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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掌门、郑夫人、清欢与清宁,”阿笙排开四只铁蒺藜,“想独吞天下至宝,能驶船只是其二,有藏宝图才是其一。藏宝图在郑掌门手中。”
贺方起身惊道:“你当时分明——”
传志凌空抓过桌边竹杖,手腕一顿,杖头蓦地朝贺方下颌刺去,贺方一声不吭瘫倒在地。传志取了绳索,把人五花大绑捆将起来搬至墙角,在他嘴里塞了布巾,又问阿笙:“这样可以吗”
阿笙点头,对李审之道:“多谢。”
李审之淡淡道:“你捉了他对我没有坏处,不必言谢。”
传志这一招出其不意,如行云流水,饶是白思思也目瞪口呆。阿笙以此番道理服众人,郑竟成许他在船上查找凶手,但谁也不可落单,既是互相保护,亦是互相看管。贺方无时不刻不跟着阿笙,白思思奇道:“你、你三人何时商量好的,捉他做什么?”
传志红着脸道:“将才阿笙在我掌心写了字。”阿笙写了两遍,他才明白。
罗成笑道:“原来如此,你们还光明正大告诉李兄,不许他插手。”
阿笙道:“倘若插手,我们三个也不怕他。”
白思思冷哼一声,嗔道:“你将我也算进去了?哼,私下勾搭商量时不同我讲,起架来却要我帮忙吗?”
传志笑道:“你定会帮忙的。咱们一起出生入死,不是好朋友么?”
“谁要做你的朋友。”白思思轻声嘀咕,只想啐他一口,“你话还没完呢!”
传志复将阿笙揽入怀中,见他颊上越来越红,一碰额头竟烫得很,急道:“你病了吗?我这便去找云姨!”
“不妨事。”阿笙摸过他手指握在掌心,闭着眼道,“还有许多事要做,咳咳……正是这样难受,我才确信贺方有问题。”
传志急道:“怎还这无关紧要的话?”
“云姨和筝儿都不曾合眼,好容易睡下了,莫让她们担心。”阿笙勾起嘴角,“你要信我。”
他笑得极浅,却似志在必得,“你要信我”四字有如千钧之重,传志只得搀他坐下。阿笙道:“狄姑娘生病是因为炭火。夜里不开窗,房里又烧了炭,任谁也会不舒服,是以贺方叮嘱我们莫将木板遮牢。”他又开始咳嗽,传志忙倒了水,一手抚他背心。阿笙喝过水,又道:“但火里有别的东西,我们一直呆在屋里才没有闻到。罗成我身上有香气,我以为那是玩笑话。”
白思思与罗成都不知此事。炉中火已燃尽,只剩下一炉炭灰,白思思抓了一把来闻:“是有些许香味,姓贺的给你和狄姑娘下毒?”
“还有楚钰,兴许南宫女侠房中亦有。咳咳……下午我在狄松和楚钰房中,各藏了一把炭灰拿给云姨。云姨那是一味熏香,久居其中会乏力困倦、头昏恶心,不致伤及性命。”为了避开贺方耳目,他稍加眼神示意,同素云是从狄松包袱里搜出的药粉,素云对狄珩的药一清二楚,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亦婉转应答。贺方还当他不曾注意此事。
传志惊道:“狄姑娘的病……”
“狄大侠内力高深,那香气于他无碍,可狄姑娘身子骨弱,中了毒,加之房中湿热,便病得重了。楚钰年事已高,之前又落了水,我们只当他是晕船,实则是中毒。我旧伤未愈,午后淋了雨,平日里本不该得风寒的——幸好你昨夜不在。”阿笙发了一层汗,又觉得冷,缩向传志怀中。他这日被传志吓得不轻,劳心劳神,是以病来如山倒,怕传志自责,将这一点避开不谈。他不,传志却想到了,鼻头一酸,握紧他双手将内力缓缓渡过去。
白思思豁然开朗:“原来那人是故意将楚钰踹下去的!可惜当时不留神,不知是谁下的手。”
阿笙点头道:“恐怕那时候就已经算好了,要杀掉他进而嫁祸于人。”
罗成道:“仅凭炭火你就认定是贺方?只怕不能服众。”
“狄松下海的那艘船,还有船上的绳索,我想也都做了手脚。鱼群撞了几次,船便成了碎片。绳索亦是,断得太过轻巧……”阿笙苦笑,“只可惜当时只顾着别的事,船板已无处可寻,那绳索也找不到了。”
传志羞愧难当:“是我害你担心,才会顾不上这些。”
“胡,若不是你,狄松早已死了。”
罗成笑道:“既然无迹可寻,这番猜测也算不得数。”
“还有一件太过巧合的事,”阿笙抬眼望向罗成,“你们和楚钰都住在船首。倘若狄姑娘没有生病,楚钰死后,要在甲板上起来的人,便是你和狄松。”
白思思奇道:“秦相公,那里分明住了六个人,你莫不是烧糊涂啦?”
阿笙叹息道:“你莫忘了,想独吞天下至宝,有藏宝图才是其一。他们才不是蠢货,罗成与狄松身负重伤,这便够了。”
他语焉不详,传志与白思思仍旧一头雾水,罗成笑道:“你竟想到他身上去了?”
阿笙道:“在落梅庄时,我当真以为他是受人胁迫。今日再想,或许他才是真的‘暗渡陈仓’。”
白思思急道:“你两个什么哑谜?究竟想到谁那里去了?”
罗成道:“阿笙的意思是,英雄盟会的盟主,南华剑派的郑竟成,正是与贺方同谋之人。”
传志两人惊愕不已,再想,阿笙一提郑竟成,贺方便恁大反应,不正是被人戳穿后恼羞成怒之举?传志道:“不对不对,倘若是郑掌门,他怎会杀害清欢?他是武林盟主、江湖至尊,图谋藏宝图做什么?”
阿笙叹息道:“到底,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倘若贺方一口咬定,炭火中之所以有毒,是因为有人加害于他,我也无法反驳。还有些许多事我不敢断言,所以才要同罗大哥商议。”
“同我?”
“落梅庄、天下至宝、王雅君,或许还有别的,罗大哥知道的真相远胜于我,是以我来找你。”
罗成笑道:“既然如此,我何必同你商议,于我有什么好处?”
阿笙答道:“倘若我所料不错,登船之前,他们与罗大哥便不是一路人,或许他们才是王雅君的人。恐怕他们根本不知你是谁,才想要嫁祸于你并借刀杀人。我会找到他们,对你来,百利而无一害。”
“找到之后呢?”
“先齐心协力除掉他们,之后便是你我的事。”
罗成稍加忖度,笑道:“那可再好不过。阿笙,我有两件事可以帮你。其一,那条被割断的绳索在我箭囊里,你拿去作证。其二——”
他被绑得如同一条肉虫子,靠在墙上更显滑稽,而他的神色却桀骜不驯,怡然自得,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我并非王雅君的人。不如,是想要取其性命之人。”
☆、不畏浮云遮望眼
阿笙抬起眼来定定望向罗成,许久方长叹一声,自嘲道:“我早该想到的。”
白思思忙道:“你想到了什么?你怎就信了他的话?你两个到底在什么,我怎一句也听不懂!”
阿笙要传志搀他起来,笑道:“若我所料不错,天亮之后你就明白了。只愿我想错了——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白,要去问问清楚。”传志是,自行李里取出一件大氅为他披上,系好衣带道:“从前住在山里,仲秋就开始冷了,九叔请山下的奶奶为我做了几件厚衣裳。下山时,他不许我带,苏州可没有那么冷。还好我悄悄拿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