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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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思明第二天放学把凌言带了过去。

    其实每到周五,博雅学校的学生都会过得很辛苦,因为即将迎来周末铺天盖地的特长班和各种活动,一到下课,教室里除了去解决生理需求的无一不在忙着赶作业,祁思明一脸懵逼的忙到了放学,这才意识到还没跟凌言大赛的事儿。

    那天放学时候凌言罕见的背着个书包,好像是有晚课的样子,祁思明向他递去邀请券的时候,他犹豫了0.5不到,就接下了然后跟着祁思明走了。

    祁思明将凌言的行为总结为凌言对檀清有意,一路上滔滔不绝,为檀清尽了好话,到了场地后更是直接拉着人去后台,让俩人见缝插针的了个招呼。

    “檀清技术很棒的,她爸爸是漏洞方面的专家,我听上一届传,她刚入学的时候就入侵了学校的教务系统,弄得好多高年级上赶着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她。”

    凌言好奇心胜,不解道,“联系她做什么?”

    两个人的座位相对还是比较偏僻的,但是胜在人少清静。

    “哈哈哈,当然是改成绩啊。”祁思明谈起损友的历史总是兴致勃勃,“最开始檀清没理,但是架不住好多人契而不舍的跟她聊劳务费用问题,学校里像路鉴同那种壕特别多,为了一分及格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好巧不巧那时候正赶上檀清被她爸封锁经济,她就靠着这项手艺赚了好大一笔。”

    凌言表达对祁思明朋友的尊重,点头,“那是挺厉害的。”

    檀清的皮何止全校闻名。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檀清很没节操的同意高年级不,还偷偷搞起竞价排行那一套,谁给的钱多改谁的,结果就让拿不出高价的人给举报了,以至于学校高层集体震怒,檀清赚的钱在她爸的威逼下全都吐出来了,一分也没留下。

    这件事路鉴同和祁思明嘲笑了很久,但是祁思明现在为了把损友推销出去已经不动脑子了,不遗余力的恨不能颠倒黑白。

    凌言表情淡淡的,似乎是并不感兴趣,但是毕竟祁思明在,他也配合着时不时抬头微笑。

    凌言唇形优美,有唇珠,笑起来会露出一点酒窝,是很漂亮的样子。

    有人,美人真正的标准要看两点,一个是笑,一个是进食,惟有辗然露齿而动人心弦者,才算是真正的尤物。

    祁思明不着痕迹的避开凌言的笑,有半刻的目眩神迷。

    因着去年爆出几次智能家用工具的信息泄漏事件,这一届安全项目比赛主题主要关注智能生活,参赛项目是提前一个月公布的,涵盖了智能穿戴,保险箱,家用智能电器,智能遥控等。

    这种类似的比赛,一般在确定比赛项目后,会逐一通知相关厂商,比赛现场展示过后,将漏洞反馈给厂商然后协助他们修复。

    凌言扫了一眼名单,问,“你家的产品今年也在里面?”

    祁思明闻言毫不在意,云淡风轻道,“对,忍着被攻击的痛,我家还赞助了一笔奖金。”着嘻嘻哈哈的跟他指,“看到那个虚拟奖金池没有,攻破我家产品的领三分之一。”

    凌言看他一眼,目光难测。

    其实很多企业都是讳疾忌医的,毕竟在这样一个公开比赛中被自家产品有漏洞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但祁思明年纪这一点倒是难得看得透彻,他知道只靠内部安全体系保障产品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所以自己哪怕不是技术人员,也还是来观赛,端得个好风度好气度。

    主持人着垃圾话,凌言趁着没正式开始问祁思明背景信息。

    “听这个比赛的发起人是檀清的爸爸?”

    “对,江湖人称TY,每年帮着国内外几大科技公司做安全修复,国内业内第一人。”

    “那怪不得檀清这么厉害,虎父无犬女啊。”

    “哈哈哈,你檀清啊,”祁思明不自觉的笑了,“她厉害归厉害,但她从就跟我和路鉴同,她去学技术,此生最大使命不是维护信息安全,而是要成为技术汉子们的梦中女神,要用一己之身撬动整个技术行业的荷尔蒙。”

    做技术的姑娘,真的是少之又少,一个有鼻子有眼的轻轻松松就是圈里女神,更何况檀清点这么正,老爸这么硬,简直让一群技术宅跪舔不及。

    到这,祁思明又开始旁敲侧击,“所以啊,趁着近水楼台,要抓住机会。”

    凌言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比赛正常举行,前二十分钟都还顺利,到第二个项目无人机演示时,却忽然出了问题,无人机发射射频干扰,指令失灵,直接摔在了前方舞台上。

    场下观众一片哗然。

    凌言的Utopia安装过专门探测器,紧跟着滴滴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对祁思明严肃道,“有人为干扰。网断了,服务器也被关了。”

    这场比赛是演示型比赛,选手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结果,如果云端中断,网络中断,导致无法演示,那比赛结果就是失败。

    祁思明皱眉,拍了一下凌言,“你别动,我去趟后台看一眼。”

    此时台上主持人也中断了主持,正跟后台沟通着情况。比赛现场频频发生网络故障,项目刚上场迟迟不能开始,观众席评委席也是交头接耳,频繁走动。

    并且更糟糕的是,不止是网络,直播也被人黑掉了,线上观众集体目睹技术人员办的活动放到网上瞬间被人黑掉,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檀清负责后台技术安保,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自然难辞其咎,在后台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祁思明去后台走了一圈想要帮忙,但是很明显,这时候非技术人员就只能占着地方添乱了,他分外有自知之明的赶紧退出来。

    等他回自己位置的时候,凌言已经翻出了自己电脑,盘腿坐在地上,在一堆黑压压的背景效果里旁若无人面不改色的敲击键盘。那电脑一看就是配置很高,这年头还能带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到处走也是不多见了。

    祁思明有一点跳戏,问了句废话,“你在干嘛?”

