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太上皇寿辰欢庆的余味尚未散去, 京城又重新闹腾起来。
锦衣府四处捉拿叛贼余党, 气势汹汹, 满面肃杀。许多人还未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就被冲进来的士兵捆绑成一串, 毫不留情硬拖出了家门。当听是自家老爷犯了谋反之罪时, 瞬间哭天抢地,好不凄惨。
百姓们许多年未见过这种场面。平日里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贵人们如今跟个牲口似的, 莫名满足了他们某种心理, 因此也不干活了, 全都跑去围观。
就见从宁国府拖出来的男女老少中,有一半老徐娘拼命哭喊自己和她的两个女儿不是贾家人, 只是到宁国府做客而已, 和宁国府没有半点关系。她哭喊完尤不满足,又跑去拉扯因病未去参加寿宴的贾珍之妻尤氏,叫她跟士兵们解释, 直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儿,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
尤氏披头散发, 也哭道:“不是我不想解释,是解释了没用。谋反之罪祸及九族, 你们是我老娘和妹妹, 自然少不了你们!?”
尤老娘听后当即对尤氏又又骂,哭喊自己不过是后娘, 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又道自家没得她半点好处, 反倒要被她连累丢了性命,直骂她是丧门星,害人不浅,自己要替她早死的爹将她逐出家门。
可能知道活不了多久了,习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尤氏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和尤老娘撕起脸皮。
“你们以为和我脱离了关系就能和宁国府撇清楚干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乖女儿早就和府里的爷们儿睡在了一起!你个老货,为了攀富贵,非让二姐儿把亲事退了。二姐儿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偏做那暗/娼的事儿,勾引了老的又勾引的,把父子俩全拉上床,到时候珠胎暗结都不晓得是谁的种,青楼的娼姐儿都比她干净。”
尤二姐和贾珍贾蓉父子俩的事儿一直都藏在暗处,从未有人起过。尤二姐其实也知礼义廉耻,只是这‘礼义廉耻’终究比不上贾珍父子带给她的富贵,再加上尤老娘在旁的撺掇,她就这么一错再错了下去。此时尤氏竟在大庭广众下将这私事嚷嚷了出来,尤二姐只觉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羞耻入骨,而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声更是让她羞愤欲绝。尤二姐自觉没脸再留在这世上,猛地往石狮子上撞。那架势,若不是双手和其她人绑在一起,不得就要撞的脑浆崩裂。
尤三姐和尤二姐姐妹情深,见她被尤氏这个和她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姐欺负,立刻扑过去把尤氏撕起来。
士兵们怕闹出人命,忙上去将她二人分开。
尤三姐性格刚硬,泼辣起来堪比王熙凤。因此尤氏没讨得半点好,不光头发被拽掉两块,脸上还被指甲划了不少伤痕。
尤氏恨极,连嘴角的伤都不顾又开始对尤三姐叫骂起来。
“你还有脸为二姐儿叫屈,你也是个没廉耻的货儿!总是标榜自己是金玉一般的人儿,不能叫人沾污了去,却整日的和爷们儿吃酒笑!吃酒的时候还不正经穿好衣服,故意露出抹胸,你你勾引谁呢!见天的挑拣穿吃,要银要金要宝石,稍有不顺心就用剪子铰衣服绫缎。其实你就和你老娘亲姐一样,是个贪图虚荣的货儿。要真有点自尊心,就该从宁国府搬出去远离他们才是。可你呢,一边勾引他们给你钱花,一边又标榜自己洁身自好,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尤三姐气的脸都扭曲了,拼命的挣扎叫唤着要杀了尤氏。
尤氏见尤三姐被士兵们拦着根本近不得她身,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继续道:“整日的自己要拣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才愿意跟他。你倒是挑了捡了,怎就知道人家愿意要你?人家那么多清白的姑娘不要,偏要你这样自甘下贱的货儿!你当自己是天仙女儿下凡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一边想着瑞亲王世子一边和其他爷们调情,就你这样的,去给瑞亲王世子提鞋人家都嫌你脏!”
