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父子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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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这一年好消息挺多的。

    土豆跟棉花已经进一步推广开了。如今外头大大的地方官府都种上了,虽如今正种在官田里头,可是再有一两年的功夫,便能种到百姓的家门外头。只要接下来的两年年成依旧像现在这样好,甚至两年功夫都用不到,往后各地上下,便能人人都领到种子。

    还有便是钦州一代的不少官员都做出了一番实绩。有唐郢这样出挑的人在前面带着,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这两年南边发展得很是不错。

    百姓大多还是靠着卖水果谋生。

    如今那边的水果,都已经卖了各方各地了,听那边的园子里头还种了不少的榴莲跟红毛丹,大概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便能够结果子了。

    几个港口的贸易也不错,货物港口流入大燕,大燕这边的丝绸茶叶也通过商贸卖了出去,让朝廷大挣了一笔。

    往后商贸越做越大,朝廷这边收到的钱肯定也越来越多。本来皇上对这件事只是抱着试一试水的态度,可是如今真金白银落到自己手上了,君臣才知道这通商的好处。

    这条线肯定是不能断的,非但不能断,往后还得在各方再多开几个港口。

    他们大燕虽以农为本,但是能让朝廷挣钱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放了。有了银子,往后才能继续做大事儿。

    皇上一直以来都做着千古一帝的梦。如今眼瞧着这梦已经不是梦了,皇上自然更卯足了劲儿,想要干一番事业。他有数不清的宏图壮志想要实现,而实现这些的前提,就是得有数不清的银子。修河修路,兴建学校,免税轻役……这里头,哪一样不要银子的?

    不仅是皇上,萧衡也是极为支持跟别国商贸的。

    这两年,萧衡在朝中的声望日渐高了起来,赢了司马太师之后,监察寮慢慢的设立起来,并且步入正轨。其中那些官员确实有抱怨之声,可是后来习惯了之后,也就没有了什么声音。

    因为这个,这一两年的功夫,朝廷还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也算是一桩喜事儿了。

    萧衡虽得了些权,可行事还如往常一般端方有度,温和自持,他本就不是张扬的性子,原先为了压司马太师与二皇子的时候,确实锋芒毕露的一会儿,如今事儿没了,又收敛了起来,变回从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了。

    至于二皇子,失败了一次对他的击有些大,好长时间二皇子都没有在外头有什么活动,直到半年前,众人才在朝中看见了他的影子。不过这二皇子性子仿佛也变了一些,没有之前那般阴沉了,为人处事,反而多了一些随性。

    大概,是彻底认输了,所以也变得不在乎起来。

    之前与二皇子一块儿共事的,在这半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二皇子能在府里待这么久,他们却不能真等这么长时间。更何况即便他们等了,也未必是会有什么结果,所以这些人也不得不老实起来,有的甚至给太子示好,生怕太子到时候会清算他们。还有的谁没有示好,却也藏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出头。

    好消息虽时不时都有一个,只是今儿这个,显然最叫太后娘娘高兴。

    太后笑得最舒心不过了:“哀家可是前几天就在等着呢,一直都没有等到消息,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呢,却不想,咱们家的阿士是个慢性子,到现在才出来。”

    “可不是么,这孩子还是个孝顺的,没叫他娘多吃苦,生下来的时候尤其快,出来就出来了。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多时辰。”

    “果真有这么快?”太后惊奇。

    这谁人生产也不会这么快呀,更何况这还是头胎。

    晋王得一脸骄傲:“千真万确,大概就是咱们的朝安运气好,连老天爷也不忍心让她受苦吧。”

    “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太后拍了拍胸脯,后怕道,“这几天因为朝安的事,哀家日日夜夜都担心,都没怎么睡个好觉,今儿晚上,总算是能安心睡一下了。”

    这话完之后,太后娘娘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过些日子便是洗三礼了是吧?”

