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英雄
余波,在扩散。
就如同大君所的那样。
碎片在哀鸣着,震荡,在双方巨人的相拔之间,崩裂缝隙,却又维持的稳定——明明它是如今双方争夺的重点,可奇异的变成了某种维持着双方不至于彻底爆发的稳定阀。
棋盘一旦破碎,那么所剩下的便只有彻底的战争。
不论是存续院,还是大君,都不希望这一场赌局以如此的潦草的方式收尾。
可在碎片里,光焰招荡。
毁灭的潮汐依旧在扩散。
吞没一切。
荒原、大地、海洋、丘陵、地穴上至天穹,下至黄泉,这一份悲鸣的陨落无远弗届。
不论地狱还是现境,都笼罩在同样的毁灭里。
在残存的俄联正前方,无数壁障在洪流的冲击之下生灭,墙壁崩裂缝隙,可新的铁壁又在圣殿骑士面前再度展开。
湍急的激流里,偌大的要塞宛如风浪中的船,在剧烈的动荡里,所有人都趴在地上,颤栗的抬头,凝视着那不断浮现裂隙的壁障。
还有更远处,那些宛如风中残烛一般渐渐熄灭的哨站,还有那些被卷入洪流之中彻底灰飞烟灭的圣殿和建筑
更多,更多的一切都在消亡。
有那么一瞬间,槐诗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可毁灭的光焰并未曾在瞬间将他吞没。
在那稍纵即逝的刹那里,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影,苍老的妇人展开了十臂,渐渐的在狂风和光焰里剥落。
只是最后回头时,那一张裸露白骨的面孔上,浮现出了某种得意又欣慰的笑容。
再无严肃和冷厉。
宛如温柔的祖母一样。
最后,向着他,无声告别。
在这短短的一瞬里,神之车轮从天而降,逆着洪流疾驰,不顾羽翼迅速的凋零焚烧,卷着夸父,连带着槐诗一同,包裹在内。
紧接着,迅速膨胀的烈光就吞没了一切。
天旋地转的恐怖冲击里,槐诗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的瞬间,他只是下意识的伸,伸想要阻拦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能够阻拦。
在剧烈的冲击中,光芒和黑暗一样,将他彻底吞没。
他感觉自己好像昏过去了,可是却并未曾被梦境所眷顾,在无数散乱的思绪之间,只有焚烧的苦痛和折磨。
又过了很久,他感觉到有人在奋力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呐喊着他的名字。
可除了这些之外,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当他艰难的睁开眼睛时,便看到夸父那一张焦黑的笑脸,看到他有了反应,开心的好像快要开出花来了一样。
“喂,槐诗,喂!”他大声呐喊:“能听见我话么?”
槐诗剧烈的呛咳,在他的摇晃里,快要吐血里:“还没死但你不放的话,就快了以及,你好丑”
“哈,你还我,你不也一样?”
他瞥着好像火灾现场里爬出来一样的槐诗,将他从滚烫的碎石上重新扛起来,背在身上,生怕他又睡过去,还在碎碎念:“咱俩谁也别笑谁,我老王年轻的时候,起码也是东夏谱系的偶像派啊?只不过是后面大家审美变得太快,喜欢男友生的比喜欢我这种硬汉路线的人多了一些”
“难近母呢?”槐诗沙哑的问。
“”
夸父沉默了一瞬,背着他,踉跄向前:“去世了。”
槐诗还想要什么,却不出话来。
只听见身后骤然传来的轰鸣。
在被烧成苍白的天穹和被烧成漆黑的大地之间,渐渐消散的烟尘和风暴里,浮现出的诡异身影。
在如山岳坍塌的轰鸣中,它在缓缓的行进,滴落恶臭的脓血和腐败的体液,头戴着白骨冠冕,血肉如裙一般环绕在祂的身上。
神之车轮和太阳历石的衰微闪光不断浮现,但却难以阻挡它的前进,唯有万神殿的雷霆之枪落下时,才能在它腐败的躯壳之上留下一道贯穿的灼痕。
明明已经千疮百孔,可是它却毫不在乎,更多腐败的组织在迅速的再生,拖曳在它的身后,一道道诡异的血色弥漫里,在大地上结出了一个个孕育着大群的囊泡。
充满灰烬的风里飘来恶臭的味道。
那熟悉的气息,却令槐诗近乎再度窒息。
“那究竟是什么?!”
