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Close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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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后,教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来自各个乡镇上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互称信友,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互相聊着自己在外打工的儿子女儿以及昨天买的鸡蛋。

    现场还有免费的瓜子和水果分发,每个人都有三个黄蛋糕和几瓶矿泉水。

    一片乱哄哄中,讲台上面的帷幕依旧垂落着。

    而后台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之中,准备文艺汇演的福音班儿正在确定节目,而角落中少年,像是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槐诗脸色惨白,几乎快要吐出来,一阵一阵地打着哆嗦。

    刺骨的寒冷和无形的负重不断地施加在他的背脊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死亡重量他不敢想象,有多可怕的死亡才能够早就出如此沉重的预感。

    “呕”

    他趴在桶上,把自己刚塞进肚子里的白面馍馍和红烧肉全都吐了出来,眼泪和鼻涕都快吐出来了。

    他快要恨死自己这个奇怪的技能了。

    可明明自己要死了,但槐诗却出乎预料地感觉不到害怕,只是一阵阵地犯恶心,好像吃坏了肚子一样。

    胃胀的不行。

    他擦着眼泪,拉住弹琵琶的老头儿,“大爷,我要是死在后台,能不能算工伤啊”

    老头儿十足警惕地跳了好几步那么远。

    “后生你不要讹人啊,吃饭之前还好好的大爷我可是见过世面的,要早些年,咱俩不能能在哪个车头附近碰面呢你要乱来的话,信不我现在就躺地上讹你打人”

    “就是就是”旁边的吹唢呐的老头儿附和“我作证,看的清清楚楚,你这后生一言不合就动”

    槐诗快要服了。

    这他妈哪里来的一群五毒俱全的老头儿碰瓷儿都这么熟练的

    “好了好了,准备了啊”另一个领班从前面走过来吆喝,指着槐诗喊“你还能拉么不能拉琴我们这里不给钱的哈现在的年轻人,良心都坏透了。”

    “能拉能拉。”

    槐诗含泪拿起二胡“谱子呢在哪儿”

    “要什么谱子,时间不够,咱的戏给取消了,现在给福音二人转伴奏,跟着调子拉图个喜庆就行了。”

    老头儿一边摆一边嘀咕着“给四十块真是亏了,早知道给二十了。”

    槐诗无言。

    刚跟着那群老头儿在前台坐下,就听到前台有人报幕“接下来,请各位信友欣赏,由老塘镇文艺会给大家带来的福音秧歌”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只有槐诗忍不住腹诽那个叫王海的神经病究竟搞个什么鬼搞个布道还跟德云社似的,还要人暖场,臭排场怎么这么大怎么不去做鲜肉呢

    还没功夫继续想,后台一排穿着喜庆花衣裳的老太太就走上台来,围拢在一个人旁边,乱七八糟地聊着广场舞的姿势和技巧。

    “姐姐们记住,到这里的节奏不是咚恰恰,是咚恰恰。”那领头的人微笑着,还骚包地捋了一下头发,回眸一笑风情万种,然后僵硬在原地。

    看着槐诗。

    槐诗也在看着他。

    目瞪口呆。

    妈的,怎么是你

    槐诗刚刚还想着怎么去找这货接头了,没想到这头还没接,由牛郎柳东黎领舞、二五仔槐诗拉琴的福音二人转就已经开始表演了。

    喜迎曲艺两开花。

    在两人复杂地对视中,槐诗嘴巴无声开阖“老子的橘子树呢”

    “还没买。”

    “吃了吗”

    “没”

    “我吃了。”

    槐诗拍了拍肚子,“白面馍馍还有红烧肉,羡慕吗”

    干

    柳东黎忽然很想骂人,但奈何此时前台的帷幕已开,他只能强行挤出热情洋溢地笑容,跟着老头儿们的土味迪斯科摆动了起来。

    就在柳东黎前面,那个最早被他拉住唠嗑的老姐姐扭着花绢,开口唱到“进了神的家,坐在主身旁,甜蜜滋味儿比咱亲娘强,哈利路亚上天堂”

    扑哧。

    槐诗忍不住笑出了声。

    滴,一声。

    他口袋里的一震,一条短信发来。他忙里偷闲,一只掏出来,屏幕上赫然是艾晴的号码。

    还有短信的内容。

    “撤退,立刻ed5”

    那一瞬间,远超往常的死亡气息汹涌而来,几乎将槐诗淹没。

    十分钟前,临时指挥部中,艾晴的神情阴沉。

    “灵魂辐射记录带记录完毕,正常。”

    “深度指数0,正常。”

    “边境侵蚀度百分之零点零三,正常。”

    “正常。”

    “正常。”

    “正常。”

    所有观测数据一切正常。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神情却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透露出一丝铁青。

    “怎么了”中年人问。

    “不对。”艾晴纤细的五指握紧了轮椅的扶,眼神阴沉“绝对有哪里不对”

    就在所有人的愕然中。

    她伸,从轮椅的夹袋里拿出了,直接拆开了后面的壳子,拔出了酷似电话卡的赤红插销。

    寂静中,中年人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起身“你疯了”

    每一个监察官的都是天文会的特殊型号,超强信号和电力姑且不用,内部和数据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和关键的却是背面那一张红色的最高警报。

