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的第一天, 就连空气里都飘逸着一股“新”味儿。绵延的炮竹声从前一天傍晚一直延续到新的一年, 早上出门时，区外满地都是烟花外皮。

    今年是个寒冬，可惜一直没有下雪，杨心跃从圣诞节一直祈祷到新年, 盼望着能度过一个“雪色浪漫”的节日, 可惜天不遂人愿, 头顶的片片白云轻飘飘地游荡着，根本没有下雪的意思。

    虽然没有下雪, 但这么好的天气, 刚好适合集体去游乐园玩耍。

    杨爸爸到做到，派了一辆大车接送杨心跃的伙伴们，根据距离远近, 钟可家刚好是接人的最后一站。

    钟可早早的等候在路口处, 两只手缩进衣兜里，笔直的站在街边。他头发软软搭在额前，一双亮眸灿若星子，即使下半张脸都被围巾遮盖住了，可光凭他的逆天长腿与笔挺的身姿，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路人光是看到他的身影，瞌睡虫就全都跑光了：啧啧啧, 现在的男生可真是俊俏, 模样又乖又奶, 白白净净, 真是世界的宝藏。

    钟可向来不注重穿着扮，平常上学都随便裹一件烂大街的长款羽绒服，若不是他颜值过硬，估计“班草”的名头就要跑到别人脑袋上了。

    但今天日子特殊，他昨晚翻箱倒柜，找出了钟妈妈“临走”前，特地为他亲手织的一件高领毛衣。这件毛衣颜色雪白，用了最好的毛线，针法复杂，胸前、袖口皆有细致的立体花纹，别具匠心。

    这衣服织成时，钟可才上高一，身高远远不到一米八，钟妈妈特地把毛衣织大了一些，这样可以多陪儿子几年。钟妈妈离世后，这件蕴含着无限母爱的衣服被钟可视若珍宝，珍惜的藏在了柜子深处。

    昨晚，钟可把这件对他有着深刻含义的毛衣重新拿出来，决定让它代替妈妈看一眼他喜欢的女孩。

    时隔多年，毛衣又一次穿在了他的身上，钟可讶异的发现，它尺寸正好，宛如量身定做一般。

    钟可对于这次出游十分看重，不仅穿上了这件“战衣”，就连外套、裤子、鞋、围巾都特地搭配过，慎重至极。今早出门时，钟爸爸笑话他就像是孔雀开屏，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吸引女孩子注意。

    是啊……没错。

    钟可想，和心仪的女孩子一起去游乐园，若是扮的不够帅气，怎么能体现他的重视呢。

    杨心跃在天桥上远远瞧见他，都有些不敢认了。她几步跑到钟可面前，仰起头量他，眼睛里的惊艳完全藏不住。

    “钟可？你今天扮的太帅了吧……”

    原本钟可的相貌就十分出挑，属于那种一眼能跳出来的好看，只是他平常不注重衣着，才没能引起两个班女生的“暴动”。他今天这身衣服有好好搭配过，原本被淡化掉的帅气瞬间爆发出来，即使身在人群之中，也耀眼的让人无法忘怀。

    “这身扮，没给你丢脸吧？”钟可低声笑。

    “当然没有！”杨心跃回答的超大声。

    怎么会丢脸呢？！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现在恨不得拿一个大喇叭出去广播，告诉所有人，她的前同桌颜值逆天，让他们赶快排队欣赏，保准他们看一眼、想一年。

    其实不仅是他，对于平常埋首学习的每个复读生们来，能忙里偷闲一天，所有人都会好好扮。

    钟可量着女孩，忽然问：“心跃，你今天……化妆了？”

    今天杨心跃也明显认真扮过，她短短的头发扎成了一左一右两个羊角辫，发圈上各连着一只熊，笨拙可爱。最引人注目的是，杨心跃的双唇亮晶晶，覆着一层水润的膜，淡淡的粉色，就像是草莓味的冰激凌在嘴唇上化开了一样。

    “没有没有没有……”杨心跃一听，浑身的毛发都要炸起来了。她赶忙摆手，额头上渗出了几滴汗，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什么化妆啊，我才不会那么臭美呢。就是、就是涂了一个唇彩，唇彩你知道吗，不是口红，就是带色的唇膏，不算化妆的……”

    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越来越，到后来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这几个月和缪女神住在一起，每天耳濡目染之下，她渐渐对化妆升起了一点兴趣。可惜她在剑道上手脚灵敏，拿起化妆刷睫毛膏就完全没了章法，到现在唯一学会的，就是怎么涂口红。

