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个澹澹
“首辅大人,你们六部九卿的事,我们北尉军就不用跟着做了吧,”高庭渊淡薄道。
昭华公主兵变失败后,禁军又重新并入了北尉军中,目前北尉军统共有一万五千人,他们是武将,这法子也不适用在北尉军身上。
聂珏神色显阴冷,睨着他道,“高大人的事本官管不着,您自己报给圣人就好,本官可不敢越权。”
她话里皆是冷嘲热讽,听的其他人如被针扎,自昭华公主那次过后,谁都看出他们真的闹翻脸了,高庭渊多日不过聂府,聂珏也在议理堂中不与高庭渊搭话,两人在场时,气氛多凝固,那种不对付不用明也都明白。
高庭渊翘了二郎腿,正眼都不看她,“首辅大人话的怪,下官也算阁臣,您弄了这么个册子,下官不遵从不是带头反对吗?您要是一个不快活,直接将下官参到圣人那里,下官可不得挨批。”
聂珏放在桌上的手捏的死紧,手背的青筋都耸起,抿起的薄唇去尽血色,看着是怒到极致,她良久未应话,一旁的赵承治暗暗盯着她看,眼眸黑的吓人。
聂珏不语,堂中余人也没敢言语,这般冷寂半晌,聂珏平和下来,道,“此次六部九卿行事变革,本官会奏请圣人,诸位若没意见就散了吧。”
高庭渊立时起来,跨大步走出去。
聂珏垂眼,神情冷成冰。
“老,老师,您还办政吗?”赵承治抖着声问她。
聂珏瞬间变的温和,微侧首朝他笑笑,“办的,让殿下久等了。”
聂珏想朝外叫九儿,被赵承治住了,“老师,让我推你去东厢房吧。”
聂珏局促的看一下他,“劳烦殿下了。”
赵承治乖顺的走到她背后,推着她朝外走。
聂珏浅浅垂首,让人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
他们顺着石阶朝东去,一路无话,赵承治那双水润的杏眼微微俯视着那纤细润白的后颈,视线里参夹着复杂的心绪,若聂珏此时回头,定能一眼就瞧出其所想。
进了东厢房里,聂珏先将一些奏折批阅掉,她批阅时,会与赵承治一起看,倾听着他的想法,并将自己的所观所感也给赵承治听,赵承治如今听的进去了,她教他处理奏折,誊写自己的意见,他倒也做的很有条理。
掌灯时,那些奏折终于都理完了,聂珏生出一点倦怠,脸上也因此显出一丝虚弱,她勉强提着神对赵承治道,“殿下,今日微臣与众位大人提出的行事改革,您听懂了吗?”
赵承治看她委实是疲困,软声道,“我听的懂。”
聂珏道,“这个奏折由您来写,可以吗?”
赵承治嗯嗯两声。
聂珏便翻出空白的奏折纸给他,看他握着毛笔写的认真,聂珏那倦感又浓了,她斜靠到后座上,未几就恍惚着入梦。
赵承治一本奏折写完,正想叫她看,一转头,就见她闭着眼睡着了。
赵承治将毛笔丢到砚石上,用手支着侧脸,专注的端详着聂珏。
她睡相很好,没有惹人烦的动作,一闭上眼就静的像座雕像,若不是那鸦羽般的黑睫时不时动一下,几乎让人以为她不是活人。
赵承治顺着她的眉眼一路往下看,眉似烟眼藏情,琼鼻细挺,唇薄晕无情,这张脸生的好,却刻尽薄幸,透进骨血里的冷漠只那么一眼就能瞧得出,偏偏又惹眼,见着便起意,无人能幸免。
他的眼睛最终落到那脖颈处,很细,消弱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他的手不自觉地张了张,缩回到袖中。
“老师,老师……”
聂珏从浅眠中慢慢醒来,她捏着手里的帕子遮在嘴边极的咳着。
赵承治量着她蹙成结的眉,心道,这是个不能粗待的人,需得心侍奉,极尽温柔才能养的住。
赵承治倒一杯清水递到聂珏口边,聂珏微惊,用手接了那水喝下去,待舒缓了才与他道,“殿下写好了?”
赵承治将折子翻给她看,眼睛落到她淡粉的指头上,懵懂的问道,“老师是跟表兄吵架了吗?”
聂珏目色一凛,神情未变,答非所问道,“殿下这奏折写的很有针对性,回头圣人问起来,您记得是您听了会议自己总结的。”
赵承治看她将奏折拾进御袋中,没应话,只又跟着问道,“老师,你是气表兄不重视你吗?”
