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即，本身这个世界白术就没算多待。

    待回仙门交过仙蕴，白术便开始着手归去一事。黑的事情有些难办，他本身便不是灵魄之体，不过是他那世身躯自带能力，让靠近的黑获得了情感。但机器、或者是智能，到底是没有人类完整的三魂七魄。

    人之魂魄，灵魂主宰人的意识，觉魂主宰人的善恶羞耻，生魂主宰人的寿命；七魄更是各有分工，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指喜、怒、哀、惧、爱、恶、欲，生存于物质中。黑三魂未全、七魄未聚，若是安稳的当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也好，但却偏偏遇上了他。

    那世的他有着被称之为‘魔女’的特殊身份，其被动能力能让机器拥有人的情感。黑长久与他接触，不自觉的受其影响，慢慢有了人的感知。——与傻鱼不同的是，傻鱼是经过生殖培育，生来拥有灵魂；而黑则是朦胧的一团，全靠着感情和意识支撑着。

    他魂魄不全，甚至没有身躯。只有刚刚获得的来之不易的感情，是以便对其万分执著。

    白术微微叹息。世间因果轮回，黑做的对也好，错也好，都有他种下的因。千丝万缕，怕是扯不清了。

    来这人间一趟，倒是多出两个因果来。

    一个被他超出天地间硬是多造的一个生命，魂魄中还有天道拿走的他的部分力量；另一个则是被他稀里糊涂赋予感情，最后险些执念成魔身死魂灭的好友。

    白术带着傻鱼他们劫过一次天宫，搜刮的那些灵丹能喂得都给黑喂了下去。清竹居内，白术一边调理着身前平躺着的、毫无生机的身躯，一边注意着丹炉。他不是很会炼丹，但比之凡人还是要略胜一筹。缺魂要补，少魄要修。如今铩羽去了云层之上修炼轻身之术，这一间竹屋只他一人。竹屋以竹为体，竹者为木，呈水木之相，是白玉金莲藕最亲近的五行。竹屋附上仙法禁制，此时此刻再是合适不过。

    “以吾之力，重铸尔魂。”

    其音漂乎，突如远山之外而来。白术接着开口，引下炼丹炉里的第一波仙灵：“山之精、海之露、日月之光辉，铸尔胎光、爽灵、幽精。重为三魂。”

    仙灵附上身躯，胸膛开始起伏。

    白术手腕转动，引出第二波：“七魄聚，以吾之力，补尔七魄俱全。”他口中出一物，一道光灵便从炉中引流而下。“银河之水、东方紫气、......凤凰额间彩羽、银河半两星辰。”

    随着仙灵的全部就位，平躺在地上的那位再也不再像个尸体，肉眼可见的灵光流转在灵府之中，慢慢趋于平静。最后他轻呼出一口气，脸色立即红润起来。

    白术双手拢进宽大的袖子里，温和而微笑的蹲下。

    “黑。”

    他唤道。

    地上男人的眼皮颤了颤，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一样，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了白术！

    “别出来！！！”

    他的记忆还停在那天。他以为那会是终点。

    白术苦涩的露出笑容，伸出手来，拉住他推过来的手。“已经过去了。”

    ......温度？

    男人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下意识的反握住。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仔细走过他的全身。他的新身体。

    黑的喉咙堵了堵，发出一个颤动的声音：“......人？”

    “嗯。你的身体。我帮你造好了。”

    阳光透过竹间的缝隙在二人的身上。男人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

    白。

    黑抱住了他。

    这是个结实的、有真实温度的拥抱！

    天知道他想要这一刻，想了多久！

    他们曾在同一个躯体里面共存过。彼此给过对方最亲近的地位。

    他为此骄傲快乐，也曾为此发疯！他想要面对面的看着他、拥抱他！而不是这样看是最近，实则最远的距离。

    他也真的疯了。执念之深。爱之彻骨。他......