    今天出门时，她悄悄把唇彩塞进了包包里，见钟可前，刚刚涂好。砸吧砸吧嘴儿，还是甜的呢。

    钟可断她的解释：“很好看。”

    “……诶？”

    “我，很好看。”钟可眼神认真，嘴里的话更认真，“你皮肤白，这个颜色很衬你。”

    他的夸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敷衍，而是有理有据的分析。杨心跃被他夸得直翘尾巴，抿着唇，淡粉色的唇瓣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一抹让人心动的弧度。

    “好了别我了！”她摆手，左右张望着，“你那位神秘暗恋对象呢？藏在哪里了？”

    钟可眼里的黯淡一闪而过，他伸手把女孩子的脑袋摆正：“别找了，她不这儿。”

    她不在这儿：他心仪的女孩没在他身边，而是在他心里。

    “你不会害羞了，没邀请她吧？”

    “不是。”钟可随口编了个理由，“她今天有事，确实来不了。”

    杨心跃歪头思索着，今天可是好不容易的节假日，难道那个女生早早安排了其他出游活动？

    “算了，她不来是她的损失！钟可你别沮丧，她不在，还有我们陪你！”杨心跃怜悯地他，贴心地凑到钟可身边，拉起他的手腕，“快走吧，袁筱她们要等急了。”

    可她一拉，却没拉动男孩的身子。

    “……等等。”钟可震惊地断她，“你谁还在？”

    “袁筱和白芊啊，人多才热闹。”杨心跃玩笑似的扬手锤在钟可肩膀，“你不会以为就咱们俩人吧，又不是约会。”

    “……”

    钟可委屈地想：他真的把它当作单独约会了啊！！！

    杨心跃：“这边不是停车不方便嘛，我让司机停在天桥那边，自己先跑过来了。司机去前面那个路口调头了——曹操曹操就到，看，他们来了！”

    杨心跃的手指笔直指向前方，钟可顺着她的视线，向马路上看去——

    ——逆着阳光，一辆大型旅行车缓缓开来，宛如一支乘风破浪的主舰，停靠在他们面前。不等车子停稳，车窗便一扇扇开了，袁筱、白芊、大北、晓楠以及击剑队的所有队员还有七八个陌生的年轻人，同时从车窗里探出了身子，向着钟可热情的招起手来。

    那感觉宛如文弱书生误入烟花之地，还被老鸨紧紧攥着手腕，殷勤的为他介绍着这里的特色美人，让他转身就走都没可能。

    “大北晓楠他们你都认识啦！后面那个是我高中舍友……再后面那个是我高一没分班时候的同桌……旁边的是我表弟……对了对了，还有我初中隔壁班班主任的儿子……哦那个啊，那个是我网游里认识的基友！”

    杨心跃挽着他的胳臂，像是拖一只不愿回家的柴犬一样把他拖向了旅行车：“钟可，我可把我所有的朋友圈都介绍给你了，你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钟可：“……特别惊喜，特别意外。（微笑）（微笑）（微笑）”

    孔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屏一次，哪想到他想求偶的人没看到，反而被动物园里的其他动物围观了。

    ※

    钟可没有料到，这一车子的“惊喜”“意外”仅仅是今天旅程的起点。

    四十分钟之后，这辆金龙牌旅游大巴缓缓驶进了停车上。在车上补好眠的伙伴们踢踢腿伸伸胳臂，一个挨一个走下车子，跟着“杨导游”身后，走向了游乐园的大门。

    他们这一行三十多个年轻孩子，青春又靓丽，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实在是太养眼不过了。

    他们两人合用一套双人套票，一对对儿都找好了伙伴，唯有钟可落单了。

    钟可定定神，拿着那套情侣票主动来到杨心跃面前，语气云淡风轻，提议：“你也是单人，我也单人，干脆咱俩用一套票吧，还能拿到特别礼物。你手里多余的票可以去问问黄牛，今天游客这么多，他们肯定乐意收。”

    杨心跃立即被他的提议动了，正要答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男声——

    ——“心跃，你手里要是有多余的票，不如卖给我吧。”

    杨心跃浑身一震，忙回身看去，只见在人群之外，那个意外到来的青年对她扬起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那一刻，杨心跃浑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都离她远去，唯有胸腔里那个器官的跳动声，宛如雷鸣。

    阳光洒落在男人的眼角眉梢，杨心跃痴痴地盯着他，就像是向日葵追着太阳在跑。

    “方哥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又软又腻，涂了唇彩的双唇紧紧黏在一起，羞涩的好似奶狗在叫，“……好，好巧。”

    钟可望着突然到来的方杜若，再看看被他吸引走所有注意力的杨心跃，男孩拿着门票的手瞬间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