聂珏手按在御袋上,半天未作声。
赵承治的面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愉悦,他丝毫没因聂珏不理他而生气,他托起自己的下颚看着聂珏的侧颜道,“老师你别气,表兄回头就跟你道歉了。”
只那一刹,聂珏露出厌恶的神态,旋即就消失不见,她到底没在他面前提高庭渊,扬声对外面喊了一下,便有太监进来接了御袋。
聂珏道,“殿下,耽误了您不少时间,瞧着快宵禁了,您先回宫吧,少不得圣人要担心。”
赵承治没再追着这个话题问,他拿下架子上的斗篷要给聂珏穿,“老师,夜里凉,把这个穿上吧。”
聂珏自不会让他来给自己穿,她对外面叫了一声九儿。
九儿急忙跑进来,陪笑着从赵承治手里接过斗篷给聂珏穿起来。
“大人,您抬一下头。”
聂珏略微仰起,那细颈就伸长了,倨傲的不容任何人亵渎。
赵承治退到一边,瞧着九儿把斗篷的带子系在那颈上,眼底藏了艳羡。
九儿帮聂珏戴好帽子,便要推着聂珏出去。
聂珏在要离门时,背对着赵承治道,“殿下,君臣有别,您莫要自降身份与臣下亲近,徒遭人笑话。”
赵承治眸子定在她的背上,煞气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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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水汽重,出了尚武门后,明显就听不到人声了,过巷子时,马车停了一下,高庭渊低着腰钻进来。
聂珏朝他伸手,被他抬起身子坐进怀里,聂珏赖在他身上,一动都不想动。
高庭渊捏着她的耳朵,道,“怎这般久?”
聂珏窝着脑袋,在他手里松了神经,“一不心睡过去了。”
高庭渊勾起唇,难免发笑,“我在这里空等,你倒好,睡得香。”
聂珏举着双手往下拽他的头,张着口无声道,“难过。”
“怪我跟你对着干了?”高庭渊凝望着她,手牢牢的托着她的背,目色带怜。
聂珏抻着首啄在他的唇畔,吻得很轻,“岳峙,我害怕……”
高庭渊一点点的侵蚀进她的嘴里,结实的双臂将她包住,给她足够的呵护,“我会守着你,谁也不能越过我来碰你。”
聂珏揪着他的氅衣,被他勾住了舌,她含糊着声道,“……霸道。”
高庭渊叼够舌就放了,望着她眼神存情,“舍不得叫你受气,只能我欺负。”
聂珏凝视着他,不愿转眸。
马车停在聂府正门,高庭渊朝外道,“走后门进府里。”
那马车便又朝西转去。
聂府后门隐蔽,进去后,下人就立刻关好了门。
聂珏如今身子重,行走很不便当,等马车停了,高庭渊抱她下来都放轻了力道。
西苑离东苑有点远,顺着廊下都点上了灯,九儿先跑了,只留他们两人沿着廊慢腾腾的走。
聂珏轻扯一下高庭渊,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高庭渊便让她下地,双手却还护在她身上。
聂珏走起来就更慢了,走两步就要停,高庭渊也跟着她停,看她气喘,便道,“往前走到鸢尾花那里,我再抱你。”
聂珏凑合着抬腿迈步,慢的让人看了想笑。
好歹是走到鸢尾花旁,高庭渊弯下手臂抱她急急进了东苑里。
这夜里寒的很,他们在外面待了太久,高庭渊倒没事,但聂珏比不得他,寒气入体不是开玩笑的。
一进屋高庭渊就先给她将官袍换掉了,她的常服一穿上,那腹部就显出了,高庭渊看见了就心里暖洋洋的,陪她坐在桌上用膳。
“甘棠,你和太子殿下两个人在东厢房我不放心,让董朝跟着吧,”高庭渊道,董朝是他府里的人,他从没带出去过,所以京里无人知道董朝是东昌侯府的下人。
聂珏舀着肉糜送嘴里,道,“东厢房下人进不去,董朝就是去了也只能像九儿一样在门外候着。”
“出个事你叫一声,他就能进来,我不在你身边也安心,”高庭渊道。
聂珏眨着眼道,“明日就让董朝跟着。”
高庭渊一拍头,起身转进间里,出来时手里有一个盒子。
他走到桌前,把盒子推到聂珏跟前,“给你的。”
聂珏开盒子,里面躺着朵红莲,的只有聂珏的半只手大,聂珏用手去摸才发现是假花,材质柔和,看不出是什么做成的。
高庭渊拣起红莲,在花心处按一下,那莲身瞬间有一根尖锐的铁刺冒出,细长锋利,聂珏想伸手去摸,被高庭渊拦住了,他道,“仔细扎手。”
聂珏道,“我有匕首了。”
“都知道你有匕首,得防着点。”
高庭渊又按了一下莲心,铁刺缩回去,他解下聂珏腰间的流苏穗子,将那红莲别在上面,红艳艳的煞是喜人。
聂珏随他,“太子殿下还不至于亲自来杀我。”
高庭渊把那穗子戴回到她的腰上,“保不齐,你离了我,我心里不安生。”
聂珏觑他,“心眼。”
高庭渊得意的看着她,“我心眼就芝麻绿豆那么点大,只能装得下你。”
聂珏红了脸,蒙住眼睛埋在他胸前,“哄我。”
高庭渊揽住她进间,“对祖宗就得又哄着又捧着。”
聂珏用牙齿微微咬高庭渊,被他撬开了唇来偷香。
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