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A+A-

    “你!”

    “倘真是阴谋,便要先想好对策。袁昭玉与万向天假意比武,实则要等传志过去?伤传志的办法千千万万,何必如此?但今日之事……”阿笙并不瞧他,想起那武功奇高、身份不明的少女,仍是低头咬指甲,自言自语道,“算起来,岑师叔的毒也该解了,若云姨同他一起到苏州,兴许会有办法。英雄盟会还未召开,我们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都是残兵损将,庄里的高手不知还有多少,要防备谁?相信谁?”

    秦筝道:“陆师叔呢?我们还未去拜访他。”

    阿笙摇头:“岑师叔昏迷前,’武林盟会’,他要什么……”蓦地抬头看向付九,眸中精光烁烁:“他留在开封,要查青石山弟子丧命一事,查到了什么?”

    付九道:“我假装同他里应外合,查出王雅君是朝廷命官一事,跟你青石山有关的事,他却不曾过。”

    “那是青石山家事,他不肯。”阿笙道,“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死在王家……他可曾找到了凶手?”

    付九摇头。如今落梅庄中,想要害他们的人不在少数,谁也相信不得。他只能相信阿笙。

    阿笙沉默片刻,将几枚铜钱在桌上排开:“岑师叔清醒之前,我不敢相信陆荣。”他离开青石山已有六年,对掌门师叔并不熟悉,言谈间也就不怎恭敬。何况今日听陆荣所言,显然也不愿认他。“庄敬亭自然信不得,南华剑与方家本就有仇,罗大哥不知底细,周盟主为人……我不敢信。”

    但凡你可能有一件富可敌国的大宝藏,你都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每一人,便将一枚铜钱拿开,末了,桌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阿笙抬眼:“如此一来,倒只有王雅君,可信上一分。”

    付九冷道:“你莫忘了,是谁王公子信不得的。”

    “只有一分罢了。”阿笙闭起双眸,十指握了两握。秦筝瞧见他的指甲,坑坑洼洼的,还有几处指尖被咬破,冒出了血珠子。思及他适才的冷峻,方恍然大悟:他精神崩得太紧,有些疲倦了,兴许还有几分不安,才轻易就被激怒。

    她只猜对一半。未曾想到的,却是阿笙在害怕。这落梅庄中,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他眼睁睁瞧着,却束手无策;另一个,被人捉弄,在他面前落了泪,他便失了冷静。

    秦筝走至阿笙背后,两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捏着,想几句安抚的话,却不知如何。阿笙放松了身体,问她:“你去了哪里?怎会和郑清欢吵起来?”

    秦筝抽抽鼻子,目光游移:“我将昨夜和今早的药粥剩了一半,蒸干了水,想瞧瞧有没有法子解毒。医书里,有这等功效的□□并不多,一样一样找,总归找得到。今早便想偷偷去药园里看一看,苏州物阜民丰,落梅庄又是天下第一庄,兴许它的园子里能有些好东西。谁知道,在园子里遇到了南宫碧。”

    “南宫碧?”

    “是她,她还是那副扮。她问我在找什么,我想到谢叔叔,漠北南宫家也有这样控制人的□□,就想套她两句话。刚得三两句,就,就……”她吞吞吐吐,见阿笙眉头微蹙,更是胆怯,硬着头皮道,“不知为何就给她识破了,她又问我是谁,想要探什么消息,她逼得紧了,我想到她那样可怕,就想逃,就,就洒了一把迷魂散。”

    阿笙眼皮一跳,挺直了身体。

    “她当时便躲开了,我赶快跑,却给她用石子了穴道,她还使袖箭,将我……将我钉在了地上。”她一面,一面心翼翼地观察阿笙神色,“我看她没有杀我,心道,我们本就无冤无仇,我同她好好周旋几句,兴许能问出什么呢?便,我是个大夫,想要找一味□□,这种□□一时杀不死人,但每日要吃两次,一旦漏了,或者吃少了,便会毒发,痛不欲生。她显然信了,又问我是怎样的痛,我还没话,那郑清欢就跳出来了。他也不问青红皂白,同南宫碧各使暗器噼里啪啦一通乱,坏了好些药草,还惊动了园里仆役,眼见要给人家抓到了,这才分开。那子……那混蛋子……”她面上一片绯红,咬着双唇,不再下去。

    混乱中,清欢将她横抱起,逃出去好大一段路才将人放下,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忍耐不过,才吵了起来。

    付九啐了一口,骂道:“胡闹!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秦筝横眉,正要反驳,却听阿笙道:“只吃了一半药粥,身子还好吗?”

    “头晕,胸口疼,骨头也疼,”秦筝委屈道,“这药会伤及内脏,我吃了凝血丸,才缓上一缓。”

    “解药的事你不必操心。不要伤了身体。这几日在房中歇息,莫乱跑了。”阿笙看看窗外天色,午时已近,便持杖要走,叮嘱道,“庄里都是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物,不屑使下三滥的手段;王雅君躲在暗处,藏宝图要着落在传志身上,房中还算安全。我回来之前,你照顾好传志。”

    秦筝点点头,又连忙摇头:“要□□,我总比哥哥你懂。等传志醒了,我想再去找那南宫……”她声音越来越,到最后,便再听不见了。却不肯收回,双目直直望着阿笙。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通红,鼻头也是红的,可怜得很。

    阿笙叹息一声,太阳穴疼得厉害,他只想像郑清欢一般,将她好好骂一顿。两人僵持半晌,阿笙终是松了口:“等传志醒了,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是必须同旁人一起去。”

    秦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又道:“人家,众人拾柴火焰高,哥哥不要总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做事。”

    阿笙微微一笑,走得几步,便听付九问:“接下来做什么?”

    付九是阿笙长辈,又恨他带坏了传志,这一日被使唤得团团转,心有不甘,也只得如此。阿笙倒没再出言讥讽:“英雄盟会在即,九爷先去仁义阁,我随后便到。”罢,抬掌在楼外栏杆上一拍,纵身跃下,回头向屋顶上一瞥,快步去了。

    常不逊躺在屋顶上擦刀,朝他挥了挥手。

    等付九也离开了,秦筝瞧过传志伤势,坐在床边痴痴地发呆。过了好一会儿,走出门外,唤常不逊过来,递给他一只裹着药膏的手帕。她满脸涨红,偏过头去望着庭院中的花圃,低声道:“求你将这个给郑清欢送去。”

    常不逊笑道:“丫头有话要?”

    秦筝赶忙摇头,愣一愣神,又道:“你同他讲,不要怨我哥哥,是我不好。”

    常不逊拍拍她肩膀,跃上屋顶离去了。

    距离午时,约莫还有一刻钟。

    万向天给宋斐的尸身换过衣服,摆在房中,安排两名燕山派弟子看护。刚刚走出房门,听得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一枚短箭自暗处射了过来,斜斜插入他脚下地面。箭尾系着一段布条。

    左右一看,院中空无一人,寂静之极。

    万向天拾起短箭,将布条解开,略一思索,转回房中支使弟子出去。不多时,一人推门而入,拱手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