“盖亚?!”
早在余波散尽之后的瞬间,那诡异怪物从熔岩和烈火中爬出时,叶戈尔就忍不住失声,痉挛的五指已经将中的一次性纸杯捏成团。
“盖亚已经死了。”
院长冷淡的看着诸多预案之中会出现的恶果之一,电子音毫无起伏:“集合了各大谱系之力,用尽了大部分资源之后,由上泉以万物归亡的极意毁去重生之环,最后再彻底的将那一份模糊的意识抹除。
作为毁灭要素而言的盖亚,已经葬身在世界之树中了。你所见到的毁灭,便是她死去时所掀起的波澜。
而你眼前的这个只是个缝合怪罢了。”
院长停顿了一下,电子音中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那究竟是处于对深渊的抵触,还是对这种粗暴的加工方式的不满呢?
无法分辨,叶戈尔也不打算去揣测存续院的价值观。
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没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
“别担心,已经它已经失去了毁灭要素的性质。原本被重生之环所唤醒的本能,已经彻底消失。
现在留下来的只是被深渊所污染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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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黄金黎明就没想过能够靠着盖亚无往不利。
作为现境诞生的毁灭要素,他们可太清楚曾经这一帮同伴和同仁的作风和斗志了。
哪怕盖亚如此的庞大和恐怖,但只有百分之十的状态,无法呼唤曾经的诸多力量,只能靠着本能去应对,依旧有着被击败的可能。
那么,不如将更多的心血,放在盖亚死亡之后。
向着那一具属于世界的胚胎,灌注混沌的原初之息,植入不定的影境之血,最终,填补以乐土的贪婪之灵。
倘若波旬尚在的话,甚至还可以赋予祂堕落之智
将地狱的精髓注入那一具躯壳之中,当盖亚陨落,那么从其中诞生的,便是属于深渊的统治者!
生养万般恶孽,令碎片化为彻底的地狱。
到最后,那些衍生的血肉充斥一切,吞去所有,在深渊开辟属于自身的地狱之国!
“所以”
叶戈尔抱着万一的期望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一直在发生的事情,叶戈尔先生,战争。”
院长回答:“我们已经为了六种会出现的最糟状况做了预案——包括,旧盖亚的复活。但存续院并不是万能的,没有凭空变出奇迹的能力。”
院长停顿了一下,似是回忆检索:“接下来还存在延续可能的有30号计划,欧米伽备案,以及针对两个针对地狱之王所做的准备但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已经用在了对抗旧盖亚的上面,世界之树以后,棋盘上已无可用之素材。
除此之外,就只有最终的‘衰亡序列’可以动用了。”
衰亡序列——唤醒棋盘内两个毁灭要素的残骸,令其结合。
将一切都彻底的毁灭
叶戈尔捏着中皱成一团的纸杯,没有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许久,轻叹:“至少我们还有时间,不是么?”
时间?
