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六十个澹澹
至第三日,河对岸火把摇曳,远远看着热闹的怕人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一切皆准备停当,当晚,周筱妤命所有人随身带雄黄粉,将所有的营帐都浇上火油,每人身上都备上火折。
行动前,众人在黑夜里一起喝了壮行酒。
周筱妤举碗痛饮,到碗见底,她扬声道,“兄弟们!此战必胜!”
话了,她便将碗掷地摔碎。
“必胜!”
“必胜!”
众人皆摔碗在地。
士气高涨的让周筱妤感动的欲哭,她侧头看了看高庭渊和萧继庆,又对众人道,“行动!”
将士们转瞬自营地中撤出,隐蔽在离营地五里远的地方,团团将营地包围住,只余河岸一口。
这边静悄悄,那边仡辽野正待此时,他暗暗下令,在今晚渡河,偷袭周家军。
泊于丽水上的船只以极快的速度行进,剩余的蛮人潜入水中在船后方随行。
丽水中早被周家军自上游投了毒,蛮人入水初时还未察觉,待凫水过程中,毒水流进嘴里,不过一会儿,毒性发作,再要返岸已来不及,他们又和大船相隔甚远,想呼救也叫不到人。
须臾时间,河面浮满了尸体,在夜色的遮掩下,无人能知。
船泊停在岸边,仡辽野让人不要点火,欲借着暗夜摸过去,在周家军还在睡梦中将他们结果掉。
近十万人冲进营地中,挑开营帐冲向床边举刀就杀,刀面碰触到硬物发出的声响,使得他们顿悟,这里早已没了人。
外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好!有埋伏!”
登时四周起了火,那火似活了,顺着营帐蜿蜒,将将蛮人们醒转过来,想撤退时,已被大火包围了。
“杀!”
周筱妤一声暴喝,率众人冲将过来。
突遭变故,蛮人军心大乱,他们随身的毒虫在这浓重的烟火里躲进饲主的衣服里不愿出来,蛮人最可怕的武器被扼杀掉,求生的本能逼得他们后退。
周筱妤一双眼死盯着仡辽野,杀了数十个挡在他身前的蛮人,眼见着他被仡辽羿护着就要撤退到船上,她叫了一声萧继庆,把洗鹿刀丢给他,取下长弓,照准仡辽野便射。
那一箭直冲着仡辽野的胸膛去,又快又狠,仡辽羿不及多想,身子便背过去,替他挡了,箭身直没入肉里,将他的身体对穿了。
“父王!快走!”
“羿儿!!”
仡辽羿猛推着他上了船,返身提剑冲周筱妤杀来。
萧继庆将洗鹿刀扔回到周筱妤手上道,“要我相助吗?”
“不用,”周筱妤摘了腰间的酒壶,仰首饮一口,对着洗鹿刀便喷出来,她道,“我要亲自为阿爹报仇!”
她纵身越过去,和仡辽亦缠斗在一起。
仡辽羿先时被她废掉一只胳膊,现下又中了她一箭,这会儿跟她斗完全占了下风,被她压的只有回挡的力气。
萧继庆在她附近防护,杀掉几个蛮人后,对高庭渊喊道,“岳峙!快列阵,别让他们跑回船上了!”
高庭渊踢开一蛮人,朝四周一览,蛮人四散溃逃,身后被他们的将士紧追着,有一将,在其中格外显眼,瞧身材瘦弱,竟能赤手和蛮人缠,他收回眼,大声道,“众军听令!摆箭阵!”
近十五万将士原地列阵,举弓静等他发号施令。
高庭渊竖起良匪剑,朝蛮人逃跑的方向,道,“放箭!”
这一声令下,瞬时箭雨纷飞,登上船的蛮人加快了船只的行驶速度,那些落下的蛮人纷纷中箭倒地,一时地上,水面上布满死人,鲜血淌入河中,将丽水染成了一片红。
周筱妤这边也近尾巴,她砍下仡辽羿的另一只手,抓起他的头道,“仡辽羿,去死吧!”
在仡辽羿疼痛的无法动弹时,伸手一刀,割下了他的头,她伸脚踢开他的身体,提刀走到高庭渊身边,望见那逃远的船只道,“竟让仡辽野这个老东西跑了!”
