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个澹澹
隔天临朝,女帝宣布了成立内阁,聂珏任内阁首辅,六部九卿一御史台加上神武大将军皆是阁臣,到此整个朝局暂定下来,聂珏为百官之首,一切政务经阁臣商讨过后,都需经她手票拟,才可以呈报给女帝批示,其权势没顶,竟有号令百官之威。
聂珏早起时吐了一遭,硬是挺着上了朝,到下朝时,那冒在嗓子眼的酸水迫的她浑身颤,她吃了颗酸梅暂时压住了,正好见萧真过来欲要跟她话。
“甘棠,面色怎么这么差?”萧真面含担忧道。
聂珏与他并行,道,“昨夜没睡好,让伯爷挂心了。”
萧真回身见高庭渊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他们这边,便道,“老夫昨儿就见你和岳峙不对,是不是吵架了?”
“没,”聂珏死死的扣住袖中颤栗的手,平稳着声道,“伯爷,这几日我身子不爽,放眠云几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等我过阵子好了,再带她授课吧。”
她瞧着很不好,唇色泛白,眸中含冷,旁人一眼就看出她在强撑,萧真不好再追着问,只道,“甘棠,你如今上了首辅,一人担了三个职,实在累的很,你找个机会,将那大理寺放出去吧,别把自己累坏了。”
聂珏道,“会试刚过,新人还需磨砺,我也在他们之中挑选着,待时机成熟了,我会调人过来的。”
“这批新人都是吃饱了墨水的,老夫觉得,个把月应该就可以放人入朝了,在翰林院里呆久了,也容易懒,可别让他们也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萧真。
他们走出了朝华门,将要分道扬镳时,聂珏道,“翰林院大整,有脑子的都不会烂在里面,您且看着他们争吧,到时必有得一场好戏。”
萧真朗着声大笑,与她做别。
聂珏缓行到马车前,皱了眉对御奴道,“你驾车慢些,我在里面颠得慌。”
那御奴忙道了好。
她提着下摆上了车,侧目时,感觉那人还看向这边,她寒了脸,摔下帘子进去了。
她憋了一路,到这时才一股脑都吐出来,侧身倒在地上撑不起一点力,那腹处又开始疼,她伸手往下一摸,就看到手上沾到了血,那种无法预料得怕袭向她,压着她哭,越哭越怕,她心底想着,这个孩子只怕难保住了。
过到府门前,聂珏废了力扯开帘子,朝外叫人。
“九儿,王婶……”
九儿和王婶在门边一听到声,就赶忙扶抱着她下来。
“快去请大夫,”聂珏推着王婶道。
王婶也看到她身上的血,和九儿将她送进房里就一刻也不敢待的奔出府。
九儿吓怕了,先帮她换了衣裳喂了药,瞧她像要昏过去,昨天被她威胁的那些话全忘光了,只知要去找高庭渊,疾跑着往外冲。
“九儿……”聂珏睁开了眼,勉力出声,想阻止她,“别去……”
九儿咬着牙一跺脚,转身往出跑了。
聂珏眼睁睁看她跑远了,心里发冷,冷的她意识模糊,陷进了深渊里。
聂府和东昌侯府离得不远,九儿跑过去时,将好见董朝出门来。
“董朝!高大人在哪里?”九儿急抓着他的胳膊道,“快带我去找他!”
董朝便知聂珏有事了,他道,“世子爷这会儿应该在明火堂,早上他不当差,这几天都在明火堂办公。”
九儿眼泪冒出来,拉他道,“快去叫他,快去叫他。”
董朝登时也起了急,拽着人一起冲向了明火堂。
高庭渊才从练武场下来,身上都是汗,换了身衣裳准备回去。
董朝和九儿跑进来了。
九儿一见着高庭渊哭的更凶,双膝往地上一跪,就道,“高大人,您去看看我家大人吧……”
高庭渊眉头直蹙,下颚紧了起来,却还是阴沉着脸没接话。
“高大人,大人她怀孕了,”九儿瞧他无动于衷,更心慌,“下朝回来身上就见了血,这会还晕着,求求您快去看看她,她真的不好了……”
怀孕二字一出,高庭渊哪还有矜娇负气,那冷面都急出了火,也不等她接着话,大步朝聂府跑了去。
入了聂府东苑,高庭渊又缓着步子,推门进去时,里面静的像是没人,高庭渊转进里间,就见聂珏合目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嘴唇上都起了皮,光这么看着,就生了心疼。
他尽量放轻了步子走到床畔,捏着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王婶领着蒙眼的大夫正好进来,瞧他杵在床头,胸中也是燃起了喜悦,她先请了高庭渊坐到桌边,让大夫过来给聂珏看。
“不是我啊,你们夫人这胎相本就不稳,还不卧床休息,她这体质比一般的女子差,你们得惜护着些,多让她休息,切莫让她烦忧,这有孕的妇人哪还能整日奔波,能养着就养着,我给你们再开点养胎的药,你们可别再让她乱动了,她这胎危险呢,”那大夫诊完脉,叮嘱着道。
王婶都答应了下来,侧头去看高庭渊,果见他紧张的无促,便也不好在他面前多什么,领着大夫出去,自己去熬药了。
王婶熬好了药,九儿也回了府,她随着王婶进屋,瞧高庭渊望着聂珏发呆,便道,“高大人,安胎药来了,您要喂吗?”
