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个澹澹
喜宴上,女帝正和肖正商到兴时,贾子兰便在这时俯身在女帝耳边极轻的了一句话。
“陛下,您答应微臣的事……”
女帝拿眼往席上看,座中客人吃的欢,穿梭在其中的侍女忙碌的无暇停歇,她微仰着头冲贾子兰道,“去吧。”
贾子兰躬身离了场。
肖正商多问一句,“贾大人这是?”
“她头晕,入客房里歇会儿,”女帝道,“咱们咱们的。”
肖正商只得陪她继续闲话。
贾子兰一出了门,才发现天将黑,她沿着院中道极熟的朝东院走,这陆府她来过许多次,每一次都是被迫来的,这次她主动踏进了东院里。
那喜宴热闹,人来人往,到了这东院,竟连个侍女都看不见。
她走到陆瀚的居室,抬手敲了两下门,那门里没一点声回应,她便将门一推开,果然里面没有随侍的侍女,陆家彻底将他放弃了,下人都没安排,活到他这个岁数,真是何等的悲哀。
贾子兰反手合上了门,悄步走进里间,目中的兴奋掩不住的跳跃着,她走到床畔,俯身下来轻唤着闭目的人,“陆将军。”
陆瀚惊怔的睁了眼,口中“呃,呃”竟不出话。
贾子兰歪过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那眼神情意绵绵,仿佛她看的是自己的情郎。
陆瀚就在这眼神中感到了惊怕,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想开口叫人,可出口的便是口水和着难听的呃啊声,根本传不到门外。
贾子兰看他看了很久,眼里的疯就缓缓显了出来,她探身在他胸前,嗞着笑道,“你当年不是最爱我吗?现在我来了,你反倒怕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回应她的是陆瀚拼命朝外的脆弱喉音。
贾子兰离了他的身,背靠着床坐到了地上,如幽魂般的自言自语着,“你儿子,你夫人在外面快活,你在里面却无人看顾,陆瀚,这半辈子过去了,你杀的那些人你可曾有想过他们会回来报仇?”
“我父亲死时不过四十六,和她如今一般大,他爱喝茶,爱听曲,对所有人都存着善意,就是对她,也只是向献帝建议不要让她碰政事,从未想过伤害她分毫,你们这些人,你们多狠呐,杀了他还要将他的名声毁尽,留我在世却是为了折辱我,世人只道你是创世能臣,她是开明圣君,那我们呢,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杀,被你们欺?”
她的眼泪慢慢流出,絮絮叨叨的诉着他们的狠,“我那时才二十二啊,我父亲把我当男儿养到那么大,希望我不必受世俗拘束,做我想做的事,他那么好,可却被你们杀了,你们杀了我的父亲,也杀了我,我们贾氏死了十四年,我也疯了十四年,这十四年,我做梦都想把你们抽皮扒骨,可我到现时发现,我抽不了你们的皮,也扒不了你们的骨,便是让你死,也只能暗地里进行,公平吗?你公不公平?”
她侧头看向陆瀚,见他还在想出声,挣得脸侧筋络鼓起,她呵呵笑,“你也觉得不公平是不是?我父亲是被你们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杀的,而我杀你,竟不能让全天下人知道,我多难过啊,我这些年委屈受尽了,牺牲了我所有的脸皮,才挣来这个机会,她还以为我会感激她,我怎么会感激她呢?我杀得了你,杀不了她,那我就让她爱上我,爱上我以后,我再自杀,你看,我死了,她就疯了,多好。”
她的累了,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拿过里面的枕头,冲他微微的笑,那张美到了极致的脸爬满了阴鸷和偏执。
“你和她一起杀了我全家,你和她一起强/暴了我,那现在我先送你下地狱,你在地狱里等着她好吗?”
陆瀚的浑浊的双目沁出泪,僵麻的脸皮动不了,他想求饶,可求饶两个字都不能。
贾子兰肆笑着将枕头压了下去。
------------------------------------------------
高庭渊在房中待了没多会,便走了。
聂珏半身趴在桌上,闭目冥想着。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摸着桌子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门。
贾子兰脸白的像鬼,她浑身都在发抖,廊檐灯笼在她脸上的光竟莫名给她罩上了一层死气。
聂珏扶着她进来,倒了茶水放进她手里,看她神情恍惚,问道,“兰姨,您,您怎么了?”
