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之归途(七)
沈辞一脸冷肃的抿着唇迈进屋子转手要关门,许青寒连忙跑过去伸手阻拦,“阿辞,有什么事回去再不行吗,你先冷静几天。”
“你放心,我不死他,我肯定留他一口气儿。”沈辞话是对许青寒的,眼睛却瞪着趴在地上的沈澈。
“哥?”沈澈不知所以的跪坐起来,挨踹的大腿又麻又痛,想必是乌青了一大片,摔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沈辞不再和许青寒纠缠,走到沈澈面前又是一脚踹在他肩头将他踹倒,厉声命令道,“跪好了!”
沈澈蹙眉咬唇忍痛,乖乖撑起身子跪好,见沈辞实在生气连话都不敢了,低垂着头,双肩因恐惧微微有些颤抖。
许青寒跟进屋子,掩上门立在一旁,叹了口气道,“你别吓他,有事好好。”
“我可没空吓他,我是真想捶死他。”沈辞大马金刀的蹲下身,抬手一耳光抽得沈澈身形一歪,“听你告发虞适,害得人家蹲了三年大狱?”
“哥我……”
“啪!”沈辞反手又是一耳光,“少废话,是,还是不是?”
沈辞用了十足的力气,沈澈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眼眶一红,弱弱的道,“是……”
沈辞二话不便又是狠辣的两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听得许青寒都扭过头不忍心看,这哪里是耳光,简直要把人头飞。
沈澈脸颊又胀又烧,热辣辣的剧痛着,牙齿磕破了口腔里的嫩肉,血顺着唇角淅淅沥沥的滴下。他垂眸无声的掉着眼泪,连抬手擦一擦眼泪和血迹都不敢。
沈辞毫不留情的钳着沈澈的下颌,阴森森的道,“憋回去,你还有脸哭?”
沈澈难抑的抽泣几声,断断续续的道,“哥,我……我忍不住……”
“再哭老子断你的腿,你大可试试。”沈辞并无半点宽容,冷冷的道,“你害我便算了,我是你哥哥,我不会记恨你。然后呢?你转头又去害虞适!你虞哥哥对你是怎样的?你年纪轻轻怎么坏成这样!”
这话得很重,沈澈被骂得抬不起头,眼眶里蓄满泪水便努力睁大眼睛不敢让眼泪掉下来,连连道歉道,“对不起,我知错了,哥哥原谅我,求求您。”
沈辞撑着膝盖站起身,一振衣袖从袖子里滑出一根柳枝来。柳枝上的叶子已经被揪掉了,只剩青嫩的外皮。沈辞将之在手里弯了弯,“唰”的一声甩在沈澈侧颈。
“!”沈澈一颤,生生咽回冲到唇齿的痛呼,白皙的颈上被划破了油皮,多出一道鲜红的伤痕。
沈辞以此试了试柳枝的威力,空甩几下表示满意。他用柳枝梢点了点沈澈头顶,“跪直,手抱头。”
沈澈依言十指交叉将双手按在脑后,挪了挪刺痛的膝盖跪直身子。
柳枝便一下接一下的向他后面招呼过去,沈辞边边训斥道,“我教你十几年,知恩图报四个字你一点也没吃进去,忘恩负义倒是无师自通。爹娘看着呢!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从背至胫都被揭去一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痛,柔韧的柳条不破薄薄的衣裳,却刁钻得疼到钻心刻骨。沈澈本就快忍不住眼泪了,又挨又挨骂更是鼻子发酸,默不作声的倏倏落下泪来。
沈辞狠狠一柳枝抽在他腿根喝道,“跟没跟你过不准哭?!”
沈澈被抽得歪了歪身子,咬着下唇哽咽道,“我知错了。”
“哭该怎么罚,嗯?”沈辞接连几下全抽在沈澈腿根处,大有抽烂皮肉筋骨之势。
“啊!”沈澈痛呼出声,慌慌张张的放下手臂挡住腿,哀哀的道,“哥哥、哥哥不要了,澈儿再也不敢了!”
沈辞没有半点犹疑,眼也不眨的将柳枝抽到沈澈的手背上,冷笑道,“还敢挡,可把你给牛X坏了,你要不要叉会儿腰?我话不听了是吧?”
