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凌言谈恋爱了。
在凌言为祁思明开放的最高联络权限的时候,何姐就明白了。
只是不太了解内情的私人助理,还保持着凌言高不可攀的刻板印象,万万想不出祁思明登堂入室是凌言开了一路绿灯、大敞城门的结果,所以还拿着旧思想,十分固执地不解这位新晋的祁先生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摘了凌言这支高岭之花。
所以她对上司突如其来的热恋,本能地没法感同身受,单纯地只是觉得有些头疼。
*
凌言今年二十五岁,因为过分年轻,又过分能干,一度被各种称为国会的金童。虽然在政治环境中,美貌这种东西往往不是婚恋的主要原因,但人都是印象动物,凌言长得体面,总会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们,或党派高层或大法官,过来询问他的感情状况,顺便借着各种宴会的名称来推销一下自家女儿。凌言对这种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关系,都表现得很妥帖很会做人,所以他无形中也握着好几家筹码。
而何姐这里,帮他处理着稍弱些的人脉关系,更是不知道帮他挡了多少同仁和捐助者的心思,何姐一度怀疑,若不是凌言自带生人勿进气质,追求他的人也都尚有体面,不然她绝对会每天处理中央广场又登广告屏、国会大楼举灯牌类的狂热分子行为。
所以,何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工作量,退敌于无形,经常搪塞着邀约时信口胡。独身主义者、无性恋、不婚主义者——这几个名词就是她的万能选项,可以任意搭配、自由发挥,反正表达的终极思想大同异,就是——谢谢厚爱,我们家先生不恋爱。
可是脸就是这么的猝不及防,又响又亮。
凌言恋爱了。
这个消息惊起凌言自己的工作班底一片喧哗,一个个年轻男女好像目睹了一阵粒子风忽然对撞,眼见着撞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第二太阳。
*
在偷偷跟何姐谈老板私事的Mash,将信将疑地迷茫了一会儿,“先生这是来真的……吗?他别不是最近的法案跟美投有牵扯把?”
直男Mash跟了凌言三年,深觉不可思议,“傅大法官的女儿,学历高长得又漂亮,内阁何先生的掌上明珠,知名度高气质又好,再不济还有管委会的林先生……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人,这么毫无征兆的确认关系,怎么看怎么像是逢场作戏啊。”
何姐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我昨天问先生用不用包一份祁先生的资料送到闻那里去,结果他不用——他想逢场作戏,搞什么地下恋情啊?”
在这个私人和公共领域模糊的时代,身肩被媒体机器人穷追猛的公职,凌言的不公开,才是严谨的保护,这样的心翼翼,实在不会是逢场作戏。
到此,Mash无言可对,只能感叹:“那,那这位祁先生真是好手段……拿下先生的难度系数好比翻越珠峰啊,他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搞定了。”
“谁知道呢,”何姐一副并不看好的样子,“也可能凌言一时兴起,没两天就分了,谁的准。”
“据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呢,先生好像和他曾经是同学。”
何姐不以为意,“老同学八年以上不联系也就约等于陌生人,熟悉程度估计还不如管委会姓林的子呢,先生吃苦头的时候他赶不上趟,现在过来捡现成的好处,算什么男人。”
何拉认识凌言有八年之久,很多时候不仅仅操着助理的心,更多的是对凌言本能的回护,但是她没那么多感情纠结凌言的儿女情长,一转念就颇有远忧地担心起工作来。
凌言政治献金名单里三分之一的捐助者,未婚,且他们的生意和凌言重点推行的法案无关——白了就是,这群金主怀着别样的心思,试图拿钱砸开凌言的门,求美人垂青。
何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每次跟他们交道的时候都自动把自己划归成皮条客,或者古代坐地起价的老鸨,仗着形势挑肥拣瘦,然后千求万请凌言去跟人吃一顿饭。
而此时何姐的威风,被凌言恋爱的消息一扫而光,唯独庆幸的就只有自家先生行事低调,不会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不然她自信她的金主名单一夜间就能折掉三分之一——那她这个月的工作的最低指标都会成问题。Ho焦灼地咬了咬自己新做的樱桃黑的指甲,决定以后还是卖惨吧,再也不自家先生有殷实的筹款途径,不差你一家了。
*
周末的VI区晚间是最轻松的。
凌言有时候身不由己要去参加一些避不开的晚间活动,何姐一般就只需要跟着盛装与会,找个顺眼的赴宴者共度良宵。然而因为祁思明周五的突然到来,何姐立马换上另一副面孔,知情识趣地划掉了那些心照不宣的聚会,而她也顺便窝在原区长宅邸中,把脑子掏出来放在一边,干点不用智商的活动。