    凌言言简意赅,“不是被黑了吗?我逮逮那孙子。”

    “不是,你怎么还随身背着电脑啊?”

    凌言十指如飞,“我今天晚上本来约了人重配系统的,所以就背着了。”

    祁思明更加费解,“那……你怎么就跟我来这儿了?”

    凌言抬头,怪他没完没了的捣乱,有点恼了,“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凌言真的是好看,一张脸宜怒宜嗔,祁思明下意识就带了调戏的意思,居高临下的接着他的话笑问,“我让你来,你就来啊?你这么听我的话?”

    祁思明真的就是顺嘴,并没有别的意思,可凌言的脸蓦地红了,好像被戳破了一个心慌意乱的秘密,他瞪了他一眼,垂下头兀自敲键盘去了。

    祁思明这个没眼色的不知怎么还较上真儿了,不要脸蹲在他身边,用胳膊搡他,“喂,话啊,问你话呢。”

    因为到场观众大多是技术人员,台上主持人临时发布主办方悬赏,称若有人能抓到捣乱的人可获得一万元奖励。

    周围乱糟糟的,两个大男孩一蹲一坐在角落,莫名的辟出了一处狭天地。凌言被祁思明的体温烘着,有点紧张,他用力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抬手恶狠狠的蹭了蹭自己耳朵上的红晕。

    祁思明看着他转红的脸,原本还是好奇的想逗逗人,却慢慢的愣住了,周围音效好像被加了混响,只有眼前这张冰雪样的脸变得凡俗而生动。

    这害羞好像会传染,祁思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忽然跟着手足无措起来。

    祁思明联想起了以前经历过的表白。他这人似乎只吸引狂蜂浪蝶,追求他的女孩都作风狂野,拦道,堵门,搞突然袭击,别脸红了,只要后面的闺蜜团起个哄一句亲一个,那些女孩就能上来分分钟把他扑倒。

    可凌言这个漂亮的少年,不过因为他根本不过分的一句话,苍白的脸颊猛的泛起潮红,像是烫花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不知道还以为他已对他过一箩筐的情话。

    他好像喜欢我。

    祁思明想到这,心头忽然软了一下,三尺厚的脸皮被削薄了一尺半。

    凌言的手速快得眼花缭乱,瞳孔里明明暗暗的跳跃着数据分析图,映得他的脸孔不似凡人,他的十指尖似乎出了些汗,有几个键敲起来都了滑。

    祁思明还在没完没了的盯着他看。

    每到这个时候,凌言都恼恨的咬咬嘴唇,删除,又重新录入。

    祁思明看他,想笑,三分忧虑,七分不解,他想: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反正也帮不上忙,只能坐等着大牛们各显神通,他也不急,慢悠悠的学着凌言盘腿坐在地上,跟他胳膊碰着胳膊,腿碰着腿。

    他回想了一下,阮宁的意淫里,似乎是凌言先追求他的。

    阮宁用词婉转而动情,俳句有让人下跪的美感,但他都快速掠过了,也不记得什么真正的情节,但是看起来似乎是写了一段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暗恋,她凌言的眼神是一束不扰人的追光,看过后总不忍心不给他一个成全。

    祁思明并未在意过,只觉得那是阮宁没有根据的杜撰。阮宁不知凌言的心理问题,而他几个月前就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沟通过,心理障碍患者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认为感情上不健全,心理上有缺陷,他们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哪有精力注意外界注意他呢?

    但是这一刻,他有些不确定了。

    祁思明再开口时就温情脉脉些了,他靠过去看他屏幕上一堆代码,问,“能找到这孙子吗?”

    凌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尽力。”

    他额头冒着虚汗,是真的紧张了,有好几次他的右手都停了下来,用力的握了几次拳,然后再继续敲击键盘。

    祁思明最开始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但是越看越不对,刚才凌言的脸颊绯红,嘴唇红润,但是现在嘴唇越来越白,白的甚至有点不正常。

    莫名的,祁思明想到了集中精神疾病的发病表征,眯了眯眼,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些难受啊?要不你停下来,把Utopia 的紧张情绪疏导开呢?”

    精神障碍患者的Utopia一般都是有针对病情的辅助治疗,应急效果很好,可以最快的消除不良感受维持基本状态。

    闻言,凌言停了一下,他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被咬住咽喉、走投无路的幼鹿,“可我的Utopia没有相应程序啊。”

    祁思明停顿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没法反应。重度的心理疾病,却不配套Utopia的精神治疗?那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只靠药物治疗吗?那种缓慢又痛苦的药物疗法。

    祁思明声音忽然有点劈,“那你的药放在哪个口袋?”

    凌言没有理他。

    祁思明直接去摸他的兜,他记得凌言吃过一次药就放在那个衣兜里,可是伸手是空的,他有些急了,“药呢?你没带?”

    凌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几分倔强,“你不是,我要是再在你身边吃药,你就让我滚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