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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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邱地处于渭城西南,其中沥水和湘水两条河流发源于这里的甘杏山。

    初秋,甘杏山上草木枯黄,地上落了一层斑驳的黄叶,池砚身穿一身白衣,立在一处斜坡上,分外显眼。

    他俯视着下方的士兵,他们整齐站了五列,十个一组,有一半拿着锄头,一半拿着铲子。

    “左徒大人,请问我们来这儿是要干什么呀?”大家都以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池砚。

    他们过来仗,手里一向握着的是□□和短剑,如今池左徒让他们拿着锄头和铲子,难不成是要挖坑埋人?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池砚呼吸骤停了一刻,静默了一会儿,轻轻低垂下眼帘道:“渭城春季时常缺水,我想看看能不能引水过去,修建水库,将水存起来,待明年灌溉农地时用。”

    “原来是这样呀,那池左徒选好地方了没,要让我等从哪儿挖?”

    大家一听是要做利国利民的事,都非常有激情,池砚目光在他们单纯热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移开,指着两河交叉地地方,道:“就是那个地方,你们只要将其挖开了一个口子……”

    池砚完,下面的人点了点头,便提着工具,卖力地干起来。

    就这样挖了约莫一天,在极其接近下邱护城河那条河道时,池砚令大家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去吧。”

    池砚笑容温和,十分平易近人,下面的士兵对他这样的读书人很是尊敬,连忙笑道:“池左徒站了一天,也很辛苦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明天再看。”

    “此处河流离下邱的珠河太近,我必须在此查看天象,才能确定明日是否需要动工,否则,若是水流增大,漫入珠河,便会引发大水。”

    士兵们闻言,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告辞。

    池砚目送着众人离开,等了一会儿,陈玉便提着两个锄头和一个铲子过来。

    “老师,剩下的不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池砚静默地迎上去,将陈玉手里的农具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将其中一个锄头扔进了深水里。

    “砰——”地一声响起,陈玉看着水花四溅的河流,怔了一下,接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成百上千的亡灵,你就算一个人背负?”

    陈玉望着一脸执拗的池砚,追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铲子。

    池砚是他徒弟,他还年轻,他这个做师傅的人,怎么能眼见着他受到上苍的责罚。

    “老师,此乃我一人之计,由我负责到底即可。”池砚与陈玉两人争抢这铲子,正僵持不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陈玉师傅,你年纪一大把了,就别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争抢了,站到一边去,看我和子墨的。”

    崔俊远从一株桑树丛后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微笑,快步过来,把铲子接了过来,二话不就拿着去铲土了。

    池砚见状,眸光微动,嘴角也微微扬起,赶紧拿着锄头向着珠河挖了起来。

    他与崔俊远一个挖,一个铲土,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将水完全引了过去。

    此消彼长,沥水和湘水的水流减少,而珠河的水则暴增。

    很快,位于下邱北上的水库便漫了出来,不过却没有到达决堤的效果。

    真正引发大水的那一天,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倾盆的大雨接连下了一夜,这使得山上的泥石和沙子,全都流到了水库中,最终使得堤坝无法承受其中,一下子轰然而塌。

    下邱是廖国一处重要的粮仓,全都得益于此处水库,然而城中的人民和将士完全没预料到,这将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泥土混制,上面大多盖了茅草,并不坚固,因而当大水汹涌而来时,便立马便被冲毁,其中的居民也没了存活的余地。

    也只有少数住在高地,或者富贵的人家,他们还能侥幸的蹲在屋顶,避过水灾。

    不过由于大水发得突然,他们没有时间准备食物,所以等了三天之后,发现水还没有退下去,便也绝望地瘫软在房顶,望着天空发呆。

    这边,处在外城,廖国的守将周严望着内城的大水,焦急地只踱步。

    他常年驻军在这里,早就在此安了居,因而家里的亲人皆住在城内。

    “周将军,怎么办?我等的妻儿都在其中呀!”

