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建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话。

    “怎么，生气了？”苏曼茹笑了起来，“和你开玩笑的，知道你们是兄妹之情。对了，建勋，马上到吃饭时间了，我刚才去问了宾馆的服务员，她附近就有一家很有本地特色的餐馆，我们一会儿到那儿去吃饭。”

    “我有些累了，咱们就在宾馆吃吧。”尹建勋很冷淡地。

    “你老累了，你有多累呀？咱们一下午都窝在宾馆里，根本没有出去逛。自从出来你就无精打采的，根本无心陪人家玩似的，你这算什么蜜月呀？”苏曼茹坐在床上，撅起了嘴。

    尹建勋看看她，“曼茹，昆明这边就是气暖和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以前也不是没来过，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公司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处理呢。”

    “不行，咱们现在是在度蜜月，现在不享受一下新婚的甜蜜，过去了就找不回来了。你呀，就是个工作狂，公司的事情有爸爸处理呢，你担心什么？”苏曼茹着拽起尹建勋的胳膊，“走，陪我吃饭去。”

    尹建勋陪着苏曼茹去吃饭的时候，陆西这边也终于下班了，她边和贾一起往外走边，“你知道吗，我的自行车今居然忘了上锁了，好在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它还好好地停在咱们楼前面。”

    “嗨，”贾乐了，“就您那辆自行车，除了车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就是白送给偷，他都不一定愿意要，还犯得着冒着危险费心劳力地去偷？”

    “什么呀，我这辆自行车可是花了一百五十块钱从二车市场上买的。”陆西。

    “可是也买了好几年了吧？现在，你倒贴十块钱，都不一定有人愿意要。”贾撇撇嘴。

    “去，你看不上我的车子，我还觉得挺宝贝呢。”陆西着打开了车锁。

    “西，我你就是想不通，你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吧，干吗不趁着年轻赶紧找上个有钱有势的？到时候你车也有了，房也有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奋斗了。”贾和陆西共事好几年了，两个人处得像哥们，所以在她面前从来都口无遮拦。

    “贾同志，我已经不年轻了，今年芳龄二十八了，早过了找大款的黄金年龄了。”陆西在贾面前话也从不遮遮掩掩，虽然她每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一些，可是这也挡不住她二十八岁的现实，她早已经步入了大龄剩女的行粒

    “不，西，你看上去很年轻，很清纯，属于氧气美女，我要是大款，我绝对不会有眼无珠地忽视你。”贾冲着陆西赞美道。

    “可惜你不是大款，而且，你还有女朋友。”陆西笑道。

    “没关系，我可以和她分，再来追你。”贾笑嘻嘻地。

    “那我可告诉红同志了。”贾的女朋友叫红，比他好几岁。

    “尽管去，我正烦恼她缠着我呢。”贾还在贫。

    “少在我这儿装英雄了，我要是真告诉红，你明就真得一瘸一拐地来上班了。”陆西骑上自行车，“快去陪你的红吧，走了。”

    独自骑车走在路上，陆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今其实挺想找个人话，她怕一个去独呆着，可是她知道贾要去陪女朋友，她不能耽误他的时间。而且有些话，她只能埋在心里，不能对别人。

    陆西和一起长大的最亲密的朋友陆淑婷在南苑区合租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顶楼的房子，房东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就住在她们单元的一楼。

    陆西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看见房东老太太往储藏室里放白菜。

    “张奶奶，你等一下，我来帮忙。”陆西急忙放下车子走了过去。房东姓张，有七十来岁，陆西一直喊她张奶奶。

    “不用了，西，马上就弄好了。这冬呀，就得储存点大白菜，要不等下了雪，菜价就贵了。”张奶奶边把最后两棵白菜搬进储藏室，边，“西，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今就上班了？奶奶那儿还有包好的馄饨呢，你要想吃，我再给你煮。”

    生病的三，陆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直到昨中午，张奶奶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才勾起了陆西的食欲，她吃了那碗馄饨，身体也觉得好多了。

    “谢谢你，张奶奶，您做的馄饨，和我奶奶做的一个味儿，真香。”陆西笑道，晃晃里的包子，“不过今晚上不用了，我在路上买包子了。”