士兵们本来听的津津有味,一听涉及到了瑞亲王世子,吓得赶忙拿东西堵住尤氏和想要开口的尤三姐的嘴巴,也不敢再耽搁,硬拽着她们离开。
但百姓们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恰巧路过的柳湘莲用力的“呸”了一声。
柳湘莲前阵子遵从水靖的吩咐潜伏在水泰身边探消息,只是他人微言轻,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自是好不愧疚。不过水靖倒没有嫌弃他,依旧将他留了下来。柳湘莲平日酷好耍枪舞剑,因此对武功高强的水沐很是崇拜。此时听到有人竟然对水沐有非分之想,顿时气愤异常。
就听他一脸厌恶的道:“果然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敢肖想世子,真是为世子不值。幸好现在被抓起来了,否则世子日后还不知会被她怎么恶心呢!”
梨香院里,薛王氏正在和侄儿薛蝌和薛宝琴喝茶闲聊。
薛宝琴被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妻。因老父早逝,只得由兄长薛蝌带她进京聘嫁。正巧今日到京,两兄妹便来拜访婶娘薛王氏。
薛王氏自是热情招待,拉着薛宝琴的手直叹她嫁了个好人家,然后话锋一转,很遗憾的告诉兄妹俩,薛宝钗进宫参加太上皇寿宴,估计要晚些才能回来,让他兄妹二人不要介意。
薛宝钗成亲的时候他兄妹二人还在船上,因此皆被这消息震惊的不行。
薛王氏很满意他们的神情,欣赏了会儿,才缓缓告诉他们薛宝钗嫁给了荣国府二房工部侍郎贾政的嫡子贾宝玉,很是惋惜他们迟来了一天,要不就能参加薛宝钗的婚礼了。
这兄妹二人焉能看不出薛王氏其实是在炫耀薛宝钗嫁的好?不过他兄妹二人皆是忠厚老实之人,倒没有什么不舒服,反而真心实意的恭喜薛王氏觅得个好女婿。
薛王氏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交代他兄妹二人以后有事只管对薛宝钗,薛宝钗必能给他们处理好。
薛王氏正自鸣得意,就听外面闹闹哄哄,一丫鬟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嘴里叫着“不好了”。
薛王氏被断有些不爽,瞪了那丫鬟一眼,才问她怎么回事。薛王氏很是淡定,不认为会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想一个晴天霹雳下来,的她措手不及。
“二房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因为参与谋反?”薛王氏又惊又吓,“他们不是在宫里参加寿宴吗!?”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到二房和宁国府上下皆被押去了大牢……”
“那宝钗他们呢!?”薛王氏紧紧抓着丫鬟的胳膊。
丫鬟疼的皱眉,“听、听二老爷他们已经先被关进大牢里了。”
薛王氏闻言直挺挺的向后仰倒晕了过去。
薛蝌和薛宝琴也都惊得非同可。按照常理,主家出了事情他们理应回避。但薛王氏晕倒,薛蟠又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薛蝌没有办法,只好站出来主事。
薛王氏晕了许久,直到天黑才醒过来。她一醒来就抓着薛宝琴的手她做了噩梦,梦见薛宝钗被关进了大牢。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薛蝌很沉重的告诉薛王氏那不是噩梦,都是真的。
薛王氏怔了怔,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兄妹二人急忙劝,薛蝌还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荣国府只有二房被抓了,大房的人却都平安无事。还有贾母,同样也回来了。不若去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解决的办法。
薛王氏如拨开了云雾一般,当即下床,踉跄着奔去了荣庆堂。这时候门还没锁,薛王氏很顺利的到了荣庆堂院外,正要冲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被告知贾母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薛王氏焉能不知这话的意思,就是贾母不算管二房的事儿了。薛王氏急了冒火,又见硬闯不进荣庆堂,立即放开嗓子哀嚎起来。下人们想要将她拉走,薛王氏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死都不起来。薛王氏哭求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荣庆堂有人出来,气急败坏之下开始指责贾母不顾子孙生死冷血无情。
