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再次看到M的时候并不是在杂志上，而是地铁广告牌上——那是一款墨镜广告，除了M还有两个男模特，可是M往那一站，其他两个就只能是配角了。海报上的M穿着头发往后梳，银发披肩，有一种欧式古典气质，偏光蛤蟆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遮住了眼睛，微微上扬的唇角透着几分邪魅气质，让人想要更深地探究——他脸上的那道疤已经没了，应该是工作需要，看来他这次是认真的了。

    真的很难把海报上那个闪亮生物和不久之前一身黑色修士长袍气质阴恻恻话阴阳怪气的人联想到一起。M本来就是个很难以常理来解释的人，他总是出乎人意料，或许对他来，现在这份艺人的工作就和当初扮丑的时候是一样的性质吧。对他来，并不是这个角色有多吸引人有多耀眼，而是这个角色是否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清欢才真正意识到，M是真的火了，或者是红了。只是一个海报，连广告都没拍摄，就有很多人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这个新人的消息，就是到了学校，清欢也听到周围的女生在讨论这个所谓的“华裔混血儿”——果然，这是个看脸的社会。而除了M，让清欢更深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是，龙肇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一个年轻男老师，还是一个长相那么吃香的男老师，更别人家学识渊博，又拥有传中的神秘背景……这一切的一切，就和里一样，女学生们对这个老师喜欢得不得了，明显上语文课也积极了许多——如果被原来的郑老师知道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过清欢一直觉得，那些女学生也就是闹，直到他亲眼看到有女生向龙肇告白——这种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情节被他撞上了。事情的起因是清欢漏交了语文作业本，偏偏语文课代表在忙，清欢虽然不想单独见龙肇，可是更不想被他抓住什么话柄，只好硬着头皮去他的办公室跑一趟了。龙肇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办公室，清欢过去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半掩着，他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在话，是个娇俏的女孩子声音，内容却十分大胆——

    “尤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清欢的手碰到门把，硬生生地住了。

    “抱歉，不行。”龙肇的回答虽然客气，却很果断。

    女生顿了下，声音有些变了，似乎压抑着什么：“为什么不行？”

    “一，我不喜欢麻烦；二，我不喜欢你。两个理由足够了吧？”

    清欢都可以想象里面龙肇在出这番话的时候那含笑的表情了。

    那个女生冲出来的时候差点和清欢撞上，清欢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而那个女生看见他的时候面红耳赤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走了——

    清欢觉得自己也是囧，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里面传来龙肇的声音。

    清欢走进去，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作业本放到龙肇的办公桌上：“这是我的作业本，之前忘交了。”

    龙肇看也没看那作业本一眼，一双黑色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清欢：“都听到了？”

    清欢反射性地想要否认，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嗯。”

    “听到了多少？”

    “就一段……”不过一段足够知道所有内容了。

    “那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龙肇又问。

    清欢看了他一眼，才：“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应该拒绝，否则就是不负责任，也是害了她。”

    “倒也明白。”龙肇又问：“有喜欢的人吗？”

    清欢摇头。

    “那，”龙肇注视着他：“有喜欢过的人吗？”

    清欢一愣，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家长问话的孩童一般，皱了皱眉：“这是我自己的事。”

    龙肇哈哈笑了，很是爽朗，笑完才：“你应该自己也明白吧，和人类还是不要扯上多余的关系。他们的寿命太短，匆匆几十年就了结了，最后被留下的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没有尽头的孤独寂寞，到那个时候，时间的流逝就变成凌迟了。”

    清欢感觉喉咙一紧，心脏的位置抽痛了下，他的眼神闪烁了下，盯着龙肇，一瞬不瞬的：“你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龙肇站起身来，走到清欢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温柔地抬起他尖细的下巴，启唇，压低声音缓缓道：“我能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我们共享一个寿命。”

    龙的寿命多长？或者，神的寿命有多长？……

    清欢不敢想。

    他抓住龙肇的衣服，清亮的眸子也染上了火焰般的色彩：“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有缘。”龙肇眸色深沉，望进了清欢的眼里：“那个时间，那个地方，恰恰是你出现了。所以，是上天注定的，就是你，只能是你。”

    清欢的手有些无力地松开了龙肇，他喃喃道：“可是，我不想，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一个正常的，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生死轮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变成现在这样……这样的怪物……”

    他已经忍受够了一个人的寂寞，看着别人生老病死，自己只能作为旁观者，他甚至不能干涉……

    一滴眼泪从清欢的眼角滑落。

    龙肇的手指轻拭那滴眼泪，他低下头，贴近清欢，呼吸和他的混合在一起：“你不是怪物……就算是，也是我创造出来的怪物……我们是最契合的，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嘴唇覆上了一片温热，清欢睁大眼看着那张放大的脸，脑子里回荡着他的那句话：我们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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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给，雪糕。”莲把一根雪糕递给清欢。

    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清欢顿了下，接过雪糕，撕了包装袋，慢慢地吃了起来。莲就在他旁边坐下，一边吃着自己的雪糕一边偷偷看清欢，却不敢出声扰他。

    在早春要吃雪糕，莲跑了好几个超市才买到。

    “莲。”清欢终于开口。

    莲精神一震，忙凑过去：“嗯，主人，莲在呢。”

    “莲，你跟着我多久了？”清欢问道。

    莲想了想，摇头：“莲不记得了，好久好久了。那个时候，主人还在，每天早上都是主人给莲浇水……”莲突然意识到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圆圆的大眼睛有些惶恐。

    “主人？”清欢看着他：“你还记得‘主人’？”

    莲忙装傻：“莲不知道，莲想不起来了，主人不要问莲……”

    清欢了下他圆滚滚的脑袋：“鬼灵精，别装了，吧，你还记得多少？”

    “能不吗？”莲可怜巴巴的，“我了……主人的事，主人会……会不高兴的……”

    “我不会不高兴。”清欢看着他：“你吧，把你记得的都出来。”

    莲的眼珠子转了转，才：“主人和主人住在山上，主人去哪里都带着主人，主人调皮的时候主人会惩罚他，可是主人一撒娇，惩罚就会减半……后来，主人长大了，就经常不听主人的话下山，他会从山下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很好玩的东西，可是主人……主人却不怎么高兴……我见过主人和主人吵架最厉害的一次，那天下了大雪，主人离开了以后很久没有回来，主人出去找主人，也好久没有回来……莲很着急，可是没有办法……后来，主人先回来了，他看起来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看起来好可怕……那是我看到主人哭得最厉害的一次，还好，主人回来了……从那次以后，主人就再也没有违背过主人的意思，他对主人很听话很听话，莲知道，主人很怕主人丢下他……”

    清欢手上的雪糕融化了，他才意识到，把雪糕丢进垃圾桶里，一边抽出纸巾擦一边问：“再后来呢？”

    “后面的事其实莲也不明白，有一次主人和主人出去回来，主人就搭理主人了，不管主人什么都不再和他话，主人还让主人……”莲偷偷看了眼清欢继续：“还让主人走，主人不肯定，主人把他关在了外面。”

    “然后呢？”

    “主人被关在外面那天晚上遇到了狼袭，主人发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

    “他死了？”清欢声音突然变了。

    莲抿了抿唇，“莲也不知道……主人带着主人离开了，过了好几天主人才回来，然后莲再也没见过主人。那以后，莲就没见主人笑过……”

    清欢已经想不起那段时间的事情了，只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对自己很重要的一个人。

    “过了有半年左右吧，有一天主人就收拾东西，把莲寄放到阿保那里，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多……莲还以为主人不会回来了……”

    清欢想想，那应该就是去英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