    只有一个监察官在确认一件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并会带来b级以上的边境危害时才有权力启动的功能。

    姑且是烽火也好,保命符也好,甚少有监察官会选择动用。

    一旦动用这一功能,信号会直接连通联合国天文会的直接权利管辖构统辖局的特殊情况对策室。

    夸张一点,上达天听也不为过。

    如果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惊动十人委员会。

    倘若艾晴是正式检察官的话,短时间内甚至能够动用一件级以上的圣骸或者直接调动整个东海地区所有的升华者人力

    夸张到如此地步,自然是有代价的。

    如果是被人发现是玩狼来了的话,下场自不用但目前对于在场者最重要的是,一旦上报天文会,那么之前为了捂盖子而做的所有交易和保证自然全部告吹。

    在即将取得胜利之前掀桌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果然是疯了吗

    明明只不过是一件牵扯到边境遗物的事,何必直接上报统辖局

    就好像两个县里的领导互相别苗头之后,直接给中央纪委打电话一样,太过题大做了一点吧

    况且,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和征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苗头。

    “啊,或许太题大做了吧,不过比起预料之外的情况,我倒是情愿赌一把。”

    艾晴里转动着自己的,一旦下达决断之后,神情就再度平静起来,不见任何的焦躁。

    就算是被上面怀疑办事能力也认了。

    刚刚那种强烈到让人发疯的不安预感好像是错觉一样,迅速地消失不见了,只有衣服下面渐渐干透的冷汗才能显示出她刚刚经过了多么剧烈的斗争才做出了这个荒谬的决定。

    端详着的屏幕,她嘴角浮现讥诮地冷笑。

    嘲笑自己。

    明明就差两个月就可以转正了,如今恐怕就难了吧如果被证明是题大做的误报,被废除监察官的身份都还算从轻处理了。

    毕竟以特殊对策室日渐吃紧的人力而言,绝对不会容许这种挥霍天文会资源的事情发生。

    没过了几秒钟,屏幕就亮起来了。

    不需要接通,屏幕上投影出了微弱的光,在空中交织成一个虚幻的幻影,好像接线员一样死板打扮的西装男人,神情既无疑惑,也无惶急,一片淡然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编号t963,统辖局下属东夏分部驻新海见习监察官。”

    他开口道“未侦测到深度警报,未侦测到边境侵蚀痕迹,未侦测到高位圣痕活动迹象请递交报告和申请。”

    “遵循十二铜表法的条例,作为见习监察官,我申请边境对策条例第九条的援助,以及物理封锁亚洲东夏共和国新海市下属老塘镇周围十公里区域,请即刻执行。”

    “申请确认中”

    西装男旁边的的打印迅速吐出了一长串文件,扫过一眼之后,他拿起身旁的印章盖下了印记。

    “申请通过。”

    “卫星轨道调整开始,预计三分钟后就位,老塘镇封锁执行条以下达,等待处理边境对策条例第九条所记录条目载入开始。”

    宛如械一般呆板地完成了所有的工序之后,编号005的西装男最后颔首

    “一切为了世界。”

    通讯挂断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寂静里,远方传来了宛如地动山摇的轰鸣。

    而在数万里的天穹之上,漆黑的宇宙原暗里,悬浮在太空轨道中的庞大卫星矩阵喷出气体,缓慢而精准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将下方的云层、大地、城市以及尘埃等微不足道的一切映照其中。

    旧伦敦,格林威治天文台,深邃的地下第六层,庞大的差分发出轰鸣,缓慢地吐出了一条打满了空洞的锡箔带。

    等候在旁边的秘书心剪下了之后,卷入了轴承,过程中以影像存留备份,最后装入了空筒中,送入旁边的真空邮递管道之中。

    在真空的抽动之下,简码筒直入地下数千米,落在繁忙大厅地角落中。

    抽烟的人坐在椅子上听着歌,一开启了圆筒,另一利落地抖开了卷轴,脚底剁了剁地板,将烟头丢到了一边,走向大厅的中央。

    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厅中此刻人来人往,可地板却凹凸不平,甚至不少地方都蓄满了水。

    可上空向下俯瞰的话,便能够洞彻它的真正面目那正是一张庞大到足以将世上一切地形都记录其中的立体地图。

    抽烟的人穿过了工作中的同僚们,循着代码找到了指示的位置,从口袋里掏出一排马克笔,选了银灰色的那一根。

    画了个圈。

    “编号962号封闭圈完成,归档。”

    于是,千万里之外,隔着山和海的另一篇大陆之上,龙蛇起陆。

    在黄昏的日和月照耀之下,老塘镇外的泥土宛如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在铁石摩擦的轰鸣之中,炽热的火光从其中涌现,将无数泥土化作了熔岩。

    可紧接着,自熔岩之中有铁光浮现。

    增殖。

    就好像树木在生长一样,钢铁一寸寸地向上增长,顺着无形笔锋所过之处延伸,迅速冷却的表面翻出黑铁的光,无数如鳞片一般的锋锐铁片自其上绽开。

    十秒钟,整个老塘镇,尽数封闭在这数百米高的铁围之中。

    紧接着,天空的色彩自昏沉斑驳变作了漆黑。

    现境剥离,开始。

    那一瞬间,叹息声响起。

    有一只纤细白嫩的从教堂中伸出。

    握紧了天和地。

    有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