    这里的士兵大多就地取材,有大半是下邱之人,家中老亦在此处。

    他们望着无情的大水,盼着它一天天消下去,可谓望眼欲穿。

    可是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见不到希望,于是个个泪流满面。

    “周将军,我等从军,皆是为了保护家中老,如今家都没了,我们守着这座城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管了,就是死,我也要救他们去。”

    “对呀,若是城中的百姓都死了,空守着这座城还有什么用?”

    周严听了下面的声音,心里一恸,最终握紧拳头,狠狠咬牙道:“要救城中的百姓,必须要让水势减缓,大家拿着家伙,同我一起去上游截流。”

    “是!”

    下属的将士当即用袖子抹干眼泪,转身去拿家伙。

    他们在城防边上守卫,身边带的大多是弓箭刀枪,农具却没有多少,因而最后也只能提着刀和剑出去。

    他们眼中带着希望,迫切地将城门开,然而没走出多远,便遇到大晋的士兵,他们成百上千地围了过来,这令他们一下子陷入了绝望,眸光像即将坠落的星辰一般,不停闪动,陷入崩溃的边缘。

    “周将军,天要亡我们呐!”底下有一人哀嚎了一声,又忽然咬牙道:“也罢,反正我们的家人估计早就受难,我们不如同晋军誓死拼杀,正好下地去与他们团聚。”

    “对,杀杀。”

    就在他们决定豁出去的时刻,大晋这边,却忽然有人喊道:“对方可是廖国的周将军,我知道下邱发大水,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正等待援救,我等本可趁机攻城,但却不想落井下石,所以一直没有前进。如今,你们就算冒死一战,也不过多添几条英魂,不如归降我们,由我们这边帮助你们援救这城中的百姓。”

    这话的人是崔俊远,他颇为新奇地拿着一个喇叭花状的木质东西,将嘴巴对着那里喊了几声。

    还别,这声音通过这玩意,还真就一下子像是被扩大了一般。

    这里,他一喊完,晋军对列的最前排士兵,便立马支架起了十箭齐发的连弩,对着周严那边射出一波。

    “嗖嗖——”地声音一响起,那箭镞以眼见的速度插入到周严军队一米远的地方,望得人脚底直冒凉气。

    “周将军,你也看到了,我们若要杀你,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而你们根本靠近不了我们,便已经丧失了性命。”崔俊远道:“两军对战,无论如何拼杀都是理所应当,但祸不及百姓,若你们能归顺我们,便是我大晋的将士,下邱的百姓也会受到大晋子民一样的待遇。”

    大晋这边的软硬兼施,周严屏住呼吸,绷直了脊背,咬紧了牙关,很快便憋得面色发红。

    “周将军,为了城中的百姓,我们……”下面的士兵一个个将兵器丢到了地上,声音哑然道;“降了吧!”

    “啊——”周严闻言,仰天大吼了一声,最终也痛呼了一口气道:“只要大晋这边妥善安置下邱的百姓,我周严愿意归顺大晋。”

    “好!”崔俊远沉重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连忙客气地迎上周严,并命人拿了锄具给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去疏流。

    由于下了暴雨,他们随意开挖的河道被大雨冲刷,仿佛是天然形成的一般,周严等人并未怀疑。

    当时,挖河道的时候,不过五十人,然后要将下邱的水排出,却是动用了上千人。

    然而,即使这样,地势低的下邱仍然还有大半被淹在水中,一时半会,也无法解救出来。

    “不等水完全排出了!”崔俊远道:“如今下邱虽然还被淹着,但是水流和缓,没有原来湍急,我大晋的儿郎皆擅水,大家同我一起乘船去救人。”

    大晋的士兵皆深谙水性,但大晋边城却很干旱,因而这里的人并没有舟,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会游泳,但也游不了这么远,更遑论驮人救民。

    崔俊远之所以能下这种命令,完全是因为一批出乎意料的应援物资和人员。

    水淹下邱这件事,他问过池砚,池砚他是到这边才想出来,然而七公主却远在千里,却仿佛预料到了一半,派商队送来了轻舟,并且还有一群吸引人的女医随来,这其中有一个令他想到没有想到的人,她竟然是领头。