高庭渊伸手欲接碗,想了想却又停了心思,道,“你去喂吧。”
九儿难免心有抱怨,但还是没出来。
王婶低声叫着聂珏,“大人,大人。”
聂珏眉间起皱,睁开了一下眼睛,又想闭回去。
“大人起来喝药了,”九儿低唤道。
聂珏这才稍微清醒些,眯着眼由着王婶将她拖上来靠到枕头上,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九儿喂了一口药进她口里,“大人,高大人来看您了。”
这一句将聂珏拉回了现实,她转头往屋里看,一下子对上他的眼,那双眼从前看她时都充满着爱意,如今却已叫她难辨其心思,她心内陡然生凉,直瞪着九儿道,“你找他来的。”
九儿有点踌躇,还欲给她喂药,就见她扬手将那药翻了,冷声道,“滚。”
九儿讪着脸想劝她。
“你们先下去,”高庭渊吱声了。
王婶便拉着九儿朝外走。
高庭渊又道,“再熬一碗药送过来。”
两人应着出去了。
屋内寂静了,聂珏紧抿着唇不看他。
高庭渊踱步过来,望着她单薄的侧身道,“你怀了我的孩子。”
聂珏肃寒着面,呵一声冷笑道,“你得意什么?”
高庭渊立在那儿,盯着她强装坚强的脸,未回答。
两人对峙着。
屋外的阳光斜了下去,高庭渊道,“这孩子……”
“这孩子如你所愿,我会掉,”聂珏抢过话道。
高庭渊霎时生怒,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正看着自己,“这孩子我要,你若敢掉,我决不饶你。”
聂珏头昏沉着,被他这么持着下巴,脑袋不住的朝后坠,那发都被迫伸直了往下垂,将好垂了一枕头,她冷眼望着他道,“我好怕你呢。”
“你是谢中亓的弟子,来京就是要扶奕王殿下为帝,覆灭大齐,”高庭渊绞着声道,“你不怕,我倒要看看奕王殿下怕不怕?”
这是何等的荒唐,她将自己的全部秘密都告诉了他,如今他却用秘密来要挟,她这一身苍凉,冻得她只想哭,可她不能哭,哭了就是服软了。
“奕王殿下什么都不知道,你何必要将他拉进来?”
高庭渊轻了手放她回被里,道,“你不想让奕王殿下因你受罪,就给我老实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聂珏贴着被子都觉得冷,她举起手就想扇他,被他一把握住手,她徒然发狠道,“高家果然都是狼狗,我兰姨死在高茹烟手里,如今我竟走了她的老路。”
高庭渊没摸到她手上的指环,跳下床在柜子里找了一遍,终于叫他在首饰盒里发现了,拿来就套回到她的指头上,他观摩着那指环上的花纹,笑得浅淡,“戴上了,就别想取下来。”
聂珏偏过眼去。
高庭渊单膝跪上了床,隔着被子将她抱起来道,“你与我欢好难道不是你自愿的?我可曾强迫你半分,这肚中的孩子有你一半功劳,现下竟都推到我身上,你的老师他信吗?”
聂珏被他问的羞愧,想着这些时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没绷住泪流下来,她侧过面道,“你的不错,我有罪,万死难辞其咎。”
高庭渊伸着指头抹尽她的泪,还想去摸摸她的腹,但到底没下手。
九儿端了药进来,道,“高大人药来了。”
高庭渊一手将药端到手里,瞧九儿出门了,才把碗放到她嘴边道,“喝了。”
这样的屈辱,竟是不管她是否难过了。
聂珏闷头饮尽,道,“你可以走了。”
高庭渊拿着帕子揩掉她嘴边的药渣,放她回床,道,“把地道上的东西搬开。”
“你可真会得寸进尺,我白给你睡是不是!”聂珏支起身,恨声道。
高庭渊脸发黑,“照着我的话去做,要不然你知道后果。”
聂珏跌进了床里,无助使得她软弱,她被高庭渊彻底捉在手里,捏圆搓扁只要他的一句话,她的报复,她的誓约全部被清掉,从此,她成了带脚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