    晋王点点头:“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

    “……只可惜,哀家去不了。”

    数数看,她这都已经错过了多少次了,当初朝安成亲的时候,她就没能亲自送嫁。如今生了孩子,这洗三,满月,甚至是周岁宴,她也一样都去不了。若是去了,之前那些没去的皇子那儿,实在没办法交代。

    这后宫里头最不缺不安分的妃嫔,若她重视得太过,对朝安跟阿士来,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太后连连叹气:“这身在皇家,有时候还真是身不由己。”

    晋王安慰道:“等朝安出了月子,肯定头一个将孩子抱进宫来给您瞧瞧。哪怕这回您是不能去,也会很快看到的。”

    话是这么,可是算算日子,等出了月子还得一个多月呢。这个真是又让人着恼,又让人期待了。

    晋王临走时,太后叫人备下了厚礼,让他转交给唐璟他们夫妻二人。不仅仅是太后这儿,皇上那儿,皇后那儿,甚至是太子的东宫那边,晋王都挨个地跑了一遍,替自己的外孙赚够了宝贝。

    晋王自己也准备了好些。

    他库房里新收到那么多的东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挑不出什么错的。可是晋王想要出新,想要把镇国公这个祖父给彻底压下去,所以卯着劲儿,想要挑一件最好的。回头等阿士长大了,也能念着他这个外祖的好。

    晋王一门心思挑选东西,镇国公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挑来挑去,总没有一个合适的。

    孙氏看着看着他忙里忙外,急得团团转,又看着好不容易挑出来这么几样东西东西来,却不禁皱眉道:“你这是送给阿士用的,还是送给二郎用的?”

    镇国公愣住了。

    孙氏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谁知道还真的问出了事儿来了。她不免又觉得好笑起来:“你若是再早个一年两年,兴许这事儿就大不一样了,你自己醒悟得晚了,怪谁?”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什么风凉话?”镇国公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不给我出个主意,就别在这边看热闹。”

    “那行,我走。”

    镇国公瞪大了眼睛,这……还真走啊?

    孙氏自然是真走的,头一转,便离开了,压根没有再多一句话。她虽然也同情这个老头子,可也知道他这是在自作自受,若是以前这老头子多听她一句话,多替二郎想一想,这会儿也就不会这样左右为难了,连讨好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讨好,真是忒没用了。

    还比不上人家晋王呢。

    孙氏离开之后,镇国公有点颓唐地坐了下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话他都不知念叨了多少遍?每念叨一次,他心里就后悔一遍,如今,早已经是悔不当初了。早放在三年前,镇国公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后悔的一天。

    那时候,他多盛气凌人啊,满心里只想着给二郎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好歹。

    现在回头想想,从他一开始把二郎赶出家门的那一刻,便彻彻底底的错了。谁家的父亲会像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儿子,将人逼到了绝境?他这个当爹的,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一句鼓励,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失望与斥责。要是从前他待二郎还有过一丝温情,那他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糟糕到如今这般田地。

    孙氏的也不错,确实,是他醒悟得太晚了。如今儿子都不认他了,哪怕面上对他还留着几分客气,可镇国公知道,那客气是看在孙氏的面子上才给的,若没有孙氏,这子哪儿会分给他什么眼神?

    别是对晋王了,那子就算是对老李也比对他好,比对他孝顺多了。

    镇国公顿时又颓唐了起来。

    孙氏出来了好一会儿,从外头溜达了一圈,又回了院子。她远远地在院子外头盯着里头看,却见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

    丫鬟也见到了,有些不解:“国公爷怎么一直在哪儿坐着?”

    “他啊,”孙氏摇头,“在那儿后悔呢。”

    真是该!

    孙氏见他这低落的样子,又是可怜又是好笑。这糟老头子,一辈子都没让她省心过。真放着不管吧,看他这样子也确实挺可怜的,每次他们跟二郎一块儿话的时候,这糟老头子都是眼巴巴地站在旁边,一副想上前话又不敢的样子,可怜巴巴。可要真是管吧,她心里却不得劲,毕竟当初这糟老头子的做派,确实是让她恶心透了!

    两日过去得挺快。

    孙氏办得这洗三宴,依旧在庄子里办的。按理,该是在侯府里头办才好,可是如今儿媳妇在庄子上养胎,不好挪动,所以酒宴依旧还是在庄子里头。

    洗三那天,很是热闹了一番。

    应该,只要跟唐璟有关的事儿,就极少有不热闹的,朝中能去得都去了,包括太子跟几位皇子都过来了。

    几个皇子纯粹是因为没事儿干,过来看看外甥的。

    唐璟倒是挺担心的,他吃过亏,所以对这几个皇子一直心存警惕。加上后世又见过那些熊孩子,生怕这些孩儿没轻没重,到时候伤了阿士可就不好了。他在那儿盯得紧紧的,直到阿士被人抱出去洗三了,唐璟才暂时松快了一些。

    萧朝安见他如此心,不由地笑道:“夫君你太过心了,张嬷嬷她们都在旁边看着,能出什么错?”