凌言住的帝都内阁宅邸安检严苛,博奇在的时候,经常出现十个保镖分别控制着别墅要害,他们西装肃杀,走动时腰间隐约显出枪袋,何姐和她手下这些角色从来不敢轻易去造访,生怕看过后消化不良。相比之下,VI区的宅邸就又豪华又接地气,壁球场、斯诺克房、保龄球馆、步枪靶场、意大利大理石游泳池,娱乐设置应有尽有,置身其中,简直是老少穷边地区里穷奢极欲的天堂。
工作不紧张的周末,凌言经常让团队来这里放松休闲,而这一次何姐得天独厚,一人躺在厨房的懒人沙发上等着夜宵出炉,一时间美到冒泡。
*
宅邸的厨房是一个体式冰箱,从地面到房顶足足霸占一整面墙,拉开冰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面条、盖浇饭和半成品菜,每个菜上面都标着名字和日期,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型的超市+餐馆,除此之外厨房还有自动烹调机,面食还有一体机,甭管是薄皮大馅的饺子,还是咸鲜的月饼,机器操作把馅料放进去,面板设口味,半个时一准儿的出炉。
这个厨房的造价极高,是老牌奢侈品厨房品牌的最新智能产品,可以根据入住时间和入住人数,自动下单、补充食物和烹饪,全程无需人工,只要歪在沙发里喝着咖啡准备吃就可以了。
宅邸灯火通明,何姐就在这种飘飘然的喜悦中看着脑残综艺,谁道凌言又来找她了。
*
“祁思明忽然要去我念过的学校附近走走,你快给我给发个地图。”
凌言带着棒球帽,一身浅色休闲装,十分不礼貌地推她,“快点,他就要下来了。”
白天刚应对完凌言要去网红餐厅的心血来潮,何姐这个老妈子又被拎起来,偏偏凌言高兴的时候总流露出一股骄纵的性子,像个脾气不好的孩,让人忍不住就想去迁就他。
“学校?什么学校?”
何姐被脑残综艺拉低的智商一下子没回额,下意识反问,还没等凌言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飞快地反应过来,“哦哦哦,本区第一高级中学。”
着赶紧从自己的Utopia上调出地图,推进凌言的Utopia上。
凌言目露嫌弃地看了看,放大地图,“这个学校这么,附近有可以逛的地方吗?咦,这个学校怎么改名了?”
“不是改名,是原一高转移校区了,区二高搬到了这个校址。”何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是,你们这么大晚上去那干嘛?你认路吗?”
凌言摆摆手示意不用管,戴上口罩就要出门。
何姐立马拉住他,“海滨区的高架道路特别混乱,你自己肯定能开到明天早,Mash今晚又歇班,你不如换一天去吧?”
*
何姐百般阻拦,凌言又心意已决。最终结果就是,何姐和凌言互不屈服,最终只能各退一步,让何姐开车载着他俩去透风。
VI区临靠海岸线,第一高级中学原址正好坐落在海滨区。本该是个海阔天空、鸟语花香的地方,但是不知道区道路规划部找了什么奇人异士,竟然区内的高架线路硬生生规划得九曲回肠、上天入地,凌言只感觉自己像是灌多了芳香剂,被一头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然而在宅邸里答应不乱话,不扰他们二人世界的何姐,在车上就像个报时鸟一样一路叽叽喳喳,没有一刻消停,看到一家簇新的店面就能发表一下感慨。
何姐是很多年前一高毕业的,此情此景,忍不住一拉一踩,很没有素质道,“跟一高比,二高就是不行,去年新换的校区,这才多长时间,原来学校附近五家书店,现在只剩下一家,有四家餐厅改成宾馆,药店现在主要销售药物都成了万艾可——你这是来学习的吗?这不就是扯着旗自己来搞对象的吗?”
万艾可=伟哥。
凌言捏着鼻梁,感到丢人的他,保持安静。
*
然后何姐就开始强行为祁思明和凌言介绍这个上个世纪就建起的校区,从各种复古建筑,到他们的一桌一木,最后到了他们学校里百年的香樟树,她当年那个白头发老太太在这念书的时候,据那棵香樟树干就有那么粗。
VI区的教育水平,不比凌言长大的XXI区。何姐从奉行苦逼的高中生都是圈养的畜生的概念,日程残酷严苛,每天但凡学不够八时就代表今天后退了,学生不许染发烫头穿耳洞,不许喝碳酸饮料,不许室内吃零食,不许异性谈恋爱,不许同性过从甚密……
凌言没念过这样事无巨细的高压学校,一时间瞠目结舌。
他从念三立,精不精英不好,但是校风是真的开放,时隔多年,他印象最深的就只是身边那些奇形怪状的同学。并且跟他同届有一个男孩是GID(性别认知障碍),学校一直允许他穿女生的校服,辟给他单间的女生宿舍,并且他的隐私学校保护的很好,要不是听校长有一次跟文女士聊天,他还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后来的博雅学校,那就是现实版巴学园 ,最高配的尖端的实验室、通感图书馆,立体成像模型教学,最大限度地课程专业化简单化,会莫名其妙地要求学生习得一到两门乐器,参加一堆课外社会活动,邀请知名人士来校演讲。
虽然也很忙,但两个学校都是极宽容的学校,谈恋爱不是大事儿,校长对他们的要求就只是别穿着校服在街上接吻,但是凌言记得他的同学很少谈恋爱,他们在知青春而慕少艾,纷纷对恋爱投以不屑态度,因为觉得恋爱没有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