院长再没有话,只是沉默。
或许,时间并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
奇迹存留的时刻从不长久,而那些美好的时光,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在衰亡序列的倒计时结束之前,他们所做的,便只有等待。
当毁灭的洪流席卷而过,深渊之潮卷土重来。
干涸荒芜的边境大地之上,只剩下最后的孤独信标屹立风里,在动荡中颤栗,摇摇欲坠。
从盖亚的行尸里,无数大群如同孢子那样在迅速的孵化。恰如病菌在腐烂的温床中生长一样,汲取着这一份被深渊所侵蚀的纯粹生命力,无止境的从赤红色的囊泡中爬出。
湿漉漉的身体在焦热的空气中迅速硬化,变得五彩斑斓,如飞禽,如走兽,如同世上一切活物糅杂成的诡异成果。
它们饥渴的嘶鸣,永无止境的冲击着俄联防线的最后堡垒。
黑色的海潮将圣典骑士们的阵列淹没。
还有更多的升华者和军团,正匆忙的沿着道路撤离,向着内侧未曾被深渊所侵蚀的领域,收缩防御。
可还有更多,更多的深渊投影在腐烂的行尸播撒之下萌芽,扩散,种下了毁灭的阴影和灭亡的果实。
自上空向下俯瞰,便能够窥见那迅速收缩的光明,濒临崩溃的阵线,还有守卫在外的最后一点微光。
永无休止的愤怒,永无休止的雷鸣。
阴沉的云层之中,万道纯化的雷光从天而降,如犁一样,自凝固的怪物之间扫过,便有无数恶臭的浆液和焦炭飞起。
可还有更多的,更多的庞大阴影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
直到雷霆也感觉到了疲惫。
渐渐暗淡。
在鲲鹏疲惫的鸣叫声里,云中君的身影从暴风中跌落,踉跄的后退,坐倒在了地上,再没有播撒毁灭的力气。
迎来极限。
这一次,是他先撑不住了。
“怎么了?不是刚刚还一副老子办事儿别人别插嘴的样子么?”
框架之中,夏尔玛瞥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毫不客气:“看起来,这一次好像是我赢了啊。”
“嗯。”
应芳州想了一下,点头,认真的:
“谢谢你。”
“哈,这可真不像从你”
夏尔玛本能的冷笑,回头正想要冷嘲热讽,却看到了他的眼睛。
疲惫的云中君也在看着他。
那么郑重。
令他愣在原地。
就这样,应芳州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恨水之枪捧起,递过去: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啧。”
夏尔玛的神情渐渐阴沉,不耐烦的劈夺过:“不然呢?难道只是少了个拖后腿的家伙,我就会输?”
应芳州好像笑了。
风中,再没有呼吸的声音。
天穹上的阴云渐渐消散,可不知为何,却有雨水落在夏尔玛的背上,顺着长枪,落入龟裂的大地。
又一滴。
渐渐覆盖一切,直到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为何直到最后,才让人心里痛快这么一次呢?
难道早点后退一步,就那么难?
夏尔玛想要怒吼质问,可却再也得不到回答。
只有寂静。
在黯淡的天穹之下,框架之外,那些嘶鸣的声音随着地狱的潮水一同,渐渐靠近了,可空气里却仿佛依旧回荡着冷漠的嗤笑声,就像是留给地狱的最后嘲弄。
哪怕他的残躯已经消散在风中。
再也不见。
而耀眼的电光,再次在万物的憎恨中升腾而起。
鲲鹏的精魂从恨水之中升腾而起,环绕在创造主的身边,驯服的执行着主人最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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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地狱万军之前,最后的守卫者举起了中的长枪。
“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呢,对不对?”
夏尔玛闭上眼睛,轻声呢喃:“距离休息的时候,还早着呢。”
“——我们,再来!”
于是,仿佛有熟悉的笑声再一次从耳边响起。
就在黑暗的最深处,风雷震怒。
雷光再起!
就在干涸的血海之中,燃烧的甲轰鸣着,残破的荷鲁斯之刃斩落,令庞大的血蛇痉挛着嘶鸣。
无以计数的尸骸堆积成山,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巨大的蛇颅便已经脱离了身体,落在地上。紧接着,统治者的首级在牧者之杖的穿刺之下,钉进大地。
装甲践踏,在巨响里,将那一张碍眼的怨毒面孔彻底踩爆!
直到最后,奥西里斯的驾驶者才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感慨:“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很记仇的家伙完了,她好像已经记住我了。”
“难道你会害怕?”别西卜反问。
“哈,也对!”