    “反正我是不放心那几个皇子的。”唐璟在成亲的时候吃了这么一个闷亏,还对这几个皇子耿耿于怀。

    好在这几个皇子对阿士的兴趣也不见得有多高,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放弃了。

    对于这一点,唐璟恨不得拍掌相庆。

    热热闹闹地闹了一整天,阿士倒是没怎么着,只是被抱出来洗了个澡,哭了一场之后又立马给送回去了。他的洗三宴,都是唐璟这个当爹的给他应酬。一天下来,唐璟身子骨都要累散架了。

    那么多的人,哪怕跟他们一人几句话,那也是每个歇时的,更可况还得喝酒什么的。唐璟是最不耐烦应酬这个了。

    好不容易等把那些人送回去,又得跟张嬷嬷一道理那些贺礼。

    本来他娘是想要留下来帮忙的。可是唐璟看她今儿也忙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好让她再留下,所以催着她先回去休息了。

    那些人送的礼,如今都得要拟个单子,以备之后的人情往来。王管事负责誊抄,唐璟跟张嬷嬷就负责拆。

    唐璟拆得毫无感情,只想赶紧把这东西弄完了,回去好看阿士跟朝安。

    正着急回去呢,所以也就没怎么看,扫了一眼之后就跟王管事了一句:“这个送的是金镶玉。”

    王管事笔头一顿,抬起了头:“是哪位大人送的?”

    “我看看啊……”唐璟拿起盒子,看了一会儿,却皱起了眉头,“咦,怎么是国公府?”

    他重新拿起那块金镶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唐璟越看,越觉得这玉佩好像是在哪儿见到过,眼熟得很。唐璟拧着眉头,越费劲儿地想,越想不起来。

    还是张嬷嬷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少爷之前的那枚玉佩么?”

    “我的?”唐璟惊讶了。

    张嬷嬷点头,缓缓解释道:“确实是少爷从带到大的,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丢了。对了,好像是国公爷庄子里头来了一趟之后,那玉佩就不见了。”

    张嬷嬷没有细。当时,他们在外头好像听到玉佩碎了的声音,只是后来进屋子的时候,少爷先出去了,那玉佩也不见了。

    念及往事,张嬷嬷还唏嘘不已呢。

    经她这么提醒,唐璟才恍然想起了当初的事儿。他确实,当着那老头子的面,摔碎了一枚玉佩。却没想到,那老头子还没扔,如今还……弄出了这么一个金镶玉。

    唐璟盯着手里的那块玉佩,确实做工极好,叫人完全看不出摔碎的痕迹。

    玉碎了,竟也能拼起来。

    唐璟思绪千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老头子,倒还挺费心的。

    “少爷,少爷?”张嬷嬷试探地问了一句。

    唐璟如梦初醒:“啊,怎么了?”

    “您想什么呢?”张嬷嬷继续问道。

    “没什么。”唐璟笑了笑,将那玉佩重新放回盒子里头,同王管事道,“记好了,这是国公府送过来的。”

    王管事点了点头,立马动了笔,唰唰两笔就是几个大字,记下来之后,他又斟酌着问了一句:“这玉佩就收在库房里头吗?少爷不戴了?”

    “不戴了。”唐璟摇头。

    王管事遗憾地看了玉佩一眼:“真是可惜了,以前少爷挺喜欢着玉佩的,来,这玉佩可是有些年成了,还是少爷的周岁宴上抓来的。”

    “确实如此,这玉佩,还是国公爷当时亲手雕得呢,从您四个月大就开始雕了,到您周岁,才终于刻好,被您一直在戴了十八年。”张嬷嬷也知道国公爷送这玉佩过来是什么意思,也想替国公爷两句话,“少爷,这东西既然送过来了,您就戴戴吧,哪怕装装样子也是好的。”

    “不必了。”唐璟拒绝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又无所谓地添了一句:“等过两年再拿出来吧,要是阿士懂事了之后不嫌弃,就给他戴着玩。”

    话虽如此,可唐璟却觉得,阿士的眼光随了他,肯定看不上这么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