，血雨坠地。

    步离心绪稍宁，便听树下有人道：“离儿，你太心急了！”

    步离俯看时见爷爷步南天正在院中，方才的一幕他该是都瞧见了。

    步离连忙起身，但此时步南天身影晃动，人已在十丈高的古藤树枝之上，那里虬枝杂结，可坐数人。

    步离也是飞身一点，身形稳稳落在步南天面前。

    步南天道：“离儿，你先时的琴声婉转悠扬，但是一旦心动杀时，明显无法压制住，若非飞鸟，而是懂琴的人，你方才就暴露了，我让你在此修炼十载，明月清风，潭水花丘，竟还未能让你学会隐藏，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步家的家训了么？”

    步南天神色肃穆，含威不怒，但言辞中隐含问责之气，步离连声道：“离儿未敢忘记！”

    步南天道：“！”

    步离道：“隐忍、坚毅、冷血！”

    步南天又道：“我们步家的图腾是什么？”

    步离道：“蛇！”

    步南天点头，道：“很好，出其不意，一击击杀，若是让对方猜测出动，你必先亡！”

    步离道：“方才我初次以亡灵气息催发琴音攻杀飞鸟，一时有些心急。”

    步南天道：“嗯，你体内的气海就要全部冲开，现已入秋，我限你在冬雪来临前突破，待明年你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北山，离开古藤树洞，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步离不解，道：“离开？”

    步南天道：“是的，当你凝聚气海之后，此山上的兽物都将无法伤及你分毫，而且这些兽物的亡灵气息于你裨益不大。孩子，你的使命不仅仅是击杀兽物，你的路还很长，我必须将你送到更宽阔的天空，去历练。”

    步离愣在那里，他已经十五岁，虽常想着惊鸿山外的世界，但真要到离开，心中又有万千不舍，他站在古藤树上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切竟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我一个人离开么？”步离问道。

    步南天道：“是的，你一个人，明年你就将十六岁，万象部落的少年十六岁时便会外出学习狩猎采药，他们从六岁开始习练武技，十六岁时突破至第一窍也可算资质中上，你三年便可突破，按理速度已是极快。但一旦开窍成功，体内储藏气息便会越深厚，突破第二窍就会越容易，但是你要记住，越是吸收浓郁的亡灵之气，越要用琴音之境去化解其戾气，否则将堕入万劫不复。”

    步离点头，道：“离儿明白！”

    *

    步离气海中风声涌动，呼呼作响，在亡灵气息冲融之时往外四溢，震荡如鼓浪。

    他知道该是要突破了，这次突破必须要一道较强的亡灵气息辅助。

    惊鸿山上的兽物在步离的斩杀下渐渐稀少，细的兽物即便堆积起来，每一缕亡灵之气依旧不会很强。

    在山顶处，步离发现了一群虎，猛虎，共七只。

    棕黄色的毛发，黑色的横纹，血盘大口张开如要吞噬万物。

    那是步离早就发现了的，他一直注意着这七只猛虎的行踪，并打算将其作为最后的晚餐。

    步离穿着灰色的右衽，腰间绑着黑色的束带，头发束起，漆黑的双眸中透着坚毅，他疾驰在惊鸿北山之中，背负开山刀，他要去老虎洞，结果那七只猛虎。

    秋风阴冷，快要迎来寒冬，老虎们也正在储备食物，未料到有人送上门，活人。

    步离正站在虎洞门口，身体散发冰冷的亡灵之气，亡灵之气已笼罩在双拳之上，杀意凛然。

    他没有必要隐藏什么，因为他此行就是为了杀戮。

    一只猛虎扬天一吼，巨口开合间獠牙咯咯作响，突然狂冲而来，步离拳风呼啸，避也不避，直接轰击而去。

    “嘭！”

    一道亡灵气息轰出，猛虎竟被击中倒地，头颅冒出死一般的惨白之气，动也不动。

    其余的老虎见状纷纷狂怒，一只巨大的虎王随之站起，狂怒吼叫，愤怒至极。

    其他的五只老虎也席卷着杀气而来。

    步离已退到洞外，那里宽阔，可进可退，虎王最后一个出来，血红色的双眸犹如灯笼一般。

    这是山中之王，但是却受到人类进犯，它不打算忍耐。

    步离环顾四周，五只猛虎在一阵狂啸声中，带着离弦的速度杀来，步离连忙跃出，翻身向下时一拳轰在一只老虎脊背上，顿时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老虎顿时往地上一摊。

    “曝尸荒野！”

    一道道白色的亡灵之气犹如蛛一般，从老虎脊背上向四周辐射传导，然后发出“滋滋”的白色雾气。

    那只老虎意欲挣扎，但是却似乎无法提起任何力道。

    脊椎碎裂，怎能再起？

    步离身影疾驰而去，又是一拳轰出。

    “横尸遍野！”

    那只猛虎本想用利爪格挡，但是步离攻出的气息直接攻在其胸口处，立时毙命。

    另外三只猛虎联合来攻，震动山林，带着风卷残云般的杀气，分三路杀来。

    突然，步离周身惨白的亡灵死气大盛，以身体为轴，四散轰击。

    “嘭嘭嘭”

    步离一招“尸山血海”从容轰出，将三只猛虎震得眩晕。

    步离接着如流水般地轰击开去，双拳在虎身上狂击，那三只老虎哪里还有命在？

    虎王也未料到竟有如此高人来此北山，猛然跃来厮杀。

    步离见头顶如黑云笼罩，连忙闪避，然后相对攻杀，步离身影移动极快，速度也近乎“离弦”，同时他的“碎尸拳”攻击范围在三丈之内，虎王速不及防，身体被轰击数次，浑身冒起白烟，死一般的白烟。

    虎王拼劲全力来杀，但是明显其威力不似之前，步离迎了上去。

    拳头上弥漫一道白雾，击中虎王脖颈。

    “行尸走肉！”

    虎王咽喉处顿时如呜咽一般，却无法嚎叫，接着一道道白雾“嘶嘶”作响。

    虎王的头颅须臾间变为枯骨，皮肉全无，死相并不好看。

    步离连杀七虎，杀得是心神晃荡，稍稍定神，将七虎摆在周身，一一炼化。

    七虎的亡灵气息在步离的呼吸吐纳法下迅速注入步离气海一窍。

    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响，犹如殷雷。

    气息渐渐浓郁，接着又是更响炸雷声响起。

    步离发现气海处血脉膨胀，犹如要裂开。

    “嘭”

    步离分明能感觉到那是一道裂缝撕开得更深的音响。

    第二道。

    第三道裂缝蔓延。

    第六道裂缝也在碎裂。

    也不知过去多久，接着第七道第八道裂缝全部炸开。

    最终在虎王的亡灵死气的辅助下，步离最后的第九道裂缝破壳而出。

    “轰”

    整个气海似乎被完全炸裂，那道空间顿时空灵，清澈透明，蕴含无穷的力量。

    接着一阵舒爽之意传遍步离周身。

    “突破了！”

    步离双眸一睁，竟射出一抹黑色的光华，好似冥府的死侍，他站在惊鸿山巅俯瞰大地，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