欧顿眉开眼笑,“大不了再杀一次。”
伴随着两人之间的对话,风暴呼啸而来,如漆黑的长鞭一样斩落,数之不尽的怪物们嘶鸣涌动着,再度合拢。
别西卜忽然:“应芳州的识别信号消失了。”
“和上次一样啊”
欧顿沉默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笑:“急性子的人总是先走一步,明明大家还来不及打招呼呢。”
别西卜叹息,“或许,我们也会一样。”
“听起来就像上次?”
欧顿问道。
当他这么问的时候,别西卜便领会了这一份来自驾驶者的戏谑和淡定,忍不住随之发笑:“哈,就像上次。”
那么,就像上次!
只不过是死亡而已。
那些东西并不能将他们击倒。
在地狱焚烧殆尽之前,冥府巨人不会倒下。
只要这一份使命尚存一日,那么他们就不会回头。
厮杀再一次开始了。
奥西里斯和地狱之间的斗争!
可就在此刻激烈的厮杀里,那些不断响起的报损警报中,别西卜却像是走神了一样,略微迟滞了一瞬,然后,毫无征兆的问:
“起来,欧顿,你后悔过么?”
“嗯?后悔?”
紧急动里,欧顿瞥着空速表,疑惑的问:“后悔什么?”
“就是后悔那些过去的事情。”
别西卜:“如果不参合天国谱系就好了,你可以回去做圣名传承者,不必跟家人闹的那么僵。
没必要在一群臭傻逼身上浪费感情,为他们而难过。
最后,也不必变成那样。”
短暂的沉默里,欧顿尴尬的愣了一下。
“啊,要的话,是有点。”
他无奈耸肩,“可要是那样的话,不就遇不到你了么?”
“”
别西卜愕然沉默,就连报损警告的声音都黯淡起来。
“我知道你想什么,别西卜。”
欧顿忍不住笑起来,在天旋地转的驰骋中,他沙哑的笑着,眼睛闪闪发光:“不那样的话,或许我会过得很好,但我一定会失去很多。失去很多很珍贵的朋友,其中一定有你一个!
所以,别那些让人难过的话了——”
燃烧的神自黑潮中疾驰而过,贯穿了巨大的怪物,从后背穿出,黯淡的光翼展开,高踞与天穹之上,俯瞰万物。
“看啊,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欧顿大笑着,毫不在乎那些数不尽的尘埃:“敌人还要多少有多少,还有更多的对等待我们去打垮,更多的地狱和深渊
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到腰斩的时候呢!”
“你这个家伙,完全不听别人话是吗?”智能总控无奈叹息:“摊上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是啊。”
欧顿得意的咧嘴,推动操纵杆:“走吧,伙伴!”
咔!
操纵杆毫无反应,舱锁死,所有警报声尽数消失不见。
令欧顿的笑容僵硬在原地。
“别西卜?”
他抬起头问:“你在做什么?!”
“做蝇王应当做的事情啊,欧顿。”
少年的投影从驾驶舱的屏幕上浮现,酷似欧顿的面容上带着爽朗的微笑,摊:“体损失百分之七十二,燃油即将耗尽,嗯,看起来驾驶员也失去了理智的样子。
所以,紧急弹射程序要启动了——”
“喂!”
欧顿瞪大眼睛,想要话,却看到了屏幕上少年流下的眼泪。
那么难过。
可又那么得意。
“没用啦,弹射程序已经启动了,你该走了。”
别西卜:“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冥河的波澜在舱之内涌动着,渐渐覆盖驾驶舱,通向彼方的隧道已经打开。
“哪怕你我如今都只不过是虚假的幻影,可一想到,在某个故事里,我也可以为了保护你而死去我便由衷的感觉到快乐和欣喜。
和朋友离别的痛苦,和朋友重逢的欢欣,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这样的感觉,都是你给我的。
谢谢你,欧顿。”
“这一次,轮到你来送我了。”
在屏幕上,少年向着挚友微笑着,告别。
“再见吧,我的朋友。”
别西卜抬起掌,微微推出,虚无的光影调动了装甲内部最后的模块,令驾驶舱的胶囊猛然开,迅速凝固的泡沫填满了每一个间隙,盖住了那一张面孔。
就这样,在炸药的推动之下,飞射而出,顺着来自残存哨站的讯号,消失在了冥河的波涛里。
只有最后的呢喃,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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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起冒险,实在是太好啦。”
就这样,少年转身,最后一块屏幕骤然黯淡,而装甲的残缺面目之上,那一双眼瞳,却再度亮起。
宛如熔炉的火焰重启。
重生关启动
引言,降下审判和火焰,直至地狱焚烧殆尽!
