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至今为止的人生，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样的无措过。

    “啊！我我我只是！...”他飞速的离开少年的唇，却感觉唇上温热的仿佛还在萦绕。他耳朵有些红，故作恶气的，“是你一直都没有醒我才！——喂！你没事吧！”

    白术缓缓坐起，被单顺着他的动作滑下。他的眼神呆呆的，空泛泛的留下泪来。

    “...哭了？”

    白术的喉咙梗了梗，嘴唇微颤着：“......哥。你能出去一会儿吗......”

    “......”白祁烦躁的往后疏了疏头发，皱起了眉头转身向门口走去，“......你...有什么事叫我。”

    门被带上，白祁靠在门后，听着门里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

    片刻之前心中浮起的某种绮丽念头突然被这哭声洗刷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茫然的心疼。

    他...怎么了？

    “五百万到你卡上了。”咖啡馆内，少年淡漠的坐着。对面是那个熟悉的衣冠禽兽，金丝眼镜反着光，穿着正装着领带，一派精英人士的模样。

    吴书辞的汤匙搅动着咖啡里的糖块，有趣的问：“你在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不必知道。”

    “呵~”他轻笑，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白祁的钱可是随着温家的倒塌一无所有...你却甩个500万眼都不眨~——看来藏得最深的人是你啊~”

    白术神情淡漠：“...随你怎么吧。”他抬眼望过去，无甚表情的问，“——今天叫我出来就是要这个？”

    “是也不是。”吴书辞露出他招牌的温和笑容，“只是很久没见你了，正巧最近换了家医院工作，就在a大附近。老朋友之间叙叙旧嘛~——大学感觉怎么样？”

    白术依旧冷漠：“与你无关。”

    “...喂喂喂~不要这么冷淡嘛~——明明几个月前还乖巧的叫着我吴大哥~~”

    白术冷眼看向他：“...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走了。”

    “等等。”吴书辞收回调笑的态度，正经的开口，“是关于白祁的事。”

    白术立刻正视过去：“什么？！”

    “...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吴医生推了推眼镜，“其实时间也过去好了久，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开，里面是几张黑白的t报告页片，拿出来时一抖，发出其材质特有的哗哗响声。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张白祁的腹部透视图，胃部低端有一个的、圆圆的球状，“以前他也在我这里拍过片子，都是没有的，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白术接过来，那个的球体在透视上显示的十分清晰，而且是个极其规则的正圆形。

    “我之前以为是嵌入的子弹，就没有在意。”吴书辞，“本着收了你500万的黑医职业道德，今天过来跟你一下。——后续治疗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来找我，熟人给个八五折。425万，怎么样？”

    白术抬眼：“...奸商。”

    “...你们兄弟俩可不是一般人~——温家倒了，高层全被抓，单只有白祁摘了出来。——道上要找白祁报仇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你们放心去医院？”吴书辞微笑的喝了口咖啡。

    “......我会叫白祁过来再做个检查。既然出现在胃部，如果被消化掉了就只给你开动机器的钱。——可能接受？”

    “...真是无趣。”吴书辞继续微靠着椅背喝着咖啡，“明明之前的你那么可爱~......现在是怎么了？啧啧啧~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不够灵动。像是一滩死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微笑，“...也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执照我也是有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啧啧”声的口头禅，白术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依旧一脸冷漠：“还有要的吗？——没有我走了。”