    时间紧急,崔俊远无法感慨更多,连忙带人去就援。

    下邱水灾,尸殍遍野,经过好几天的营救,勉强存活了大半,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为了防止疟疾等传染疾病发生,城中所有的尸体皆不可以填埋,全部都必须火化。”灵婉儿带着白色口罩,一边不停的指挥着一众女医,给人包扎或处理伤口,一边对崔俊远道。

    “婉儿,这样尸骨无存的处理方式,那些死者的家属不会同意,我担心这样一来,会引起他们强烈的反感,甚至会反了我们。”

    崔俊远一直知道灵婉儿是七公主的人,派到他身边笼络和监视他,不过她十分懂得拿捏分寸,也长得灵动貌美,他便一直疼着宠着。

    此刻,他望着她秀丽的脸上透着自信和坚韧,眼神也似乎同跟着他的时候不一样,就好像是腰杆一下子硬了起来。

    这次商队过来,也将晋都天翻地覆的变化绘声绘色好的描述给他听。

    通过他们的描述,完全可以想见作为主人的七公主,如今在大晋的朝堂是如何的呼风唤雨,所以作为奴才,灵婉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狐假虎威……

    崔俊远的思绪在飘远,心里有些堵。灵婉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其它的话,便自顾自的移开了。

    她们醉红楼的女孩子虽然大多只能为妾,但是却并不是完全离不开男子,她们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就去单独出去,也不会饿死。

    当初她们一批人,其实有很多选择,但她与海棠她们三个人一样,选择成为七公主的眼睛,变成对她最有用的人。

    四大花魁,学的不仅仅是取悦男子那一套,还各有所长。

    就拿她来,她有学算术和医书、以及一些浅显的兵法。

    当时,选人的时候,看似是大晋三杰在选她们,但其实这一切早就按照他们的性格量身定做好了。

    崔俊远有很多侍妾,未来还会有正房夫人,灵婉儿觉得自己身份低微,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却不知为何,自从被七公主训练安排出来以后,她指挥着女孩子们,东奔西跑,为百姓治病,为将士包扎伤口,她心中忽然充满了成就感,尤其是在面对崔俊远的时候,她甚至有点不想理他。

    这大概是七公主当政了,所以给了她底气了吧。

    灵婉儿这般想着,便不由暗暗期待,七公主的地位一直不要动摇。

    为了让下邱的百姓能健康,也为了办好差事,灵婉儿带着女医们挨家挨户的劝,当然也少不了对他们进行洗脑宣传。

    “这些尸体容易引发疾病,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些女医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皆是通过培训考试的方式加入进来,她们并没有太多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思想,听到可以拿不少月钱,便蜂拥了报名。

    身为女子,外表温柔,天生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在对下邱邱亡者进行哀悼,对其家属深表同情之后,她们又开始同他们一起展望未来。

    “我们大晋的王上和七公主皆爱民如子,他们已经决定,免费提供给你们过冬的衣服和粮食,以及春耕的种子,并且还会在这里新建学校,让普通百姓也能上学。”

    大晋对于下邱人民的援助,皆备众人看在眼里,如今听灵婉儿们这么一,当即便感激涕零,心中的哀伤也消散了不少。

    ……

    下邱这边迅速的安定了下来,而这边,在桑和城,妣凰娥的和亲队伍被迫停留在了这里。

    她从生活在晋宫,本就娇滴滴地一个人,没出过远门,也没有走过远路,再加上送亲的头领有意带慢速度,一路走走停停,愣是花了三个月,才走了一半多的路,待到桑和城时,正好是晋军攻下廖国两城的时候。

    桑和城离昌云和渭城也不算太远,因而廖王反悔不给城池,挑起战争,大晋将士愤怒之下攻城,并斩杀廖武王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妣凰娥是真心喜欢廖武王,她听他的死讯,当即面色一白,晕了过去,等醒过来之后,便以泪洗面,很快就生了病。