密钥验证完毕
终结代码——冥河归还
倒计时00:0:00
无穷尽的高热从装甲内涌动而出,拉扯着最后的冥河,向内收缩,无穷炽热的光翼之间,残破的奥西里斯张口,钢铁咆哮。
自这最彻底的焚烧中,赤红与苍白交叠之冠从头上再度升起。
三度从死亡中归还之后,震怒的奥西里斯,冥府的主宰者于此再现!
撕裂风暴,践踏大地,烈焰如环,从大地之上升腾而起,扩散,将无穷尽的腐烂之潮笼罩在内。
而震怒的巨神,从天而降!
“在舞会结束之前,就让我来教你们吧。”
再无弱点的钢铁之神狞笑着,伸,捏住了隐藏在万军之中的猎食大天使:
“——什么叫做,毁灭!”
轰!
毁灭,降临。
远方,爆裂的亮光升上天空。
风暴卷着尘埃席卷而来,在荒芜的大地之上扩散。
槐诗剧烈的呛咳着,感觉到一阵眩晕,紧接着,听见远方传来的轰鸣,当俄联的防线坍塌之后,看不见尽头的漆黑便如同宛如决堤一样,灌入了这一片世界。
肆虐席卷着。
在山梁上面,夸父的脚步停滞了一瞬,疲惫的叹息。
“不能再往前了。”
他,“防线正在收缩,我们恐怕来不及赶过去了。”
已经,无路可走了。
找了一块石头,放下了抗在肩上的槐诗,他自己也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来。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都不由得呛咳着大笑起来。
可很快,就连沙哑的笑声也被盖过了。
就在山梁之下的黑潮尽头,巨响迸发。
腐烂的盖亚,轰然向前,掀起深渊的潮汐和波澜甚至并没有在乎这两只不远处的蚂蚁,只是本能的,循着来自灵魂中的饥渴和吸引,向着现境的火光扑出。
“这么大的玩意儿,要是我妈,也真是离谱啊。”夸父喘息着,仰望着那渐渐逼近的身影:“我妈没这么大个。”
“我妈也没有比喻,比喻你懂么?”
槐诗无奈叹息,“你还走得动么?抛下我,还来得及。”
“算了,不想走了。”
夸父靠在石头上,咳嗽着抱怨:“我来的时候,老头子跟我,这一趟,对东夏来也是豪赌,而我来,却是一次难得的会。
可惜,他话一直都遮遮掩掩的,从来都不清楚。都已经快要死到临头了,我还是想不明白,会究竟在哪里。
搞不好,老东西一开始就是在唬我吧”
“啊,不定。”
有可能的话,槐诗简直要举起双赞同:“越老的家伙,越会骗人。”
“是啊,早知道当年从稷下毕业就去社保局了。”
他怨念感慨:“福利高待遇好,加班也少,据以前在边境带我的班长现在女儿都已经去存续院进修了而我,这么多年都还没女朋友。”
“正常啦,我也一样。”
槐诗想要安慰,却被他狠瞪一眼:“你闭嘴。”
“”
“真后悔啊。”
夸父低下头,疲惫叹息:“如果我强一点就好了,难近母也不会死。到现在,也不会这么无能为力。”
“已经尽力了,不是么?”槐诗。
可夸父却没有回答。
只是摇头,许久,才轻声笑了起来:“不是只有理想国才有使命的,槐诗。”
槐诗无言。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像白那样,一点就透,就能够知道老头子的会是什么,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要是我能像红尘那子一样,心眼多一点,也不至于总是错话,让人讨厌。像谛听那样也行,朋友多,像白泽一样运气好,或者,像狐狸一样格局大一点”
夸父自嘲的笑了笑:“像我这样脑子缺根弦的,总让大家失望,可大家还愿意带我一起玩,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我总是忍不住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呢?