贾子兰就笑,那种笑带着瘆人的可怖,她邀功似的道,“阿珏,我杀了陆瀚。”
聂珏心头陡然一跳,抓来她的手道,“您,真杀了陆瀚?”
“呵呵,我看着他在我手下慢慢窒息,那种感觉真让人上瘾,”贾子兰回味着道,表情里藏着癫魔。
聂珏浑身哆嗦着,“您有没有让人看到?”
贾子兰摇摇头,难得目带温柔的看向她,“我杀陆瀚经过了她同意,你不要怕,陆家的人巴不得他死,我杀他时,他房里连个侍女都没有。”
聂珏突然将她抱住,赤红着双目,在她耳边哭道,“兰姨,陆瀚死了,往后只要将奕王殿下扶上帝位我们就有的好活了,您,您等着我……”
贾子兰慈爱的抚着她,她这辈子没有儿女,二十多岁时见了聂珏便将她当自己的孩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也就是这个孩子,可她太累了,她想躺下来,闭塞着外界,静静的被这世间所有人遗忘。
“阿珏,我已经帮你除了高仲瑾和陆瀚,现下就剩她了,兰姨没用,杀不了她,往后你心些,切勿再被她伤到。”
她的话太像交代后事,聂珏哭的停不下来,抓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好好的,我给您养老,我们一起回汴京,看山茶花……”
贾子兰托着她的脸,用帕子细心的给她擦眼泪,望着她哭花的脸,贾子兰倏地闭紧了双目又睁开,那眸里便有泪漫出,“阿珏,汴京没了,山茶花也没了,咱们回不去了。”
聂珏慌乱的抱紧她,无助的在她耳边给起了承诺,“汴京没了,我给您造一个出来,山茶花没了,我来为您种!您不要离开我……”
贾子兰自她手里挣开,轻轻将她推了开,“我的阿珏,兰姨怎么舍得离开你,兰姨会保佑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不不不!我不要您保佑!您活着,您活着我就能好!兰姨——”
聂珏固执的抓着她的手不让走,她的力气没有贾子兰大,贾子兰挣了一下,便退到了门边。
“阿珏,再见。”
“不——”
贾子兰在她要扑过来前开了门将她反锁在了里面。
门里面的人疯狂的摇着门,哭声惨烈的让贾子兰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惊得要冲进去的九儿,将她拉到廊下坐着。
“她身子不好,吃喝上你们要尽心,那些性寒的,阴凉的不要让她碰,雨天要在她待的房里放火盆,她的腿一到雨天会疼,她嘴上或许不,你们要记着放,外出时,在马车里备些吃的,她脾胃也不好,时时会感到饿,你们做下人的要顾着些。”
她着话,眼里的泪掩不住下落,被她擦了,又掉出来,她用手捂着嘴硬憋了回去,又道,“她性格倔,遇到事只会自己扛着,你是她近身伺候的人,多和她话,便是不能帮她什么,她也舒心,她年幼便没了父母,你们就是她的家人,她做事虽然稳妥,但是考虑的太多也会累,你们多上点心,让她好有时间休息。”
九儿愣着看她,“可,可大人她在里面哭……”
“她没事,等我走了,走一段路你再开门,你这会儿开门她刚哭过,容易伤风,”贾子兰道。
九儿呆呆地应下来,看她急步出了院子。
贾子兰原路返回到席上,这喜宴也吃到了尾声,女帝见她来了,就和肖正商、阎氏告了别,由他们送着自己出了府。
回到宫中已差不多在亥时,女帝如往常般由她服侍着更了衣,末了,女帝坐在床畔,看她给自己洗脚。
“子兰。”
“恩,”贾子兰答应着。
女帝等她给自己洗好脚,探手过来托着她的下巴往自己身上来,“杀了陆瀚,你开心吗?”
“开心,”贾子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抬手摸着她的眉眼道,“今日最开心。”
女帝双手挂在她的后颈上,闭着眼睛任她在自己的脸上描画,“子兰,过几日就到春耕了,下江南的时候朕带你去看茶花,江南的茶花这个时节最美。”
“好啊,”贾子兰漫不经心的将手放到她的腰间,解了她的腰带,手指探到里面去。
女帝搂紧她,带着她滚进了被中,“你若是看到喜欢的,咱们可以带几株回来养。”
“京里的水土不适合种茶花,看看就好了,带回来养不了几天就死了,”贾子兰温和着道。
女帝亲着她的脸,极尽讨好,“只要你喜欢,朕想法子也要让它们活。”
贾子兰低低笑着,探身和她缠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