    着转身离去。吴书辞优雅的端着咖啡杯，一把品着，一边目送着他的远去。

    少年似乎长高了一点，背影清雅纤瘦，周身似是围拢起一股淡漠的冷气。如果不是认识他，旁人根本没法想象几个月前，这人还会朝人露出灿烂的笑。

    a大是国内有名的高校，师资力量也是站着全国鼎峰。占地1100多万平方米，从白术的计算机系到白祁的音乐系，单骑车都要骑个20多分钟。

    音乐室里传来各种钢琴的混杂曲，是学生们在做指法练习。白术一眼就从窗外看见了白祁的身影，因为在大家都辛苦练习的时候，只有那个人趴着琴键上睡着了。

    白祁旁边的一个长发女生看见了白术，脸刷的红了起来，然后手足无措的推了推白祁。

    “嗯？”白祁低气压的看过去，模样霎时吓人。

    “你你你...你弟弟来了...”那女生被他吓住了一般声。

    白祁望向窗外，白术骑在单车上单脚撑地，淡淡的看过来。

    大概是那次军训的原因，白术成为了a大的名人、大众男神。还有些妹子给他建立了后援米分丝会。宣传语就是颜值高、武力强！连特种兵的教官都甘拜下风！！

    ——先不谈龙教官是不是特种兵。妹子们喜欢上一个男神的速度有时候真的只是分分钟！——有些人单纯是长的好、气质好，一张照片就能引得无数人跪舔。更别白术还占了武力和脑力两项，军训时的光辉尚未使人忘却，大家从和他同系的同学嘴里又听闻了许多白术上课时的壮举——比如纠正某某资深教授的教题等等...——天啦撸！男神还是个学霸！

    连带着白祁都被人关注了不少——白术经常会来音乐系这边找他，白祁也是被这些妹子们封为a大唯一一个能接近高岭之花·男神的人！

    高岭之花——白术自那天起，就再没有笑过。身边淡漠之气环绕，只有和白祁话时，才像是个活人。

    只是他似乎很难再被激起波动的情绪。——即使是白祁故意的穿着脏衣坐在他的床上，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书包一扔直接厮的扑过来，而是变的颇有些无奈，上一句：“走开啊。真是。又要洗了。”

    “今天过来有事？”

    白术递过去他的t单，白祁抽出来看了两眼，“这是什么？”

    “你的t透视图。吴书辞，让你最好去再去检查一次。”

    “不去！”白祁一口拒绝，厌恶又恼怒的皱起眉，“那个混蛋还敢来找你！！”

    “怎么了？”白术疑惑的问。

    “......”白祁松开拳头，泄气的，“...没事。”

    “...白祁。”白术淡淡的开口，“去做个检查吧。......我不想再失去你。”

    白祁一愣。

    白术是在那次莫名的昏倒之后变的淡漠的。像是什么都不破他身边萦绕着的悲伤。别人看他总觉得高冷、淡漠。可白祁每次看他，都觉得他在哭。

    他的泪水都淌到了心里。

    白术的心里下着雨。

    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中最重要的人死了。

    白祁听闻还以为那是自己。所以听到白术不想再失去你的时候，他的心猛的酸了一下。然后揉揉白术的脑袋，“...那行吧。我去做个检查。”

    白术变了，白祁也变了。没有了黑道的压力和杀杀的日常，他暴躁的时候也渐渐的少了些。——和白术的误会解开，明白白混球与白术的母亲，和自己母亲的死亡没有关系之后，也不曾再叫嚣着要亲手弄死白术。他们两兄弟像是成了真正的兄弟一般，冰释前嫌、相依为命起来。

    温家倒下，白家便又缓缓的恢复起生机。——有白家人来找白祁回去，他们至今还不知道白祁的生父不是白昭义。——着叫白祁吞并黑道的主意，嘴里着是白家老爷子想念孙儿。

    不得不，白祁在黑道的管理水平还真的是不错，有了这个曾经的黑道少主当管理者，想必他们白家很快就可以屹立黑白两道吧！

    白祁有时候会想，怎么这些个老的总是死不了呢！——那场大火，烧焦了多少具尸体！却烧不死这些个老头......

    他没有答应。现在兄弟俩把那仅有的别墅卖了，交了学费住着宿舍，其余的全换成了数字存进了银/行。白祁学着音乐，学的漫不经心，倒是晚上会翻出墙去个零工。

    白术并不知道这些。如果他知道了，他不会同意白祁冒险出去——现在外面要杀他的黑道人多着呢！——只是他的宿舍和白祁的隔开了老远，白祁有的动作根本不会和他报备。

    白术不担心钱的问题。他那500万便是卖了一个编程代码的钱。他也不知道白祁在担心这些，他以为白祁那个直直的脑袋是不会想到钱多钱少这样的问题的。

    直到那天突然心慌，赶过去时，白祁的腹部已被划了一刀！

    “你们！...”白术眼睛红的飞快，白祁根本都来不及阻止，那来寻仇的两人就被他一剑切了。

    是剑，那不过是个在路边随手捡来的木棍。

    白术的眼睛红的彻底，像是他天生就带着这个颜色，瞳孔、瞳仁都是红色。如果不是他那冰冷的眼神和脚下的两具尸体，红眼的效果看上去就像是带了个美瞳。

    他过去扶起白祁：“没事吧。”