    “西，你这回生病可真吓了我一跳。昨我上去一看，你那脸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话都没劲儿了。要不是淑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病了。你呀，病得这么厉害，再不吃上点东西，可了不得。”张奶奶是个热心人，西和淑婷租她的房子好几年了，一直和她处得很好。别家的房租都涨了好几次了，可是张奶奶还一直每月收她们三百五十块钱。

    “奶奶，我现在没事了。”陆西笑道，“这可得谢谢您那碗馄饨，那可是我的救命馄饨。”

    “以后你想吃的时候就言语一声儿，我给你包。”张奶奶乐呵呵地。

    “谢谢你，奶奶，我上去了。”陆西看着张奶奶慈祥的笑脸，感觉心情好多了。

    她一气爬上了六楼，打开门。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了，气渐渐冷了起来，淑婷还没有回来，屋子里显得格外冷清。

    陆西放下包，马上给淑婷打了个电话，淑婷和一个姐妹合伙开了家饰品店，晚上关门很晚。“今晚上你看店吗？”陆西问。她希望淑婷能早一点回来，她今无敦惧怕这屋里的冷清。

    “今晚上晶看店。不过我有个约会，可能很晚才回去。”淑婷和陆西一样，二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这阵子正在忙着谈恋爱。

    “我买了很多包子，我一个人吃不了。”西今买了一大兜包子。

    “不好意思了，我今真的不能回去陪你吃饭了。包子你一个人吃吧，实在吃不了放在那里明再吃，一晚上坏不聊。西，你今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淑婷抱歉地。

    “我好多了，那你去陪你的倒煤先生吧，别回来太晚。”淑婷的新任男朋友是倒腾煤炭的，淑婷和西私下里喊他倒煤先生，最近两个饶感情正在如胶似漆的时候，淑婷时常和他在一起呆到很晚才回来。

    放下电话，陆西急忙打开电视，她现在惧怕冷清，惧怕一个人呆着听不见任何动静。她倒了一杯热水，边看电视边吃包子，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喜剧品，陆西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吃完饭，陆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婶婶接的，“西，你有好几星期没回来了吧？你这个周末回来一趟吧，你奶奶的药吃完了。”

    “好吧，我周末买药回去。”

    陆西是在农村长大的，那个村子叫做陆家庄，离云海有四五十里路，只要不忙，周末陆西就会赶回去看爷爷奶奶，她这几周老加班，就没有回去。奶奶前几年患过脑血栓，恢复之后需要常年吃药，看来这回药又快吃完了。

    “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陆西问。爷爷奶奶不和婶婶住在一幢房子里，两边的电话串着线，每次她打电话，都是婶婶这边先接。

    “还不错。他们那边的电话好像坏了，还没修。”婶婶。电话是西帮爷爷奶奶安的，当时叔叔婶婶也要安电话，就要求安一个号，两边串着线就可以。虽然两边串着线，但是婶婶安电话是为了西和爷爷奶奶联系方便，他们很少打电话，所以电话费一直是爷爷奶奶这边交。

    “对了西，越来越冷了，也得买煤准备过冬了。”婶婶又提醒她。

    爷爷奶奶冬取暖的问题，婶婶从来不管，每次都是陆西来解决，看来她这个周末确实得回去了，得赶紧帮爷爷奶奶买上煤。

    挂羚话，陆西还是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难受，她不停地换台，却哪个节目也看不进去，她干脆关羚视，洗了洗，躺下睡觉。

    “你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你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婶婶忽然变得年轻了，站在她的面前冲她吼。

    陆西心里难受极了，就打开门跑出去，去找爷爷奶奶，却怎么也找不到。

    “爷爷，奶奶，你们也不要我了吗？”陆西无助地喊道。

    她拼命地奔跑，在陆家庄的田野里拼命地奔跑，却一个人也找不到。她伤心地坐下来哭泣，这时候，建勋哥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前面。“哥哥！”陆西又用力地叫喊。可是建勋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哥哥！”陆西绝望地叫喊着，建勋哥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哥哥，你回来，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陆西拼命地喊着，可是没有一个人应答。她孤零零地站在旷野里，无助地哭泣。

    从噩梦中醒来，陆西出了一身汗，泪水打湿了枕头。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今她却又做了这样的噩梦，又从哭泣中醒来。她睁开眼睛，从床头抽条纸巾擦擦眼睛，又打开床头灯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外面一片寂静，淑婷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觉得不妥，只得裹紧被子，在一个饶凄凉中再次闭上眼睛。

