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个澹澹
柳士龙回京后,立刻向女帝明了情况,那四万人的生死就在女帝的一念之间。
“萧爱卿,这四万人你以为该如何?”
“回禀陛下,大月氏人犯我疆土,这四万人绝对留不得!”萧真道,那等柔软心肠在国家大义面前是丝毫无用的,杀就要杀的明明白白,让大月氏人胆怯,往后他们才不敢再犯。
女帝道,“四万大月氏士兵,若全部坑杀,虽残忍了些,倒是让他们长个记性,免得日后再犯。”
此话一落下,就算做定了结果,柳士龙心里记住了,又对女帝道,“陛下,此次能大获全胜,全靠一个姑娘,她凭一己之力硬是撑到了微臣赶到,实在是勇气可嘉!”
“竟有此事,那姑娘可随你入京了?朕得好好嘉奖她,”女帝温温一笑,女子从军本就艰难,像这样还能在大战中运筹帷幄的,实在不可多得,她少不得要鼓励一番。
柳士龙道,“回禀陛下,夏红旆人在域西走不开,域西节度使钱来康在私逃时被她斩杀了,此番虽赶除了敌寇,但域西也被毁的差不多,若让她也上京,域西还是无人管守。”
“域西节度使既然位置空了,那就让她替上吧,此战之后,她在军中也有了威望,正好接了节度使,替朕好好把守域西,”女帝慢慢道。
柳士龙伏地叩了三次,又道,“请陛下责罚微臣,微臣自作主张,将那五万兵马留在了域西……”
“朕怎么能罚你呢,你做的很对,域西是边塞,没了大月氏,往后也可能有其他国触线,这次大月氏虽被你们回去了,但是域西的士兵恐怕也所剩无几,那五万人留在那儿是当然的,”女帝表示理解道。
京中兵力陡然缺了五万人,对女帝而言,这龙椅都做的不□□稳,她虽是通情达理,但这五万人还是要补回来的。
“京里的兵少了,萧爱卿,你开年之后就往地方上征兵吧,需得是身强力壮,自己愿意的,若家中无男丁的,或者只有一个男丁的,就不要强迫他们了,若是有女子想入伍的,朕觉得也是可以放宽条件的,让她们也有机会保家卫国,倒也是一桩美事。”
萧真心里记下了数。
女帝却还记着一桩事,“域西安定了,那塞北如何了?萧爱卿,陆爱卿有再传消息了吗?”
“陛下!陆大将军之后再无消息传来,想来塞北应该也是无甚大事了,”萧真道。
塞北隔着匈奴,照陆瀚的性子,若真无事,也该传封信回来,可现在断了消息,天高皇帝远,那边究竟怎么样了,女帝还真摸不着,唯有坐等了。
如此,早朝结束,众臣便都退下了。
女帝由童贤扶着进了寝殿,望到贾子兰,瞧她穿的单薄,就笑道,“天儿冷了,你穿的有些少,仔细冻着。”
贾子兰过来给她换常服,“殿内暖和,微臣不出去,穿少点也没事。”
女帝伸长手,由她摆弄,“下午没事,你代朕过去瞧瞧聂爱卿,她这身子骨太弱了。”
“牢里留下的病根吧,天转冷,她估计就有的苦吃,年纪,也不容易,”贾子兰盘上扣,又着人出去了盆水进来,给她擦了手。
女帝微微一叹,“还是朕的不是,当初若没那些邪心思,她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贾子兰便不做声了。
女帝面有懊恼,知她是又想到之前的不愉快,再想同她几句好听的,却见这人板着脸把脏衣抱了出去。
坏事做尽,能得她如今笑脸相迎,女帝已是大喜过望了,再不敢贪图其他。
午膳过后,女帝去了御书房办政务,贾子兰便出了宫,去看聂珏了。
这还是贾子兰第二次入聂府,跟她身后的宫女被王婶叫去喝茶了,她在书房里和聂珏见了面。
“怎么又生病了,这天不好,你得顾着点身体。”
聂珏亲自给她斟了茶,道,“让您挂心了,是圣人让您来的?”
“她不让我来,我如何能过的来?”贾子兰吹了一下热气,抿了一口茶水,道,“我让你不要和高庭渊搅和不清,看来你没听进耳朵里,你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再往后还可能是仇家,你这是在往死胡同里走。”
聂珏垂下眼,闷声道,“京里的事我还得仰仗着他,您听到的那些传言过过耳朵就好,何必当真呢?”