又过一会儿,晴雯珊珊而来,传贾赦的话,人各有命,圣上之命更不可违。除非圣上开恩,否则谁也救不了二房诸人。又命一干人等将薛王氏拖出去,以后不许再靠近荣庆堂半步。
薛王氏眼眸顿时一片绝望
晴雯见她这幅模样,也不由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先前贾琏回京述职,王熙凤笑对她一见如故,将她从贾宝玉房里要了过去。也不知贾宝玉是被袭人刺激到了还是不愿拒绝嫂子难得的要求,二话不就将她给了王熙凤。晴雯虽然早已定主意和贾宝玉划清关系,但到底还有以前的情分在,心里面其实有些不舍,结果见贾宝玉将她送人送的这么干脆,这不舍也就淡了几分。如今二房遭了大祸,晴雯更加庆幸自己早早脱离了出来,只是可惜了往日的那些姐妹们。不过最可惜的当属薛宝钗,不过才当了大半日的宝二奶奶。若不那么急的成亲,也不会被拖累到这种地步。
薛王氏也是如此想,因此想死的心都有了,总觉得如果不是她逼迫薛宝钗早些成亲,二房纵使谋反也连累不到她的头上。
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断头台。
薛王氏失魂落魄的回到梨香院,薛蝌兄妹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好再问。倒是薛蟠得到消息罕见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见到薛王氏就问谋反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薛王氏又开始哭嚎起来,直喊她苦命的女儿,是她害了她。
薛蟠急的双脚跳,对薛王氏现在不是哭这个的时候。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应该想一想如何才能不被二房连累。
薛王氏一听果然不哭了,实在是没想到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薛蟠于是出了主意,和薛宝钗、王夫人、王子腾断绝关系。没了关系,也就不会受牵连了。
薛王氏震惊。王夫人和王子腾还好,薛宝钗却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肉,怎能狠的下心。尤其这话竟出自薛蟠之口,更让她无法接受。
“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薛蟠烦躁的在屋里走了两圈,道,“我和宝钗平日里有多好娘您是知道的,我也不希望这样,可是现在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您想想看,如果咱们一家子都进了大牢,宝钗的事就更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有先把咱们自己保住了,咱们才能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薛王氏想想觉得薛蟠的不错,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和薛宝钗等人断绝关系。
薛蝌兄妹在旁看的目瞪口呆。他们真没有想到薛王氏和薛蟠会在这种时候抛弃薛宝钗。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女儿都能这么狠心,对隔了房的亲戚怕是更不会真心相待。薛蝌兄妹瞬间歇了与他们交好的心思,决定日后离得远远地。
贾赦也觉得这母子二人太过狠心。都是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一家人竟也是一个样儿。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划清关系了。贾赦不想让这样的人脏了他的地儿,于是派人传话,既然断绝了关系他们就不是荣国府的亲戚了,没理由再继续住梨香院,限他们三日之内搬出去。
薛家在京城并不是没有宅院,当时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才住进了荣国府。而且不用贾赦提醒,薛王氏和薛蟠就已经决定离开。按薛蟠的话讲,再住在梨香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和二房的关系似的。