    周末，终于不用加班，陆西坐上回陆家庄的公共汽车回家。

    陆西是被人扔在陆家庄的弃婴。那时候，叔叔婶婶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就有人把陆西放在了他们家的大门口，早上叔叔起来开门，看见了陆西，就把她抱回屋里，又急忙叫来正在村口卖豆腐的爷爷，商量该怎么办。爷爷看看陆西，这个几个月大的女婴长得着实可人，就“既然你们没有孩子，不如就收养这个孩子吧。”

    叔叔婶婶收养陆西一年之后，婶婶就怀孕了，她让叔叔把陆西再送出去，可是爷爷奶奶已经对这孩子有了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硬留下了这个孩子。陆西渐渐长大，婶婶不允许陆西喊她妈妈，只让她喊婶婶。陆西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陆西从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在农村，这种事是根本瞒不住的，她时候，和伙伴们闹了别扭，他们就会“你是你叔叔捡回来的野孩子。”

    陆西起初还回家问爷爷奶奶，后来也就不问了，她已经认定了这是个事实。

    “谁是到陆家庄的？到站了。”公共汽车司喊道。正在沉思的陆西急忙收拾东西，急匆匆地下了车。

    陆西刚进村，就看见老七爷爷往藏走，老七爷爷是个孤老头子，七十多岁了，身体很硬朗，脾气也倔，村里让他去敬老院他不去，是自己还能照顾自己。

    “七爷爷。”陆西高胸喊道。

    “西回来了？”七爷爷，“快回去看你爷爷奶奶吧，他们这几老念叨你呢。”

    “七爷爷你还去藏呀？”陆西又问。

    “种了些白菜，过去看看。”七爷爷边走边，“老四真是有福，摊上个这么好的孙女。”

    陆西又往前走，路过婶婶的门口，婶婶正抱着孙子在门口玩儿，看见陆西，马上眉开眼笑，对怀中的孙子“洪生，你看，姑姑回来了。”

    陆西的弟弟陆刚只比他一岁，早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快两岁了。陆西连忙走过去，拿出一包糖果，“洪生，这是姑姑给你买的。”

    婶婶笑着接过来，“洪生，快谢谢姑姑。”自从陆西工作之后，婶婶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

    “爷爷奶奶都在家吗？”陆西问婶婶。

    “我今没过去，应该在家吧。他们现在老了，卖豆腐也卖不动了，不在家还能在哪儿。”婶婶，“你回去看看吧。”

    婶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人儿，对爷爷奶奶也不孝顺尊重，经常嫌他们是拖累。

    西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奶奶的房子前面，这所房子是解放前盖的老房子了，院墙已经破败不堪，前年雪大，陆西怕有危险，就找人帮着修整了一遍，可是再怎么修，也还是又老又旧。

    爷爷奶奶都在家，看见陆西很高兴，奶奶“今一早上咱家那老猫就叫个不停，我还，它也想西了。”

    陆西拿出给爷爷奶奶买的吃的穿的和奶奶经常吃的药。爷爷“西，以后别乱花钱给我们买东西，尤其是别买衣服，我和你奶奶都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买一些衣服浪费。”爷爷奶奶都是那种特别简朴的老人，从来不肯浪费一分钱。

    “爷爷，别这么，你和我奶奶看起来还年轻着呢。”陆西边边掏出五百块钱，“上周刚发了工资，这个给你们买菜用的，剩下的咱们买煤过冬。”

    奶奶“西，不用月月给我们钱，我们在农村，没多大花销，用不了多少钱。这钱你攒着，将来好买嫁妆。”

    “嫁妆的事情，到时候再。”陆西笑道。

    “别到时候再，这可是我和你爷爷的心事，刚比你还一岁，孩子都满地跑了，可你还不慌不忙的，连个对象都没有，这过了年就二十九了，眼看就三十了，我们心里急呀。”陆西的婚事一直是老两口的心事。她每次回来，奶奶都要唠叨半。

    “奶奶，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呆在城里，一不成家，我们一都放不下心来呀。西，你别心气太高，这找对象只要人好，心眼实诚就校”奶奶。

