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个澹澹
群芳宴之后,曹席之就没了声,聂珏也没把此人放在心上,原来他早已傍上了世家。
聂珏原不想理,但碍于众人在场,她还是挂起了笑,“不想在这里遇到各位公子。”
陆鹤吾问她,“聂大人来铁铺做什么?”
“想几件玩意儿,家里摆设用的,”聂珏。
他们身后曹席之正侧头与旁边的冯远智声话,虽听不见,左不过是围着她。
这冯远智虽未致仕,可他的身家背景不容人觑,他母亲是东昌侯的庶妹,和高庭渊称得上是姑表,论起来还算是皇亲国戚,他的父亲冯孝宏目前身居刑部侍郎,执掌刑部司,尽管官居四品,但是去年刑部尚书已经卸任,刑部没有了主管,其下设的四司中唯有刑部司有实权,若能平安无事再过一年,冯孝宏绝对能安稳的入主尚书。
“我等在满袖阁设了会,聂大人赏个脸,一同前往如何?”冯远智邀请她,眼中噙着恶。
聂珏正想着要不要拒绝,高庭渊陡然道,“我们去喝酒,你邀她干什么?”
这句话直白的让冯远智哑声,他邀聂珏不过是临时起意,真要为了什么,也是受了曹席之的影响。
陆鹤吾举着扇子往高庭渊身上一,“的什么话,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好同聂大人亲近。”
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左右有人想折腾,他总要一观能翻出个什么浪。
高庭渊瞪他一眼,伸腿先往前走了。
聂珏思索再三,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远智称心如意,摇起折扇颇有点风流意味,对着她扬了扬下巴。
满袖阁位于朱雀大街最东边,日头还没落,阁中的灯火都已亮起来,远远看去,形成了一道风景。
聂珏跟着他们进到阁内,倒没有那些喧闹声,阁中都设了厢房,那管事殷勤的领着他们进到厢房中,聂珏在他要走时,悄悄招他附耳传了几句话。
房中各人入座,那头陆鹤吾指着冯远智对聂珏道,“聂大人你该是不认识这人的,他是岳峙的表弟,叫冯远智。”
聂珏浅笑,“原来是冯公子。”
冯远智一脚踩在席衣上,表情及其肆意,“哈哈哈,本公子久闻聂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貌美。”
他把话的极轻佻,根本就把聂珏当成了烟花女子。
聂珏低着头,一手转着酒杯,旁人看不清她的面部,“区区陋颜不及公子容比娇阳。”
冯远智呵呵两声,“本朝民风雅致,就是那欢场也是诗歌称颂之地,本公子听,聂大人才情了得,比那场中女子如何?”
聂珏这会儿笑了,甚至挑起眉来,“冯公子流连欢场,竟也能的如此光明正大,不知令尊知道了,该怎么判?”
本朝有律令,官员及其家人禁止私下涉足烟花之地,若经发现,直接移交刑部办理。
聂珏这话可是实实的冯远智的脸,他爹就是刑部侍郎,而他还能知法犯法。
高庭渊看他蠢得可怜,目光巡到他身上给了一记警告,“喝酒的地方,少些其他不正经的东西,你若是不想喝,趁早给我出去。”
冯远智最是怕他,当即收敛,不敢再为难聂珏。
陆鹤吾乍舌,没料到高庭渊会替聂珏解围,他半身靠到高庭渊的案上,用手中的折扇挡了自己的脸,悄声道,“你转性了?怎护起她了?”
高庭渊扫了一眼聂珏,她正一口一口的喝着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护她了?”
陆鹤吾咳嗽了一声,举起酒水对聂珏道,“群芳宴上,大人的风姿着实叫人倾倒,我敬大人一杯酒。”
聂珏以茶代酒回了礼,“陆大人过奖了。”
陆鹤吾喝完酒,捂着嘴在一边笑,“她今日得醉倒在路边。”
高庭渊自顾自饮酒,“你与她耍心机,今日她若是栽了,明日她就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陆鹤吾停了笑,竟觉得无趣,他再观其他人,已有人过去与聂珏敬酒了。
“聂大人,我也敬你一杯,谢你当日讨教之恩,”曹席之一口喝掉酒,将酒杯往下倒,表示已经喝干净。
聂珏依样回敬茶,“不敢,担不得教你之责,我怕污了清白。”
曹席之嗤鼻一笑,“聂大人,我敬你酒,你却回我茶,是不是有些不妥?”
座席其他纨绔这时都起劲了,“就是,装模作样的,不能喝酒还跟我们过来干嘛?”