我很妒忌,槐诗——”
夸父轻声问:“为什么我不能像你?”
“像我一样父母死的早一个人去拉大提琴?”
槐诗翻了个白眼,几乎快要笑出来:“大哥,这年头父母双全就是奇迹了,咱还指望什么自行车啊?
况且,没你背我走这么远,我早就死了好么?”
“不一样的,槐诗。”
夸父摇头,“不一样的。”
“你好歹还是背靠东夏的五阶呢,羡慕我一个四阶工具人,就离谱。”槐诗摇头:“咱就别想那么多桃子吃了好么?
大家都一样,老兄,没有什么不同。”
夸父愣了一下,看着他,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样,忍不住扑哧一声。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那个家伙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根本停不下来。
“喂,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夸父自嘲的咧嘴,感受到这一份来自命运的荒谬馈赠:“我只是刚刚才明白,我其实抱怨那么多,羡慕那么多,其实一直都在想桃子吃。
结果,却没发现——”
他从口袋里伸出,展开五指,满足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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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的东西,不就一直在我的口袋里么?”
就在他的掌心里,一颗干瘪的果实微微翻滚。
皱巴巴的表皮看着分外寒碜,好像营养不良一样,可现在,它汲取着夸父的血液,还有风中回荡的哀鸣和来自世界的呼唤,便却好像幻觉一样,开始渐渐的生长。
渐渐的,丰润饱满,焕发活力。
这就是夸父为种,从扶桑上所结出的果实。
用他的灵魂,他的意识,他一生的所求,所凝结出的结晶。
一颗桃子?
“难道这也是你的安排么,老头子?”
夸父轻声呢喃:“拐弯抹角到这种程度,算我服了你!”
他握紧了中的果实,竭尽全力的,撑起身体,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引领着黑潮跋涉的腐烂盖亚。
终于,跨出了自己的脚步。
再无犹豫!
“你去哪里?”槐诗愕然。
“当然是去力挽狂澜啊!”
那个狼狈的男人回头,冲着他得意的一笑:“我过了,我这种硬汉风格,以前也流行过的!等了这么多年,复古的时候,也该到了。”
就这样,他最后道别。
“保重吧,槐诗。
我要去继续履行我的使命了——”
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转身,向着远方涌动的地狱潮流,无穷尽的敌人,那些嘶鸣的怪物,还有轰然前行的巨大腐尸。
狂风迎面,深渊险恶。
可恍惚中,却仿佛回到了美好的旧时光。
走进了荧幕之上。
就好像,终于成为英雄了一样。
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从时候开始,就一直想。
成为在黑暗前面力挽狂澜的勇士,在邪恶前方屹立不倒的丰碑,面对痛苦绝不皱眉的好汉。就像是电影里那些硬派英雄们一样。
他们不怕痛苦,打熬力气,日复一日的举重、深蹲、马拉松,勤学武艺,风刀霜剑打不动他们,更多的伤痕,会让他们越来越强。
可等他长大了之后,却发现,时代已经变了。
他所向往的硬汉们,已经不再流行。
只有他一个人茫然的徘徊着,追在他们消失的踪迹后面,无所适从。
当那个老人伸,向他发出邀约的时候,他究竟心里在想什么呢?现在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只记得那时候的,心潮澎湃!
“要来吗?”
玄鸟:“我们可以一起保护这个世界。”
“当然啊!”
夸父不假思索的握紧了老人的掌,几乎,热泪盈眶:“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
“是死是活,就看你了,老头子。”
在那驰骋而至的浪潮前方,孤独的扞卫者握紧了中的果实,“我信你啊!”
