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看着面前的阿曼婆婆，沉默良久才开口：“为什么？是什么让您觉得我会害死古月华？在我看来，古月华并没有那么弱。”

    阿曼婆婆叹气：“白先生的命格太过霸道。我只是想要王平安，他是我们狐族的支柱。”

    类似的话清欢可不是第一次听到：“阿曼婆婆，您知道些什么？难道您会算命，是先知吗？”

    阿曼婆婆摇头：“我哪里是先知，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害怕……白先生，是你自己的，你只能一个人，不想带累别人……”

    “我的？”清欢睁大了眼——他什么时候过这种话了？况且，自己和这婆婆之前也没有过一句话啊——“阿曼婆婆，我想问你，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阿曼婆婆垂下眼睑，陷入了回忆；“白先生对王有恩，对我们狐族有恩，我感激你，你要拿走我的命都可以，可是我们的王，他必须好好的……”

    清欢真的不只是莫名其妙了：“阿曼婆婆，我真的听不懂你的话……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见过你，也没有掺和过你们狐族的事情……会不会是你记错人了？”

    “不会，我怎么可能记错人……我是老了，可是还没有糊涂，你的样貌我记得一清二楚，你是我们狐族的恩人，我……”阿曼婆婆突然停下：“你跟我来。”

    清欢心里疑虑重重，还是跟着阿曼婆婆走了。

    阿曼婆婆带着清欢来到了她的住处，并让屋里的狐姬出去，只剩下她和清欢两个。

    阿曼婆婆从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长方形的乌檀木盒子，在清欢面前开，里面是一个卷轴，她把卷轴递给清欢：“开看看。”

    清欢不疑有他，解开了上面的红绳，把那卷轴在桌子上展开来，是一幅画，画上是一条河，河的两岸满是红色的……彼岸花，一片片鲜活得如同要从画里跳出来。河上飘着一叶轻舟，一人盘腿坐在舟上，一只手执着一根钓竿垂于河中，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拄在腿上。只见他一身玄色金边压线长衫，收着袖口和腰身，显得整个人清瘦修长，一头黑发高高束在脑后，一丝多余的头发都不留，露出端秀清雅的面庞，一双眼睛被勾描得清冷水灵，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感。可以看得出作画之人对这张图非常用心，尤其是画中的那个人，几乎一笔一划都是细细描绘。

    虽中国画更注重神韵，不比西洋画的传神，可是清欢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画中之人……就是自己。画卷的材质是丝绢，凭那触感，那沉淀的色彩，清欢几乎可以断定，这是至少几百年的古物——如果画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可是清欢的前世薛让的记忆里并没有跟狐族交涉的记忆，怎么会……

    “这幅画是出自王之手。”阿曼婆婆这时开口道。

    “古月华？”清欢吃惊道：“是他画的？可是他从未过他原来认识我……”

    “因为，”阿曼婆婆注视着清欢：“因为他忘记了，他忘记了有关你的事情。”

    “忘记了……”清欢沉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方才清欢还有诸多怀疑，可是现在他几乎信了——因为那上面的彼岸花……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曾经作为黑无常在地宫待过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就连现在地宫的白无常重茄也不知道。

    “你和王初识在一千年前，那时正是老狐王和王后过世，后来真正有交集是在两百年后，也就是王被下毒那段时日。”阿曼婆婆回答。

    清欢回想气古月华过的画，他自己被下毒以后，昏迷了一年时间，而对于那一年的记忆他却没有，他认为是魂魄无根无形，三界浮沉的关系……如果和阿曼婆婆的话连起来，那就是那一年时间古月华和自己在一起？……当时他在地宫，其实古月华的魂魄就在地宫？！这样似乎一切都好理解了……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带着王回来，等王醒来以后就离开了。”阿曼婆婆：“你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会被你带累，所以你还是一个人的好，你告诉我不要向王透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后来王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你的事，我也从此再没提过。你曾经过，不会再踏足狐族的地界，也不会再见王，我也以为你们此生也不会再见……”

    难怪……难怪那个时候阿曼婆婆看到自己的时候那么惊讶……

    清欢沉默了下：“这件事，古月华真的完全不知道？”

    “是，整个狐族见过你的人除了我就是两位长老，但是他们一个已经仙逝，一个云游不归，而且过去了那么久，族里没有人知道，王自己也不知道。”

    清欢叹口气，看着阿曼婆婆：“阿曼婆婆，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不只是古月华，就是我，也已经不记得了。我的这一世满满算下来，也不足百岁，原来的事有记得的，也有不记得的。对我来，都是过往。所以抱歉，我违背了原来的承诺。但是，古月华与我的相遇真的是完全偶然，本来就是他不记得我，我不认识他，就等同于两个陌生人相逢相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哎……孽缘啊……”阿曼婆婆连连摇头：“那时王醒来以后，性情变了许多，料理了族里的事之后，更是整日无精采，无所事事，他曾经和我，自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后来终于呆不住了才离开狐族，四处云游，这几百年来，就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偶尔回来一趟，倒是越发成熟，喜怒也不行于色，我也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直到前段日子，他突然就回来了，我看着人似乎不一样了，他问了我关于紫麒麟和龙神的旧事，我想着他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问他因由他是为了一个人，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候他会很快带那人来涂山见我……他也确实把人带回来了……只是……”

    “只是你想不到这个人会是我。”清欢苦笑：“我也想不到……我和古月华还有那样的因缘际会……罢了，这件事我只当从来没有听过，你也再不要提起，我会远着古月华，不会让你担心的事发生。”

    阿曼婆婆抬头看着清欢：“真的？”

    “是，我保证。”

    “……好。”

    只是，两人都不会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分割————————————

    清欢从阿曼婆婆那里回来，却看到古月华早就等在门口，他看到送清欢回来的两个狐姬，问清欢：“你去婆婆那了？”

    “嗯，”再看到古月华的时候，清欢心里不可能不为所动：“我晚上睡不着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阿曼婆婆，她请我去喝茶，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婆婆居然请你喝茶还和你聊天，”古月华笑了：“看来你们还是挺投缘的。”

    “阿曼婆婆挺和善的。”

    古月华让两个对他行礼的狐姬离开，才对清欢：“你们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就是一些闲话。”

    古月华挑了挑眉：“婆婆的性格可不怎么喜欢闲话……该不会是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吧？”

    清欢一怔，心下一虚，脸上倒还算镇定：“你想多了，了只是闲话，你若是不信，明天自己去问阿曼婆婆。”

    “别这样，我就是问问，这么严肃做什么？”古月华揽住清欢的肩膀：“好了，快去睡觉吧，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嗯。”

    古月华送清欢进房，在关门的时候，清欢的手顿了顿：“古月华……”

    古月华对着清欢笑得温柔：“怎么了？”

    “你……”清欢抿了抿唇：“你也早点睡。”

    “嗯。”

    清欢关了门，古月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隐去了，面无表情之外，眼底还有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