    白祁还是第一次正视起白术这样奇怪的瞳色：“...你的眼睛？”

    白术皱起眉：“眼睛没事。我们先去找吴医生。”着就横抱起受伤的白祁，轻功使出纵身往远处赶去。

    白祁一手捂住伤口，抬头望见那人还是双目血红，他皱起眉头，恶声恶气的：“我...去...就这么走了你是煞笔吗？！——那两人的尸体不处理一下，被警察碰到了怎么办！！”

    白术冷淡的开口：“不用管。你比较要紧。”

    白祁突然没了声音。

    ——几个月前的兄弟吵架架模式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了。每当白祁挑衅的出什么或者做出什么的时候，白术就会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堵得白祁什么也不出来。

    吴书辞家的玻璃窗再次稀碎：“吴医生！”白术叫道，“白祁受伤了！”

    哗啦啦的水声一停。吴书辞腰间围了块浴巾从浴室出来，皱着眉：“玻璃窗20万。”

    “再废话杀了你。”白术淡淡的。

    “你真是......”吴书辞擦了擦眼镜，带上。然后一愣，“你的眼睛怎么了？——红眼病？”

    走近一看，“还是带了美瞳？”

    “别废话。快点帮他缝伤口。”白术越过他把白祁放在了床上，“钱之后谈。”

    吴书辞裸/着上身过去掀开衣服看了看：“事。把他放这里三个时他也死不了。——我先去穿个衣服，你们随意。”反正不随意这兄弟俩也早就随意了。

    白术坐在白祁旁边的那个床头柜上，就一如白祁濒死的那天晚上。“你的武功呢？”白术冷冷的问，“能被他们划开肚皮？”

    那两人装成普通酒客的样子，白祁根本就没提防。“......你是怎么找过来的？！”白祁反问。

    ......白术也不知道。就像白祁那次出事，他在军训的部队里突然吐血，然后心中一个迫切的声音拉着他去了白祁的地方。

    那个声音是什么？

    白术自己也不知。

    吴书辞穿了一套家居装出来，靠在浴室门上推了推眼镜：“我来帮他缝伤口，白术你进去把美瞳摘了吧。”

    白术冷冷的望过去，红色的眼珠里闪动着不详：“什么美瞳？”

    白术每次诡异的红眼，伴随的都是一场战斗。战斗中，他自然是看不见自己的。

    吴书辞被看的毛骨悚然！——其实他一直都不想让人知道他怕鬼，但他又确实怕。——白术如今双目血红、衬得脸上的皮肤更白了，加之冷漠肃杀的气场，简直叫人望之生畏。

    他冷静的推了推眼镜，没人发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白术看了他一眼，起身去了浴室。

    吴书辞和这人擦肩而过时，莫名的绷紧了神经。快走两步来到白祁的床前。

    就听见浴室传来一声急促的叫，然后是跌倒的声音！

    白术！

    白祁捂着腹部迅速翻身下床与吴书辞一道赶过去，就见那少年呆呆的跌坐在浴室的瓷砖上，看见两人过来时抬眼看来，两眼已经恢复了清明的色彩，带着迷惘、惊惧。和着浴室淡淡的水雾，看的叫人心疼。

    “刚刚......我的眼睛......”

    吴书辞过去拉起他，松了口气：“呼...美瞳总算摘了。”

    白术沉默了片刻，，“你们都看见它是红色？”

    “当然是红色。”吴书辞推了推眼镜，“白祁的伤口还缝不缝？——不缝我就收拾出门了。”

    “...那不是美瞳...”

    “那是美瞳！！！”吴书辞反应极大，然后轻咳几声做掩饰，“咳咳！——没有人的眼睛是红色的。——这种违反医学和生物学的东西我不认同。——好了。白祁去躺好，给你缝伤口。”

    白术过去扶着白祁。吴书辞又问：“对了，反正你肚子都破了，要不要加个钱我帮你把那个异物取出来？——上次新拍的片子上显示的还有——如果是个肿瘤就不好办了。”

    白术微微的皱起眉，担忧的看向白祁。白祁转过头：“...那就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