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离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来蜂巢山第一次出，斩杀的竟只是一只老鼠。

    屠宰窟是在蜂巢山的西侧，低洼并不显眼的地方。

    每天黄昏前后，会有一驾或者多驾马车咯吱咯吱地停在一个岩石走廊下，车夫停好马车，将缰绳解开，再将马车后的箱子与车座上的插销打开。

    那时，走廊上方会有吊绳落下，下面的车夫将吊绳上的四个钩子钩在车厢的四角上。

    上面的人会摇动滑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车厢会缓缓上升，车夫那时会坐上马车，慢慢地拍打着马匹，行到下一个走廊里，空车厢会从上面放下来。

    原本在车厢中的兽物运到山上的洞窟之中，先是搁在放血池边，那时候迈昆会拿起一把锋利的刀，抹入兽物的咽喉或者身体，赤红色的血立即流出。

    屠宰窟的人称迈昆为“放血人”。

    步离想从他口中问出血液最后的流向，步离也问过其他人，“拖”、“水婆婆”等，但他们也不清楚，看似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都不知道。

    或许塔里戈清楚，但步离并未打算去问，他知道每一个消息都是有代价的，问得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然而，“放血人”跟其他人并不同。

    迈昆是个“放血人”，但同时也是极为冷血的人，他不爱话，神色冷酷。

    有时候这样的人往往最是安全。

    步离觉得“放血人”应该清楚这些事，问题是如何让他开头，再冷血的人也有价码，就看你出不出得起。

    步离一直在观察着迈昆，迈昆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用餐，会一个人悄然去后室休息，即便是无事可做的时候，迈昆也会一个人发呆，像是一个哑巴。

    但是这里没有人他是哑巴，他只不过不愿意开口话而已。

    *

    万象部落。

    唐鸣看着顾重，眼神中充满着不屑，他想了想步南天的孙辈，那些后生不过是些刚刚突破第一窍第二窍的年轻，成不了气候，有时候修炼不仅仅靠努力，还有天赋。

    顾重道：“你知道步南天这次为何去璇图部落？”

    唐鸣道：“他能干嘛？”

    顾重道：“送一个人。”

    唐鸣道：“谁？”

    顾重道：“步南天的孙子，步献的儿子，步离！”

    唐鸣噗地一下，似乎想笑，道：“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那个灾星去了璇图部落？他不能回到万象主营地，去璇图部落有什么不妥，难道要他在古藤树下躲一辈子，像个松鼠一样么？”

    顾重神色依旧凝重，道：“那步离出生时天上现出血色，荧惑守心不移，我总觉得此子不简单！”

    唐鸣道：“顾老，我你也太多心了，那步离今年已经十六七岁了，连个最基础的武技都没练过，听每日只是抚琴种花，能有多么‘不简单’？你也太多虑了。”

    顾重道：“你可知道当时此子出生时是谁先出他是灾星降世？”

    唐鸣略有思索，道：“不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司时老人么？”

    顾重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但是我曾在司时老人去世前问过他一件事。”

    唐鸣道：“什么事？”

    顾重道：“我他这辈子为部落出过力，但是只做错了一件事，实在不应该。司时老人问我是哪件事。我步献之子步离乃首领的亲孙子，但是你却在其满月时出那不祥之兆与此子有关，天象变化万千，怎么就一定与这刚刚出生的婴孩相关呢，再者，在那时出生的婴孩恐不止那步离一人，你却非其为灾星转世，害得首领郁郁不乐。你猜司时老人什么。”

    唐鸣道：“他怎么？”

    顾重道：“老那天垂异象与步离出生关联之事并非他杜撰私，乃是有人授意的。”

    唐鸣道：“何人授意？”

    顾重道：“步南天！”

    唐鸣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过了片刻，道：“你是，那子前往北境十几载乃是步南天刻意安排？”

    顾重道：“不错！”

    唐鸣疑惑道：“步家的家训讲求隐忍和冷血，他这么做倒也可以想象，但是步南天为的是什么呢？”

    顾重道：“这就是步南天能够取代你爹，从你爷爷中夺得首领位子的原因，若是我们能够轻易看出缘由，那他就不是步南天！”

    唐鸣道：“步南天将自己的孙子安排在北境人迹罕至之地，弹琴种花十六年，然后又送往璇图部落，看来的确是不简单。”

    顾重道：“步南天从第一天进入惊鸿山我就知道他极不简单，他身上有股不出的气息，神秘莫测，但是不管如何，我们总能猜出一件事。”

    唐鸣道：“哪一件事？”

    顾重道：“他的计划总是跟步离有关，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提醒你，若要接任首领，必须要除掉步离，让步南天彻底断绝希望。”

    唐鸣突然握拳，指节咔咔地响着，他道：“步离在璇图部落，倒也是件好事，那样我们下便更容易！”

    顾重道：“令尊生前与乌山部落首领曾结为兄弟，几年前乌山部落投靠了璇图部落，乌山部落的首领公输凿归于璇图部落帐下，如今应该是住在蜂巢山中，若是动用他的力量，杀一个尚未开窍的少年，就如碾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

    唐鸣笑道：“人们都顾老识时务，所以才能永远立于峰顶，我算是了然，你放心，若是我顺利继承了首领，是你的还将是你的。”

    *

    步离也试着接近“放血人”，但是他总是闪避一旁，似乎从不愿接触外人。

    步离本在磨刀窟中磨刀，他算准时间，听运送兽物的马车行来，然后贴耳于石壁探听。

    “放血人”的池子之下有洞窟，那血经洞窟再往其下流，步离觉得有必要先去下方洞窟一看，便蹑蹑脚沿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

    步离发现有一门锁住，门上铁锁早已锈迹斑斑，很明显已许久未有人前来。

    步离催动亡灵之气，稍稍一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步离中的亡灵气息化为一道白炽光芒，将洞窟内耀得白亮，他仔细听着，分明可听见血流经过的声音。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步离打出一道攻击，原来是只老鼠，被攻击后化为一团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