高庭渊远眺片刻,道,“这水中含了毒,咱们不好追上去。”
萧继庆道,“短时间内筹不到那么多船,确实难办。”
他沿河岸往上观,清澈的水流冲散了临近的血迹,他脑中灵光一闪,道,“走上游!水往下流,咱们不碰下游水就没事。”
高庭渊轻笑,“煦毅聪慧。”
周筱妤拿眼看一下萧继庆,又别扭的转开脸。
萧继庆时时关注她,自也看到了,他冷着脸往她边旁靠,道,“句话。”
周筱妤便羞红了脸,望了望高庭渊。
高庭渊将良匪剑放入剑鞘,背身不看两人。
周筱妤没了外援,看着萧继庆假装冷酷的侧面,轻轻道,“听你的。”
大军过了河,高庭渊他们才发现,仡辽野的军队已撤离,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天将明,朝霞将大地映红,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遍地都是,他们也累了,便就地调整,再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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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南出事,女帝夜不能寐,这几天头疼的连尤肖祥都治不住。
及至晚间,她半靠在罗汉床上,贾子兰从橱柜里拿了镇痛散出来,也脱靴上了床,托着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将镇痛散给她敷上,缓缓按着。
“澹澹走了快一个月,也不知巴南如何了。”
贾子兰手上未停,道,“陛下无需太过焦虑,世子爷的能力,您还不知道吗?”
女帝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的手捏进手里,道,“你会安慰朕了。”
贾子兰由她拉着,冲着她静静的笑。
女帝便似失了魂,手指抚上她眼角边的细纹,惶恐又慎重,道,“你这样,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又蓄谋要做其他事。”
贾子兰不答,只沿着她的脸极慢的下滑,看到她脸色潮红时,她才道,“陛下,欢喜我吗?”
女帝半咬了一下唇,痴迷的凝视着她的双眸,道,“便是蓄谋,我也如意了。”
殿内春色弥漫,两人越依越近。
“陛下!”外面童贤尖细嗓声传来。
再好的兴致都被这一声叫没了,女帝微有懊恼,贾子兰推她,“陛下,必是有急事,耽误不得。”
女帝虽不耐烦,但也让人进来了。
“陛下,塞北有书信到了,”童贤低着头,将书信呈上去。
女帝微仰看贾子兰,她果然寒下脸了。
“你出去吧。”
童贤缄声退出去。
女帝拆开信,一目十行,读下去,突的大怒,“好一个陆瀚!在这个节骨眼上,乘火劫!”
“巴南一有事,他倒有了要东要西的念头,让朕给他送两百万石粮食过去,朕到哪儿找给他?”女帝按下那信,又看贾子兰道,“你朕要给他吗?”
贾子兰冷漠的看她。
这样的眼神,让女帝心悸,仿佛一朝又回到以前,她抬手想碰贾子兰,被对方直接避过了。
“你怨朕也是对的,”女帝泄了劲,低喃着道,“当初你若听话,朕一定不会让陆瀚动你。”
贾子兰吸了一下鼻子,道,“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女帝爬起身,半跪在她跟前,道,“子兰,你信朕么?”
贾子兰垂了眼,那眼看她时是无光的。
女帝觉得心里是揪着的疼,她双手心的托住了贾子兰的脸,道,“你等着朕,朕一定让你亲手手刃了陆瀚。”
这句话让贾子兰在她的手心里落下了泪,她哭的极丑,却拨动着女帝的心弦。
“骗我好玩吗?你舍得把陆瀚杀了?杀我你都不会杀他。”
女帝用手抹着她的泪,哄着她道,“朕从未想过要杀你,塞北的匈奴是可怕,可陆瀚是悬在朕头上的一把刀,朕是迟早要结果了他的。”
贾子兰自她手心抬起脸,仍是不看她,道,“当我傻吗?”
女帝赤脚下了地,双膝跪于地上,举手起誓道,“朕对天起誓,不杀陆瀚朕死后入无间地狱!”
贾子兰本以为是哄她的玩笑,没想女帝竟如此庄重的立了誓,她赶紧俯身将人拽上了罗汉床,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女帝顺着歪倒在她怀里,软声软气道,“朕后悔了,让你遭受那般屈辱,你死朕吧。”
贾子兰半揽着她的手一震,随后一言不发的为她盖好薄被,人便要下床。
女帝双手抱着她的半身不让她走,赖在她身上不下来,“你别走。”
“我能走哪儿去?”贾子兰低低的回答她,但是却一点也不碰她。
女帝却握着她的手,极其紧张的道,“你信朕一次,就一次,从今往后,朕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贾子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淡漠道,“不怕我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了?”
她是最高贵的世家女,情绪的波动只在女帝的身上,纵是这样,却也让人难掩心动,女帝就是那被她无意撩动了心的人,可她一人心动有多孤独,她要这个人也跟着她一起沉沦,便是骗她,那她也认了。
“怕,可是再怕,朕也想你对着朕笑一笑,和朕话时能亲切温和,而不是现在这样满身是刺,就算你故意做样子给朕看,朕也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