    她是大晋尊贵的嫡公主,为了防止她出现什么闪失,送亲的领队之人是黎元皓,他是个温和的性子,便不敢催行,只能停留在这里,等她病好。

    只是黎元皓对妣凰娥百般包容,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她是装的。

    在桑和城的使馆中,妣水玥、廖武王、魏子彦和妣凰娥齐聚在了一起。

    在行军的一路中,妣水玥眼尖的发现了廖武王,但却一直帮他掩护,并且两人在行进的过程中,情骂俏,很快就情愫暗生。

    廖武王一路上有佳人相伴,十分悠哉和快意,直到渭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才骤然变了脸色。

    大晋实在可恨呀!他想要赶回去统筹大局,但又害怕暴露身份,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好在妣水玥十分聪慧,给他出了主意,服了妣凰娥帮他。

    这个女人很单纯,还全心全意爱慕他,他同她他并没有想要违约,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妣凰娥见他在和亲的队伍里,以为他是舍不得她,故意留下来保护她,便深信不疑。

    “这一切定然是七姐的阴谋,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妣凰娥当即听从了他们的计划,开始装病。

    她这一装,就装了一个月,不仅把随后而来的魏子彦给等来了,更是将下邱被淹,不战而降的消息等来。

    “如今的大晋,已经完全是七公主的大晋了。”魏子彦的到来,也将晋都的变化给带了过来,并道:“晋国能如此迅速的发展起来,七公主早在十年前就开始运作了呀。”

    十年前,七公主才几岁,众人一想想就心惊不已。

    “如今池砚为先锋,为大晋征战,七公主为后盾,提供储备,简直势如破竹,令人望而生畏,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否则廖国和魏国迟早要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廖武王道。

    魏子彦听了廖武王的话,他想到妣云罗邪神的身份,有些心悸,但为了魏国,他最后双眼一眯,便道:“我有一计,可以使池砚与七公主反目成仇,并且能令廖王你顺利归国,就是不知八公主愿不愿意受点苦?”

    “只要能对付妣云罗,帮助廖郎,我什么苦都愿意吃。”妣凰娥含情脉脉地望着廖武王。

    “那就劳烦公主将此毒服下。你放心,它不会让你丧失性命。”

    妣凰娥按照魏子彦的吩咐,将药服下,很快便发作起来。

    黎元皓派医官查看,是严重的水土不服,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太严重,他当即派人传了两份消息,一份给了晋都的妣云罗,另外一份给了正班师回朝,即将要到这里的太子和池砚。

    太子听朝中的变化,哪里还坐得住。

    池砚劝不住,只好把下邱的事交给崔俊远,同他一起回晋都。

    他们收到黎元皓的消息时,已经在桑和城不远的地方了。

    “凰娥表姐病重了!”太子妣景辉同妣凰娥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感情比较要好,看完了信,当即赶了过去,池砚对妣凰娥这些女眷,一向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便没有跟着去。

    他把士兵们安排好,便坐在一家茶馆,听那些行商,晋都里的那些变化。

    这边,妣景辉一赶到妣凰娥的房间里,刚见着人,脖子上便被驾了一把冷刀。

    “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妣景辉有些慌乱地望向妣凰娥道:“表姐,你怎么……”

    “我……”妣凰娥掀开被子,有些心虚地别开眼道:“太子表弟,你放心,只要廖武王安全回国,便会放了你的。”

    妣景辉听到廖武王三个字,惊骇地回头一看,直看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眸光森冷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鬼,吓得脸色一片惨白。

    “咚——”地一声,廖武王一个横劈,将他晕,接着便道:“廖某先行一步,待回去之后,必然会迎娶公主。”

    有了大晋的太子在手,大晋的所有官员,都要投鼠忌器,廖武王自然走得轻松。

    池砚在茶馆中收到太子被擒的消息,恍然想起了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准备,便听到了无比熟悉的连弩扣动机关的声音。

    “嗖——”地破空之声传来,池砚连忙挥剑去挡,然而这东西的厉害,他跟着陈玉,却十分了解。

    “噗呲”地一声,他腹部立马中了一箭,池砚听着密密麻麻地声音,脑海里想着妣云罗,不由握紧了拳头。

    此时是傍晚时分,茶馆里的人渐渐少了,但是也有不少,他们都是平头百姓,不会武功,还来不及尖叫,便迅速毙命。

    池砚横手拿起一张桌子挡着,腹部流出涓涓的血,并且很快就便成了黑紫色。

    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嘴角依旧含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并将自己白色的衣襟撕下了一块,用手指沾着血,写了一封信。