我等那么多年。
今天这个逼,我装定了!
他张口,将自己一生的苦果吞尽。
在扩散的剧痛中,向着地狱,无声咆哮。
恐怖的烈焰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轻而易举的将暗潮撕裂。好像有无穷的力量骤然从体内爆发,迅速的膨胀。
将一切焚烧殆尽。
包括自己
“等等,好像哪里”
他瞪大眼睛:“不太对?”
轰!
在黑暗之前,万丈火柱拔地而起,彻底将他焚烧殆尽之后,扩散,将苍白的飞灰撒遍了整个世界。
夸父,消失无踪。
“失败了么?”
玄鸟动作一滞,僵硬在原地,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投影。
几乎忘记呼吸。
就在稷下,幽暗的地宫中迸发出悲怆的钟鸣。
沉寂的丹青卷骤然翻卷,如椽大笔凭空从上面浮现,笔直的掠过了无数记录,落在了卷首,将最前面夸父的名字,彻底抹消!
人死如灯灭。
这一份来自源典的印证,很快就传递到了玄鸟的感知之中,令老人跌坐在椅子上,再没有撑起来的力气。
难以呼吸。
可很快,他就感觉到,袖中的白狼钩震荡不休!
高亢的鸣叫!
宛如嗅到来自现境的共鸣
当玄鸟打开怀中的罗盘时,便看到那指针癫狂的旋转,昭示星野之中的动乱,来自各个宫阙之间的剧烈冲突。
乃至命运的激荡!
那是即将重生的天命,在孕育之中,向着尘世高亢咆哮。
俯瞰万般尘埃!
那一瞬间,棋盘内,拔地而起的火柱骤然分裂,八道截然不同的神迹刻印如同枝叶那样从其中生长而出。
回旋在大地和无尽命运星野的投影之间。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先天八卦于此重演,无穷的引力从那扭转万象的回旋里迸发,化为了龙卷,笼罩黑潮,大群、军团、怪物、血河、一切微不足道的敌人都如同尘埃那样,被卷入这炼狱的熔炉之中。
化为了尘埃。
只有一个赤红的轮廓,自熔炉一般的炼狱中缓缓浮现。
骸骨、内脏,肌理、皮肤
宛如金铁重铸。
将自身,也锻造为了足以毁灭一切的武装!
“来!”
那一瞬间,夸父抬起了眼瞳,向着尘世呼唤。
天地剧震,万物动荡。
“来!”他再度呐喊。
山峦移位,七海翻波。
“来!”
当最后的呼唤响彻天地,在稷下地宫的最深处,尘封的古老铜兵骤然震颤,鸣叫着,感应到了这一份来自宿命的呼唤。
骤然裂解,化为了满地的尘埃。
可就在那占据了天地轴心的烈火和风暴之中,万丈寒光骤然延伸,就在夸父展开的双之中,凝聚成型。
在那一瞬间,威严的甲胄凭空浮现,在天地万物宛如欢歌的浩荡鸣动里,如烈火的红翎自冠上扬起。
流火金眸俯瞰,睥睨万物!
当丹青卷之上的大笔再度落下时,在玄鸟的名字后面,便出现了崭新的名讳!
只是存在,便令整个东夏谱系的圣痕为之一震。
只是书写,便让所有升华者感受到其煌煌威严。
这便是除非赌上自己的生命,否则无从传承的尊号,除非世界坍塌,江山倾覆,否则绝对无法凝聚的天命!
需要的是东夏谱系的倾力支援,需要的是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牺牲一切乃至灵魂的准备。
需要的,这一份成为英雄的愿望!
当世界濒临崩溃,当万物呼唤救赎,当邪魔占据尘世,当外道篡夺正统。
这一份力量,便会应召而来,将一切,拨乱反正!
东夏五千年的天命之冠。
当之无愧的第一英雄!
——受加冕者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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