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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来得及?少年手指已松,铜钱猛然射进链子锤脚腕,那人还未靠近,已扑倒在地,手中兵器撞断围栏飞将出去,轰然一响,在池中砸出个坑来。
长杖和双刀对视一眼,双刀跳入池中,两人隔着栏杆,并肩奔向少年,一同举起兵器向他挥下。他背后是一根大粗柱子,无处可退,两人又防备他借栏杆滑脱,如此两面夹击,势要他无处可躲!
少年仍是面无表情,握紧手中双杖,左手拨长杖,右手格双刀,但听武器相撞三声脆响,他竟自栏杆上一跃而起,人在半空,竹杖在两人头上随即一点,又纵起些许,腰腹一转翻过身来,重新落回原处坐下,横杖在胸。不过瞬息之间。传志大惊:长杖粗有碗口,双刀刀刃更是锋利,他用两指粗的竹杖格开这两样武器,不仅竹杖不伤分毫,还能借力跃起跳出两人包围圈子,这人……不对不对,传志细细回想少年出招以来种种动作,不论躲避、还击,还是在空中翻身,总有哪些地方不对。
长杖与双刀二人也是大惊,当他竹杖中另有玄机,不敢大意,不待少年喘息,再次一拥而上。少年直起身子,一推柱身前进些许,坐在栏杆上与二人缠斗起来。走廊不七八尺宽,长杖挥舞不开,双刀脚下又是水池,斗之余还要留意脚下石板青苔,一时无法将他拿下。链子锤与魏二虎两人业已站起,伺机而动。
少年始终表情淡漠,并不话,手中双杖越越快,转眼已了三十余招。
三人缠斗正酣,少年丝毫不落下风,还能漂亮反击,楼上习武之人都看得沉醉,不时喝彩叫好;不懂功夫的,看那少年一张俊脸微微发红,坐在栏杆上仰俯迅疾,身姿飒爽,也是鼓掌。楼外客人闻讯赶来,更有好事之徒偷偷赌押宝,猜测输赢,楼中热闹非凡。
哪想这等愉快时候,偏有个不解风情的声音道:“住手!”但见一人从二楼飞跃而下,挥动长刀入战圈,场上战势顷刻转变,长杖和双刀皆退后数步,骂道:“你做什么!”
楼上也有人掺和:“哪里来的臭子,还不让开!相公刚才那招可漂亮得很!”他话未完,一枚铜钱飞射而上,擦过鬓角进身后墙上,吓得此人一头冷汗,两股战战。楼中这才安静下来。
这臭子自然是传志。仰头看去,楼上走廊已给人围得水泄不通,都探长了脖子向下看,那看不到的,还趴在前人肩上。传志虽不懂这稍有疏忽便要丢命的事有何好看,倒也知道场合,将那少年护在身后,面向双刀等人高声道:“你们人多势众,一个个都拿着那种厉害兵器,欺负一个少年人,怎能做这种事?”
魏二虎捂着鼻梁道:“你他娘的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子跟这公子的事,要你来管?”
他问得理直气壮,传志一怔,气势弱了下来:“我……我,我不是要管你们的事,你你想,想带他回家,他要愿意去,我当然不会拦着。”
魏二虎见他年纪不大,话吞吐,穿着扮并不富贵,嘻嘻一笑:“呆子,人家可有不愿意?你可知是亲、骂是爱,我俩不不相识。你恐怕不懂,收服这么一个漂亮又倔强的相公,那也好得很,可是别有风情啊!”楼中一些客人也都偷笑,怕给那少年听见,或是捂嘴,或是转头,或是甩甩扇子,各显神通。
传志一愣,知少年确实不曾过不愿,若是京城风俗,他便是多管闲事了,然而适才几人以命相搏,岂能有假?他对山外的规矩虽不了解,却也并非呆子,当即道:“我不懂你要带他回家做什么,总之你们不该欺负他。”
魏二虎指指鼻梁:“欺负他?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他了?老子这张脸算是毁了,今儿不要他陪老子睡一觉,老子还就不饶人了!”
摸一摸和睡一觉比,后者可要一晚上,恐怕这少年更不乐意,传志稍一权衡,便不理他什么,继续道:“你们好几个人,一个双腿残疾的少年人,怎么不是欺负?”
他那少年双腿残疾,楼中当即哗声一片,魏二虎更是洋洋得意,笑道:“呆子,你又是哪只眼睛瞧见他残疾的?刚才大家伙可都瞧见了,这相公身手利索得很!”
传志心道:他始终没站起过、武器偏偏是两支竹杖,斗时身法动作也与常人不同,稍加留心便看得出,跟你解释也太过麻烦。只是:“总之他确实残疾,你们他,自然是欺负人。”他始终站在少年身前不曾回头,哪里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他口无遮拦揭人家短处,已惹得他脸色煞白,更不曾看见他冷冽眼神,仍不懈地、认真地:“你现在知道他不能走路,便该停手,不要了。刚才我没发现他不能走,才不拦你们,现在知道了,就不许你们欺负人。”
他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句“欺负人”,魏二虎疼得眼泪直流,给他惹得没法,恼道:“我管他是不是残疾!兄弟们上,这呆子长得倒也不错,一起带回去!今儿老子非要了这俩人不可!”楼上有人见又要开,忙高声喝彩。
双刀和长杖暗暗叫苦,两人那少年都已吃力,这子虽愣,适才显露的一手功夫也不容觑,这哪得过?然而不得不,只得大喝一声壮胆,杀上前去。传志惊道:“都不了,这样好看的地方,坏了可惜。”他自然是肺腑之言,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瞧不起人,惹得二人猛涨了十二分力气,动作迅猛不少。
那漂亮少年收起竹杖,向身后柱上斜斜一躺,冷眼旁观。
哪想传志不仅不肯迎战,反归刀入鞘,后退几步避开两人攻势,俯身将那少年横一抱,奔大门而去。云上客多年来亲自传授的上成轻功步法使将出来,可谓翩若惊鸿,动如脱兔,身形潇洒之极,眨眼间两人已不知去处,留下楼内各人目瞪口呆。半晌,魏二虎方捂着鼻子追上,边跑边喊:“快给我追!”
双刀长杖对视一眼,搀起链子锤跟上,一齐松了口气。
至于传志,血气上涌时哪里在意楼中状况,更不知他自己跑得比旁人快上几倍,只当身后有人追赶,抱着少年一路狂奔,丝毫不敢停歇。街上行人太多,便跳上二楼,在屋顶上飞来跃去,惊起鸳鸯无数。他左冲右撞,闷头瞎跑,不多时便迷了路,停在一处阳台上环顾四周。此处灯火暗淡,行人也不多,是个僻静地方。
少年看他神色茫然,开口道:“向东走有座客栈,二楼靠北的第二间房。”
传志眨眨眼睛,低头看他。这时两人离得近了,从正面瞧他,只觉这人更好看了。
少年冷冷扫他一眼:“你右前方是东。这里人少,不必走屋顶。”
传志点头,跳进巷中,朝客栈走去。他落地虽轻,鼻尖汗水还是掉落下来,少年手心一凉,借着道旁灯火抬眼看他,他正专心找路,脸上一层薄汗微微发亮。再远一些,是又高又黑的天,一轮圆月,点点星光,都在他头上的夜空里。他忽觉掌心黏腻,湿漉漉的颇不舒服,趁传志不注意,在他襟前信手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