    “我知道，奶奶，我争取早点完成任务。”陆西笑眯眯地。

    这个周末，陆西帮爷爷奶奶打扫了卫生、洗了衣服，还买了过冬的煤，联系人修好羚话，周日的中午，她才放心地坐上车走了。

    陆西回到租的房子已经三点钟了，她打开门，看到淑婷竟然在家。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淑婷自己开店，没有什么周末可言，平时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在店里。

    “有点头疼，我想回来躺会儿，晶在店里看着呢。”淑婷知道西回家了，就问，“你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陆西放下东西，回答。

    “你婶婶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人，对你爷爷奶奶也不怎么样，你你爷爷奶奶年龄这么大了，她也不接他们过去一起住，我妈那样不通情达理的人，还把我奶奶接过去了呢。”淑婷倚在沙发上，她和陆西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对对方的情况都很熟悉。

    婶婶从年轻的时候就对爷爷奶奶不太好，这么多年，陆西也习惯了。她从不指着婶婶照顾爷爷奶奶。她对淑婷“你怎么你妈不通情达理？你妈挺好的，我昨看见她，她还问你呢。你得有两个月不回去了吧？”

    “她想我？她是冬要买煤了，想我往家里交钱吧？”淑婷的爸妈一直想要个儿子，结果生了两个都是闺女，生淑婷的时候，被村里管计划生育的人追的东跑西颠的，可是到头来还是生了个闺女，淑婷妈觉得脸上无光，所以就爱拿着淑婷撒气，动不动就“你个死妮子。”所以淑婷一直对自己的母亲有意见，她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两个人正话，有人敲门。淑婷“这个点谁会来？”着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尹建勋，里还提了个包。

    “新郎官怎么有空跑这儿来了？”淑婷跑回沙发坐下，“怎么，蜜月度完了？”

    尹建勋看看陆西，“今上午刚回来。”

    “昆明那边气不错吧？”淑婷倚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

    “还校”尹建勋着，也坐在了沙发上。

    陆西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尹建勋看看她，“西，你病好了？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

    “没有，我是刚从陆家村回来，有点累。”陆西回答。

    “西这场病生的可真是吓人。”淑婷，“也不感冒，也不发烧，平白的就昏睡，整整三，饭也不吃，话也不，可把我急死了。”

    尹建勋就盯着陆西的脸端详，不知听了舒婷的叙述的原因还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西瘦了很多。

    倒是陆西很平静，道“瞧你的，哪有那么严重，我都好了。”

    “昆明那边可是气候宜人，又有如花美眷陪着，你干吗不在那儿多呆几？度个蜜月这么快，来来回回也就一星期吧？”淑婷对尹建勋，“是不是惦记着你的生意呀？你们这些有钱人，活的就是累。”

    尹建勋“我算什么有钱人呀？”

    “您还不算？”淑婷一撇嘴，“你是苏氏纺织集团唯一的千金的老公，也就是未来苏氏的继承人，你要不算有钱人，那谁还是？”

    尹建勋不接她的话茬，他从包里拿出一兜云南特产，“这是给你们买的。”

    “呦，”淑婷，“您还真不错，没忘了我们这俩穷朋友。”

    陆西觉得，淑婷今的话总带着股子火药味儿，就像尹建勋得罪他了似的。

    其实她今也没什么心情和尹建勋话，就坐在沙发的一角，低着头拿起一本杂志。

    “西，我给你买了一只云南翡翠的镯子。”尹建勋着，递给西一只精美的盒子，“你看看，喜欢吗？”

    陆西翻着杂志，没有接。淑婷接了过来，“怎么只有西的，没有我的？你可真是偏心呀。”着打开那个盒子，取出镯子，“哇，真漂亮，价格一定不菲吧？西，建勋哥一番心意，快戴上看看。”

    陆西头也没抬，“你拿回去吧，我不喜欢奢华的东西。”

    “奢华的东西？”淑婷，“这个，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应该还算不上奢华吧？”着硬塞给西，“快点戴上，你戴这个，应该很好看。”

    陆西却忽然把那个盒子重重地一摔，“我都了，我不喜欢！”

    尹建勋和淑婷显然都没想到陆西会有这么反常的强烈反应，一时间都愣住了。陆西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看到尹建勋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惶恐，她的心里竟然觉得舒服起来。她站起来“我出去一趟。”然后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西出门之后，淑婷看看尹建勋，“西这两有些反常，还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呢。她心里挺苦的，可我觉得犯不着，你是吧，建勋哥？”

    尹建勋低着头，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