“我看你是走了心了,你和他这般有什么好结果,难道你非要走我的老路不成?”贾子兰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少年人的感情热烈且没有道理,她懂得,可是她还是不想让这孩子泥足深陷。
聂珏偏过脸,淡声道,“我省得的。”
她瘦的多了,人陷在椅子中,柔弱的像是没了骨头,贾子兰瞧着心疼,坐到她旁边往她身上摸了摸,道,“瘦的太狠了,让厨房里多炖些补品,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熬得住?”
聂珏反手和她相握,问道,“兰姨,塞北的粮草是不是您做的手脚?”
贾子兰明显一顿,抽了手出来道,“我做的,你觉得不对吗?”
聂珏道“您恨陆瀚,我知道,可是粮草一动,陆虎师便没了果腹之物,他们还在和匈奴力抗,您这样做,和私通匈奴有何区别?若塞北因此沦陷……”
“闭嘴!这帮人死不足惜,我就是和匈奴人勾结又有什么错,他们助高茹烟杀了我全家,我杀他们天经地义!”贾子兰抓着她的肩恨声道。
聂珏扳不开她,只得对着她的已近疯魔的眼道,“在您心里,报仇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们?您想过那些无辜的百姓会遭受什么?大齐乱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您答应了我的老师,要助我复魏的,您看看现在,您在干什么!”
“你太慢了,我等不了了,我没几日快活的,我想着将他们千刀万剐已经想了很多年,我等不下去了!”贾子兰大张着眼,神情几近癫狂,“大齐乱了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只要能杀了他们,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聂珏的肩膀被她掐的发疼,凝视着她道,“您不怕她知晓?麻仓总别那次的教训您还没吃够吗?”
贾子兰呵呵冷笑,“她怀疑不到我身上,她现在可舍不得动我。”
“兰姨,那些旧部是无辜的,您放过他们吧,”聂珏求道。
贾子兰压着她一拧,看她疼的皱起脸,才道,“生在这世间,谁也不无辜!旧部的人是自愿去做的,要你好心!”
聂珏按住她,想从她手里脱开,“多无益,您已经做下了,若此后生灵涂炭……”
“那我自己去跟我父亲请罪!你只要按原计划辅佐奕王登基即可,其他的罪过我一力承担!”
“您疯了,”聂珏。
“我早疯了,你到今天才知道。”
贾子兰松开了她,转身走到门口,她歪了头裂开嘴癫笑着,“你别想阻止我!”
门啪地合上了。
聂珏仰着脸长长的叹息下来,胸口的大石压得她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翌日,聂珏起了大早,准备上朝。
临出门被高庭渊堵在了门口。
“还没好全,怎么就急着上朝了?”高庭渊道。
聂珏看了一眼董朝,他正往后院躲去,“您真是按了个千里眼顺风耳在我府里,我上朝您都要管,难道我这个吏部尚书连上朝都不能吗?”
高庭渊握了握她的手,没一点热气,他对九儿道,“给你家大人拿件披风来,外面风大。”
他专注的看着她,“你嫌我管得多,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近来越发的不爱吃东西了,瘦的我都心惊,你若好好的,我又何必会盯着你。”
九儿把披风拿了过来,披到聂珏身上,她望着天色,快要半白了,她道,“早上您不用当值,回去休息吧,别再耗在我这里了。”
高庭渊拽着她的手,送她上了马车,“晓得疼人了,我这番殷勤就不算白费,晚上我过来吃饭,你不会推拒吧。”
“推拒您就不来了?”聂珏半只脚伸进车里,弯身看他,“您来了也不少您一口饭。”
高庭渊望着她入神,突然脑子里一响,自怀里摸出个玉色的菩萨项坠,往她脖子上带好了,“你带着。”
“您哪儿弄来这么个精致的物件,我不好收,”这玉像一看就贵重,聂珏被他按着脖子带上,倒真不好意思拿了。
“收着吧,不定还能给你带来福报,”高庭渊道,这项坠是他母亲生前给他的,如今算是送出去了。
聂珏把坠子塞进衣襟中,望他笑,“原来您也知道我厄运缠身,还敢粘着我,不怕沾上吗?”
风太大,吹的她睁不开眼,高庭渊把那斗篷遮的严一些,道,“这年头谁还信这个,进去吧,再耽搁,上早朝就迟了。”
聂珏于是就进去了,马车缓缓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高庭渊等它看不见了,便也施施然走回了东昌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