薛宝钗听了这消息后怔了半天,不哭也不言语,只双手抱膝靠在大牢的角落里,白瞪双眼。上一刻还在幻想自己凤冠霞帔,下一刻却成为阶下囚,薛宝钗终于知道从云端跌落下来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没想到更让她绝望的还在后面,她竟被自己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亲娘和兄长抛弃了。
心如死灰,不外乎如此。
谋反之事有目共睹,很快就将他们定了罪。
直接参与谋逆,如王子腾诸人,诛九族;涉及不深者或斩首示众,或革职流放。贾政没什么能耐,是以不受水泰重用,从头到尾都没在谋反中有过任何贡献,故只判了家产充公、流放海疆。不过欲赦不赦,子孙三代不得入仕,这辈子再没有回京城的希望。贾珍父子被夺了爵位,罪同贾政。至于其家眷,若无罪行,悉数被放了回去。一干家仆则重新发卖。唯一不同的就只贾惜春和王夫人二人。
贾惜春在太上皇寿宴时并没有和宁国府诸人站在一起,因此此番宁国府遭难,惜春并没有去大牢走一圈,依旧如以前一样住在荣国府内。不过她毕竟是宁国府的姑娘,名声不仅会受到不的影响,于亲事上也会有碍。迎春怜惜她,难得大胆求了贾赦。无伤大雅的事情贾赦一般都不会拒绝,因此在宗谱上将惜春记在他和邢夫人的名下——因参与谋反,贾珍贾政诸人皆被从贾家族谱上除名,贾赦便成了贾氏宗族新的族长。
而王夫人,被查出包揽诉讼、害死蒋玉函等诸事。因蒋玉函那时已被忠顺亲王消了贱籍成了良民,因此数罪并罚,王夫人被判了斩立决。
这些倒都在权贵朝臣们的意料之中,没什么意外。而唯一让他们感到震惊与想不通的是,太上皇竟亲自下旨,赐白绫与甄太贵妃和水泰自裁!
一般皇家子弟犯谋反罪,多是削宗籍、贬为庶民、圈禁起来。不过因为有前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水泰会被判斩立决。刑部也确实如此定了罪,并将奏折呈给水钰。但水钰并没有立刻批示,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奏折送去给了太上皇。
水钰已从水靖那里知晓太上皇要求自己定水泰的罪,并且以水颜的身份相要挟。其实不管是水靖还是水钰都没有将这要挟放在眼里。在宫里面,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死掉的方法有许多。不过水靖不愿水钰背上弑父的罪名,于是答应了太上皇的要求。反正水泰即使可以暂时逃过一劫,也会有可能死在流放的途中。
水钰原本也是想看看太上皇作为一个父亲会为水泰找出怎样的生路,因此看到太上皇只将斩立决改为赐白绫时直接傻了眼,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太上皇在玩什么戏码。
“……这事儿透着古怪。叔爷爷,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水钰事后很认真的问水靖。
水靖沉吟良久,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是太过匪夷所思,水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来。
“叔爷爷,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水钰自在水靖身边长大,对他的表情也能猜出十之八九,故而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能的?”
“这倒没有……”水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可能他的‘作为一个父亲最后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对水泰,而是对你。”
水钰整个人僵住,微张着嘴巴,似是被水靖的话劈的外焦里嫩,迟迟缓不过神来。良久,他才扯了扯已经僵硬的嘴角,干巴巴的道:“叔爷爷,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水靖怜悯的看着被吓得不轻的水钰,“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出其它的原因吗?斩立决和赐白绫,对水泰的来意义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死。但对于你来却不同了,不必落下个弑兄的罪名。”
水钰撇撇嘴巴,“我才不在乎这个。”
“但太上皇却一直很注重名声。”水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现在竟愿意背上弑子的罪名……”
水钰又沉默了会儿,低声问水靖,“……您他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或者芯子换了个人?”