    “师妹,求你救太子殿下,子墨绝笔。”

    他写完便晕倒在了地上。这时,魏子彦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并拾起了地上的那封血书。”来人,将这个给七公主送去。”

    魏子彦脸上浮现一个阴柔的笑意,他吩咐好自己的人以后,便命人将池砚抬到一处客栈,找了个大夫来治疗他身上的伤,但却并不替他解毒,只是开了些能稍微延缓毒性的药。

    池砚先前便受过箭伤,身体到底亏虚了些,这次腹部的一箭,并没有麻药,也没有像聂怀桑那样医术高超的人医治,因而取出箭以后,他便发了高烧,一直到第四天才醒来。

    在这个期间,魏子彦一直心思复杂地冷眼旁观着。

    上一辈子,玥儿最喜欢的人就是他,这一辈子也是,他有一瞬间甚至在想,干脆就让他死了算了,只是想到妣云罗那个强大的存在,他便又恢复了冷静。

    魏子彦站在床边,眸光幽暗不定,直到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咳,才将他拉回神来。

    “子墨,你感觉怎么样了?”魏子彦声含焦急地俯下身去,微微地按住挣扎着起身的池砚道:“你受了重伤,别动。”

    池砚有些迷惘地睁开眼,向着发出声音地方看去,见到魏子彦的时候,睫毛轻颤了一下。

    “子墨,你的信我已经替你送去了晋都,只是——”魏子彦长叹了一声道:“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呀。”

    “七公主她实在太有野心了,她根本就不想让太子成长起来,所以怎么会纵容你们活着回到大晋,这次的刺杀便是她安排,幸好我追玥儿赶来,正好遇见,否则——”

    那些连弩只有妣云罗才有,晋晟王虽然也知道,但是他又不爱管事,所以此事必然是妣云罗所为。

    魏子彦心想,妣云罗她以为能让晋晟王玩物丧志,但又怎么会料到,晋晟王他对妣云罗全心信任,但却不一定能信任池砚。

    魏美人不过女人若是心里有了人,难免会心向着别人,尤其是当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晋枭晟王一听,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七妹虽然事事以自己为先,但很多女人,都有慈母的心怀。

    他如今被妣云罗全心全意的侍候着,如登极乐,一点也不希望她分心,因而当即决定,等战事一结束,便卸磨杀驴。

    他不想破坏与妣云罗之间的感情,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魏子彦来做。

    魏子彦想到愚蠢如猪的晋晟王,不由好笑的牵起嘴角。

    他想置身事外可没那么容易。

    如果那个邪神妣云罗对池砚有感情,她知道是晋晟王出手杀的池砚,必然与他翻脸,不定就直接取而代之。

    如此一来,便更加坐实了她想要杀池砚,一人独大的事实。

    魏子彦慢条斯理地望着池砚,眼里含着同情。

    池砚微微抬起眼帘,胸口起伏不定,张着青紫的嘴唇道:“不,我不信。”

    听了池砚的话,魏子彦念及过去,他也曾试图挑拨他和玥儿的关系,但是他也是这样一口坚定,心里便又些堵。

    “你别不信,七公主她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她不仅同晋晟王□□,还同我……”魏子彦有些轻挑地笑道:“她人品恶劣,但是床上的滋味不错。我在晋都这段时日,她可是热情得很。”

    “你闭嘴——”池砚躺在床上,额头上青筋暴起。

    魏子彦终于在他脸上见到了一丝慌乱,不由更加快意道:“七公主她□□有一颗痣,你同她肌肤相亲过,想必已经见过。”

    “噗——”池砚并没见过,但也听得呼吸一窒,气得吐了一口黑血,又昏了过去。

    “哈哈。”魏子彦快意一笑,只觉得两辈子的怨气都出了不少。

    上一世,自己所爱的人心里装着池砚,这辈子,他便要让他误会,他心爱的女人,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