“敬她酒是给她面子,没本事接,还叽叽歪歪什么。”
曹席之得意坏了,他就是要聂珏难堪,不是能会道吗?不是喜欢装腔作势吗?这里可没人会吃她那一套。
聂珏干脆放下茶,“我不能饮酒,以茶代酒是古来的习俗,我不知诸位不喜,不若这样,我自行离席,你们也吃的畅快。”
“既然来了就要遵守酒场上的规矩,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当我们什么!”
“走也可以,把你面前那壶酒喝光,我们就放你走。”
聂珏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这场宴分明就是来作贱她的,她要是不管不顾出去,势必会被拦住。
忽然,房门被一脚踹开,周筱妤提着洗鹿刀闯进来,她先看了聂珏,见她眼中清明,然后一脚踹在近前的案上,“刚刚是谁让阿珏喝酒的?”
那些公子哥一见到她都怂了,个个缩着肩不敢抬头。
周筱妤把刀扛到背上,冲高庭渊笑,“高岳峙,你把我家阿珏诓过来欺负,当我是死的吗?”
高庭渊背贴着靠垫,指了陆鹤吾,“找他。”
陆鹤吾将手一摊,“不关我的事。”
周筱妤摸一把脸,走到陆鹤吾身前,猛地将手上的刀钉进了案,“会推啊,行,我不找你麻烦,你给我指出个人来。”
陆鹤吾装作吓坏的样子,手一动,指到曹席之身上。
曹席之也被吓懵,看她过来走,整个人定在那儿,动都不敢动。
周筱妤拎着聂珏案前的酒,放到他面前,“会喝酒是吧,把这壶酒给我喝了!”
曹席之哪还敢不,捧着酒壶往嘴里灌,平时的尖酸刻薄早丢的没影。
周筱妤还不满意,眼睛又瞄上了其他人,门边的聂珏叫住了她,“琬珲,咱们走吧。”
若真的让这群人都遭了罪,她就算彻底得罪了世家,后面的路便不好走了。
周筱妤拿着刀一个个指了遍,“再教我发现有下一次,我亲自登门拜访!”
听得那群膏梁纨袴都呐呐不敢,她才和聂珏踏出了厢房。
房内已被周筱妤毁的一片狼藉,一场酒宴糟蹋的没了兴致,高庭渊喝完最后一杯酒,往边上轻扯了一下挂铃,清脆的铃声响起,便有管事带着人过来收拾残局,等一切恢复了原样,他凉凉道,“再摆上酒。”
纨绔们面面相觑,都闹成这样了,还能喝的下去?
陆鹤吾懒洋洋的杵着胳膊,“岳峙,这又唱的哪一出?”
高庭渊等他们上好了酒,头回摆出了笑,“酒场上的规矩,刚刚谁的,不能走就走,喝吧。”
陆鹤吾这才知道他生气了,“你作何要发火?为那女榜眼出气?”
高庭渊也问道,“你又为何欺辱她?毁了我的酒席,反倒还往我身上泼脏水。”
陆鹤吾头疼,“这酒我喝,谁让你高公子面子大?”
高庭渊眉间带霜,“今晚喝不完,谁都别想回去!”
可怜纨绔们还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有一劫在这里等着,那酒喝到后面人都站不起来,全部被仆役给背了回去。
日子过得快,元正不过眨眼也到了,这日每家每户都贴上新对联,挂上新历,所谓除旧迎新,爆竹声整整一日都不停。
元正这日,礼部按照旧历摆下正旦宴,聂珏一上午都在宫中,宴至将散都没事,女帝交代了几句开年的事,便放了人回家。
聂珏及至家门口,骁骁手里端着一碗椒柏酒,“大人,快饮酒。”
聂珏接了酒,一口喝尽,刹时口齿留香,椒柏酒是用花椒配着柏树叶酿制成的酒水,每到元正,人人都会饮椒柏酒,寓意无灾无病,健康长寿。
骁骁等她喝完,开口,“持椒逐柏,驱病增寿!”
聂珏望他正儿八经的大人样,乐道,“谁教你的?”
骁骁道,“王婶的。”
两人进了府,迎头见瑞禾帮着杂役在贴门联,骁骁跑过去帮忙,“歪了歪了,往左一点。”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聂珏耸着肩吸了一口冷气,那边九儿抱着衣服过来找她,“大人,换了衣服去包饺子吧,王婶等了许久。”
进到厨房,王婶已放好了七八个蒲团,那些蒲团围在一起,当中摆着各种食材,躲在灶火旁的猫瞄到聂珏,扒着爪子冲她喵喵叫,她随手抱进怀里,往其中的一个蒲团坐下来。
“叫他们进来罢。”
王婶放好饺子皮,跨过门槛,朝外面喊到,“骁骁,快叫他们过来一起包饺子!”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