“许是良心发泄了吧……”水靖幽幽道。
水钰因水靖的话别扭了大半日。他本想去见太上皇,问他是什么意思,但想了想,又消了此念头。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这一个就好,根本没有再深入了解的必要。
太上皇似是并不介意水钰的冷淡,紧跟着声称自己梦到高/祖皇帝,要去皇陵给高/祖皇帝守墓。东西带了一大堆,只要是能带走的几乎都送去了皇陵,似乎这辈子再没有回来的算。不过嫔妃却是一个都没有带。
太上皇离开京城时,只忠顺亲王一人送他。
太上皇看忠顺亲王半晌,最后只了一句话,“你是个好的。以后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吧。”
忠顺亲王突然发现太上皇的头发竟比寿辰当日白了许多,莫名有些萧瑟。
太上皇走后,京城依旧十分热闹,一波接着一波,着实满足了百姓们的八卦心理。这不,宫里刚平静没有多久,时常处于舆论中心的荣国府就又爆出了大新闻,墙角下竟挖出了三具女尸,死状惨不忍睹。
这消息若是被贾赦听到了定要跳出来强调尸体是在荣国府梨香院发现的,同他们荣国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贾赦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叫人将梨香院重新翻新了下,竟就挖出了尸体。贾赦可不愿背这个锅,立刻报了官。根据仵作推测出的死亡时间,官府迅速将薛家一干人等捉拿归案。
薛王氏前一刻才因薛宝钗平安无事从牢里出来高兴不已,后一刻就和最宝贝的儿子一起进了大牢。
薛蟠性情暴躁,府里下人们对他记恨的不少,因此很快就招了出来。原来薛蟠自不举后性情大变,比之从前要暴虐许多。可能因为行不了事,薛蟠就换着法子在女人身上找快感。薛王氏知道后劝无用,于是在外专门采买丫鬟专门供薛蟠享乐。官府捉拿薛蟠时,恰在其房内搜出个奄奄一息的姑娘,若是再晚几日,怕是也要成墙角下的一具尸骨。
人证物证俱在。
虽然这死的三位姑娘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但是薛蟠手段实在太过残暴,若不重判难以堵悠悠之口,故此判了他斩立决。
薛王氏听到后只觉天都要塌了下来,不顾因知情不报而被重五十大板所受的伤,挣扎着去找薛宝钗救薛蟠一命。
薛宝钗面无表情,偏头不看她,只冷冷的道:“薛夫人怕是找错人了。”
薛王氏血色褪尽,一副大受击的模样,“薛夫人……?你竟叫我薛夫人?”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薛宝钗冷眼瞧她,“我记得您已经和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所以你是在记恨我和蟠儿?”薛王氏急的哭了起来,“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当时那个形势,你公公犯得又是谋反罪。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你想想,如果我和你哥也被关进了大牢,还有谁能将你救出去?我们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啊!”
薛宝钗扯起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这么来,我应该谢谢你们了?”
“宝钗,宝钗……”薛王氏明白薛宝钗这是彻底被他们伤了心,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薛宝钗站起来,躲过薛王氏向她伸出的手,“你回去吧。先不我和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就是有……我这个刚从牢里出来自身都难保的人又有什么能耐去救别人?当日我就劝您多管管他,也过日后被人知道定会有祸事发生,但您又是怎么做的呢?既然当时没有管过,现在又来寻我有什么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薛宝钗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薛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句句‘宝钗,我的女儿’。薛宝钗脚步顿了顿,眼中悲伤一闪而过,最终垂下眼睛,快步走了出去。
巴掌大的屋子里,贾宝玉呆呆的坐在板凳上,不言不语。薛宝钗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厨房。
二房诸人离开大牢后就分了家。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家产全被充公,也就是走了个形式。李执带着贾兰回了娘家。因她是守节寡妇,不论是嫁妆还是这些年存下的钱都没有任何损失。但是李执依旧哭的不能自已,因为贾政,包括贾兰在内的三代子孙都不能入仕,这让一直希望贾兰成为大官的李执完全无法接受,干脆一病不起。而赵姨娘和花姨娘都带着儿女迅速离开了京城,怕皇帝找后账,又怕被贾宝玉拖累。
贾宝玉自出了大牢以后就是这般痴痴傻傻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家里发生大变故击太大的缘故。不过薛宝钗却是知道一事,曾经被荣国府上下视为宝贝的通灵宝玉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人抢走了。薛宝钗也不在意,毕竟她的金锁也被抢走了。
金玉良缘,金玉良缘……如今没有了‘玉’也没有了‘金’,还哪里有什么良缘?