    黑收紧了手臂，“......对...不起。”

    白术一愣：“这个干什么。等等，你哭了？”

    他欲推开黑查看情况，却被抱得更紧。

    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怎么办......”

    “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你给了我感情，我为你发疯。现在为什么又要给我理智...”

    白术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没有理智的时候我爱你爱的疯狂。”他痛苦的皱起眉，“...有了理智，我又怎能不爱你...”

    太过直白的话语让白术一下子没了声音。男人抱着他的手臂收的很紧，心脏仿佛只隔着一层皮在跳动。

    “...可...”

    “可你不会接受。——如果我能因护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为什么要救我？”

    白术缓缓的回抱住他：“......因为我不想你死。”

    人们去做一件事情的动机，无外乎两个字。一是想，而是得。我想做，就做了；我得做，必须去做。

    而白术的理由，也就是这么简单。

    “我抽空了这个世界20%的能量，才找出能代替你魂魄与躯体运行的东西。你是我费尽心思救回来的。不可再心存死志。”

    白术用了仙法，缓缓的推开了黑。

    “我们曾无话不，我拿你当半身。以前的事情如过眼烟云，你初识感情执念太深，以后静心修行便可。没什么好为难的。”

    黑猛地看像他。

    白术摸了摸鼻子：“咳！不过是一下子找回了千百年的记忆。怎么？听起来像个老头？”他窘迫的笑笑。黑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空气安静了片刻。黑温柔的开口：“白。”

    “嗯。”

    男人微笑着，却像是要哭出来。

    “师尊！！”铩羽兴冲冲的从头降落，敢一下云头就忙往白术的屋里钻，“师尊您教的驾云术我已经全部学会了！师尊我！”

    黑光/裸/着上身冷眼看过去，对上铩羽少年正有些震惊的神色。

    师尊的房里！这么有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白术手里拿着什么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试试这件。你原来那套皮衣审美实在太差了，要不是跟你绑定，我肯定换了它！——不过我这里只有宽袖长衣，你要是穿不习惯——傻鱼？”

    黑眯起眼睛：“...傻鱼？那个光明之子？还是那个余飒？——啧，又一个新的...”

    “你什么？”铩羽一头雾水。

    “没什么。”白术微笑着回答，“修行的如何？这位是为师的旧友，便是在天宫莲池边化身的那位。”

    铩羽想了起来，拱手行礼。却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了。

    他不知为何在暗暗的戒备中。也行是因为对方睁开眼时要比死尸给他的感觉差上太多。

    “驾云学的如何？”白术日常的考校起他的功课来。

    “已能飞到云层之上。”铩羽恭敬的回答。

    “魂修之法呢？”

    “......弟子惭愧。只勉强能灵魂出窍。”

    白术想了想，把手中衣物递给黑，“随为师去定修室。”

    “是。师尊。”铩羽低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跟着离开。

    黑一边穿起衣服，想起那人最后的眼神。

    “啧。明明几个世界都没有开窍，这个却......”

    他想起那个光明之子。那些黑暗的记忆也突如其来的跟随着涌了上来。

    求而不得的痛苦、被最爱的人记忆吞噬的绝望。如果在那之前，对白术记忆的探查、是因为对白祁的嫉妒的话，那么等他再次出来，看见白术被那些人渣那样对待！他的愤怒和内心的疼痛便瞬间点燃了他。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没有理智。只有两个信念坚定着他。一个是保护，另一个是杀戮。

    白术用他杀了多少人、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越来越狂躁、越来越自我。他自私的吞噬着白术的记忆，嫉妒已经蔓延到了心脏困住了他。他痛苦的挣扎过，却又被自己编织的美梦欺骗了过去。直到白术面临危险的那一刻，他才清醒了过来。

    我爱你。我想困住你。

    可我更想你快乐、自由、活着。

    男人微微叹息，套上了衣服。

    吾爱。

    要如何做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就像要如何做，才能把那月光钉在石板上？

    疯魔之后，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