沈澈瑟缩着收回横亘一道肿痕的手,俯身叩首,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面上,“哥哥不要这么,澈儿全听哥哥的,请哥哥责罚。”
“从我就教你,男儿立于世要光明磊落,一不伤天害理,二不背后中伤。你在背后长道短算什么本事?”沈辞不依不饶的又抽了沈澈几十柳枝,直得他几乎趴到地上才停下。
沈辞人到累,一夜又一整天没有吃过饭提不起力气,掩唇咳了几声将柳枝掷到沈澈面前,声音微微沙哑,“你今晚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沈澈疼得不停的颤抖,双手勉强抓着地面跪起来,心翼翼的拽住沈辞衣角道,“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哥哥别再不要我。”
“犯错就一定会被原谅吗?”沈辞伸指戳着沈澈额头教训道,“别以为这事完了,若是虞适不原谅你,老子扒了你的皮。”
沈辞余怒未消的大步离开了,把门摔得乒乓响。许青寒叹了口气,“你哥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怕。”
沈澈这时才敢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和眼泪,勉强对许青寒笑了笑道,“谢王爷。虞哥哥不会为难我的,我没事。”
许青寒找到沈辞时,他正屈起一条腿蹬在凳子上十分奔放的在吃饭,左手包子右手筷子饿死鬼投胎一般。
许青寒有些好笑,“今天一天你都不肯吃饭,沈澈一顿倒开胃了。”
“我怕我被那个孽_畜气死之前就被饿死了。” 沈辞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恨铁不成钢的道,“真想把这兔_崽子吊起来捶!”
“这三年沈澈改变挺大的,我都看在眼里,他越来越通情达理、成熟稳重了。”许青寒坐到沈辞旁边拾起筷子,慢吞吞的一根一根嚼着黄瓜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别这么大偏见。”
沈辞道,“他现在怎样是另一回事,因为这个当年的错就可以不提了吗?”
“你不在王府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沈澈每天都去地牢探望虞适,两个人关系很融洽,刚才我安慰沈澈不要担心,你知道他什么吗?”
沈辞饶有兴致的咬着筷子头,“什么?”
“他‘虞哥哥不会为难我的’。”许青寒分析道,“沈澈对这一点是毫不怀疑啊,明虞适根本不记恨他的告发。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沈澈不会没有一点内疚,你看他对你愧疚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怀疑当年告发一事另有玄机。”
“什么玄机?”
许青寒笑道,“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会和我,瞒着我还来不及。”
“有道理。”沈辞托腮道,“等回王府我去问问虞适怎么回事。”
“那现在呢?沈澈挨过还在罚跪,别是冤枉了人家。”
“无论什么隐情,告发总是他做的没有异议,让他跪着去。”
“你真不心疼?我记得你时候护他护得不得了。”
沈辞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疼归疼,但是用柳条抽不出伤的,顶多抽他大腿那几下能带出血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生气就上鞭子?”
许青寒暗暗在心里自责着,嘴上仍不肯服软,“沈澈不用都很乖,你用鞭子都不怕。”
“怎么不怕,可吓坏我京城一枝花了。”沈辞以手抚膺作害怕状。
“就你还一枝花,你是什么花?”
“屁股开花。”昨天的鞭伤还没好全,他连凳子都不敢坐实。
许青寒“噗嗤”笑出声来,险些把黄瓜丝从鼻子里喷出来。
沈辞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披上外衣推门走到隔壁。隔壁屋子里是沈澈,想必还在乖乖跪着。
沈辞在门口踌躇片刻,伸手裹了裹外衣跪了下去。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极低的自言自语道,“爹,娘,我想了很多年,还是决定不告诉沈澈了,他应该有一个安稳的人生,而不是被仇恨支配。是儿子不孝,不能为爹娘雪冤,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你们别怪沈澈。”
沈辞掩面跪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撑地站起身,倚在墙边站了许久才回房。
次日仍是按部就班的赶路,除了沈澈跪得腿软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以外一切正常。沈辞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把车窗欠条缝,一边瞌睡一边听沈澈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扯闲。
突然听到有人问沈澈,“诶,澈啊,你哥为啥子你嘛?,是不是和玉的事被你哥资道了?”沈澈脸上还挂着巴掌印,一看便知挨了。
“啊啊啊你烦死了,没有的事儿,再胡捅死你信不信?”沈澈恼羞成怒的道。
“好了老梁,别逗澈了。”卫钧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瞎什么大实话,澈脸都红了。”
几个人哄笑成一团。
沈辞挑了挑眉问许青寒道,“什么玉,沈澈勾搭上姑娘了?”
许青寒抿唇笑道,“那个老梁话有口音,他的不是玉,是虞,也就是虞适。侍卫轮班看守地牢,沈澈天天雷不动去看虞适都是他们亲眼目睹的事,久而久之就传开了,你看连我都知道。”
“什么什么?!”沈辞惊得直起腰,头都撞到了窗框,“我们沈家就指望他传宗接代了,虞适能生吗?”
“你别急。”许青寒安抚道,“只是谣传而已,依我看沈澈和虞适倒不一定有这种想法。”
“最好不要有。”沈辞揉着撞痛的后脑勺,唉声叹气的道,“就怕是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坏了沈澈。”
许青寒皱眉不悦的道,“这是什么话,你与我两情相悦何错之有?”
沈辞意兴阑珊的道,“我跟你在一起已经很对不起爹娘了。”
许青寒只当沈辞是在愧疚不能延续香火,哼了一声不再话,低下头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