很快饭就做好了。薛宝钗虽然以前没有下过厨房,但熬个粥还是可以的。粥里掺着不少杂粮,还有些青菜,这便是一顿饭了。薛宝钗身上其实藏着些钱,只是如今这种境况,在找到营生前,能省一点是一点。
好在贾宝玉并不挑食,喂他什么就吃什么,薛宝钗总算省了不少心。
其实贾宝玉对她来就是个累赘,但薛宝钗却从未有过抛弃他的念头。他们是表兄妹又是夫妻,始终有些情分在。如果连她都放弃贾宝玉,那贾宝玉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薛宝钗狠不下这个心。而且她如今就只剩下贾宝玉这一个亲人。孤独是最可怕的,随时都会将人吞噬殆尽。有个人在身边,即使是个痴傻之人,情感上也能有个寄托,感觉日子还有奔头。只要有希望,这日子总归能过下去。
尤三姐却不这般想。她认为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该如烟花般灿烂地绽放,而不是平平淡淡聊此余生。尤其当日尤氏的话刺激到了她,让她愤恨难当,不由起了去见林黛玉的心思。看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竟有幸成为水沐的妻子。
但尤三姐现在不过是平民百姓,根本没有资格去林府拜见。于是她便等在林府门外,认为总归会有一日能见到林黛玉。也是巧了,才去不过一日,尤三姐就见一姑娘带着帷帽在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来,准备上停在门外的马车。
尤三姐二话不冲了出去。她出现的太过突然,不少人反应不过来,只曾经见过她彪悍行径的柳湘莲反应最迅速,快速上前将她拦住。
柳湘莲见尤三姐张嘴似是要话,心知她不了什么好坏,恐会有碍水沐和林黛玉的名声,忙让两个粗壮嬷嬷堵上她嘴巴拖了下去。
尤三姐不停挣扎,柳湘莲靠近她声的道:“劝姑娘识相些。你自己将生死置之事外,别忘了还有你老娘和姐姐。”眼神充满了警告。
尤三姐与尤老娘及尤二姐感情极深,闻言果真不再挣扎,老实被拖了下去。直到她没了踪影,柳湘莲这才转身看那带着帷帽的姑娘,微微拱手道:“苏姑娘没事吧?”
已经在众人的劝下还俗的妙玉轻轻点了下头,“多谢柳公子了。”声音如娟娟泉水一般。
柳湘莲脸微微有些发红。
妙玉回到王府刚休息了会儿,苏皓玉就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的焦急,“听姐姐差点遭一疯女人的袭击,可曾受伤?”
妙玉嗔怪苏皓玉不该如此慌乱,竟惊出了一身冷汗,递了帕子过去,才又道:“幸而柳公子及时将她拦住,我并未受伤。”
苏皓玉胡乱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那就好,那就好。等下次见到柳大哥,我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言罢,又问妙玉在林府玩的怎么样,林姑娘等人可还好。
妙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就是想知道英莲现如今怎么样了吗?”
苏皓玉顿时无措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妙玉作弄了他会儿,这才告诉他。
原甄英莲的亲爹甄士隐突然归家,要补偿她们母女。甄封氏终于等到一家团聚的这天,自是喜极而泣,欢喜不已,唯甄英莲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些年她已经隐约猜出甄士隐当年并非因为疯癫而离开的她们,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有家不回。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甄英莲都有些寒心。不过甄英莲不想让甄封氏伤心,因此勉强做出欢迎甄士隐的模样,只私下里冲她们这些姐妹倒了不少苦水。妙玉此番去林府,就是去陪她解闷的。
“英莲心里面有伤,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他爹也很正常。不过英莲是极容易心软的一人,只要甄老爷真心愿意补过,时间长了自会磨平她心里面的伤痕。到那时这一家三口就真的团聚了。”妙玉有些感伤,不禁想着若她的父母还活着,她是否能够心无芥蒂的接受他们。
“姐姐,你还有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苏皓玉一本正经保证的声冲散了妙玉的愁绪,妙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怕你有了媳妇就要把我忘在脑后了。”
苏皓玉忙用力的摇头,“不会,不会。我绝对不会将姐姐忘在脑后。”
“傻瓜。”妙玉敲了下苏皓玉的额头,笑的更欢。
金陵土霸王甄家满门抄斩后,金陵依旧如往昔般繁华热闹。正印证了一句老话,这世上少了谁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这一年的花灯节,各式色彩艳丽造型精美的花灯再一次开遍整个秦淮河。林黛玉和水沐站在画舫的船头,轻柔的风吹拂,花灯随之在河面上轻轻的荡漾,更是不出的唯美。
林黛玉痴痴的看着,忍不住赞叹道:“难怪都花灯节这夜的秦淮河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果真所言不虚。”
“你喜欢就好。”水沐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声音却带着不出的温柔。
林黛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很喜欢。”
去年岁他们也曾在秦淮河上夜游,也曾像现在这般站立在船头欣赏秦淮河的夜景。那时水沐与她约定,明年的花灯节再来此处,好像就是那时,她对水沐的感情产生了微微的变化。
林黛玉转头去看水沐。明明还是一样的人,但她此刻的心情却与去年完全不一样了。
水沐察觉到林黛玉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眼神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林黛玉脸微微有些发烫,摇摇头,抿嘴笑了笑,“没什么。”
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声音,一个个烟花在黑色的夜空绽放,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与秦淮河上的点点花灯相映成辉。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对望,眼中印着彼此的身影以及绽放烟花散去的余光,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彼此。
突然“咔嚓”声响起,水沐和林黛玉皆回过神来,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水颜如鹿般跳了出来,喊道:“姐姐,快,咱们去叶子牌!”
林黛玉无奈的冲水沐笑了笑,顺从的被水颜拉进船舱里。却不知,水颜在进船舱时转头冲水沐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水沐觉得手有些痒,决定将这笔账与先前的账留作日后一并算了。
警幻事了,太上皇也已经息了闹腾的心思,又因谋反一事,水钰在众朝臣权贵跟前树立了威信,水靖总算可以彻底悠闲下来。
这日,他穿上熟悉的青衣素衫,戴上冠帽,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向门外。那里,文东延正拿着算命幡恭候。待水靖走到跟前,才将算命幡呈过去——
“主子,慢走!”
这日,偏僻的城镇新来了位算命先生。这位算命先生不似其他算命先生般仙风道骨,却是个美大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女老少都慢下脚步,想要多看一眼。可惜价钱太贵,竟十两一卦,消了众人想要近距离接触的念头。因此一日下来,这算命摊依旧空无一人。
谁想太阳西落之时,一直闭目养神的算命先生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微微一笑道:“观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不若为你算上一卦,消灾解难如何?”
作者有话要:
么么么哒,迟了两日后,正文顺利完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放弃码字慢慢的言午。因为你们的支持,这篇文才能写到最后。之后会有番外,到时会替代一些天使们认为太水的章节。天使们有兴趣的话,可以等待本文标签完结时,来看一下番外。鉴于上篇文的教训,言午会在正式完结时再开新文。
新文——驸马白玉堂,对七五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江湖相见!!
“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公主看着断成两截的尚方宝剑,欲哭无泪——是毁尸灭迹呢还是找个傻瓜来嫁祸呢——
“那就是尚方宝剑?”
啊!傻瓜出现了!
包拯:启禀皇上,公主与尚方宝剑都被盗了!
宋仁宗:何人如此大胆!?
包拯:是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展护卫他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英年才俊,不知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情。
宋仁宗:英年才俊……他成亲了吗?有婚约吗?有红颜知己吗?公主这次是不是有嫁出去的希望了?
包拯:…………
江湖中人:白玉堂,你竟敢把我家的门给踹飞了!?
白玉堂:不是我。
公主:是我干的!
江湖中人:……白玉堂,你也太不要脸了!竟然想让姑娘替你背锅!?
白玉堂捶墙:明明背锅的一直是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