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黛玉卷(10)
为了驳倒四皇子,八皇子一系近来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其他的不过是闹,唯有贾雨村带头上书赵国公一事,四爷实在不能忍。
赵国公唐霈乃是四皇子岳父,平日里最是和善不过的老人家,年轻时候曾镇守西北,长子年幼体弱,遂养在老太太膝下,留在京中。唐家大爷成年后,虽性情颇有些顽劣,但并非什么坏人,只是某些行为略有荒诞。
而贾雨村却利用了四皇子这舅子不羁的性格,添砖加瓦,徐徐诱之,叫唐大做出了不少荒唐事来,而后带头上书参了赵国公一个治家不严。
此举不光捎带上了整个赵国公府,就连四王妃等几个出嫁的女儿也没落着好,为得就是给四爷一个没脸。
林府书房内,林如海正拿着这件事情教育一双儿女:“这贾雨村原也是两榜进士出身,颇有些才干在身上,没过几年功夫便提了知府,虽才干优长,然做人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皇帝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他却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原以为是个洒脱直爽之人,谁承想,几年未见,成了这幅样子。”
胡编乱造,信口开河,做人最起码得良知都没了。
在一旁伺候茶水的香菱搁下手中活计,跪在林如海身前,垂泪道:“前几日遇上一事,一直未敢同姑娘胡言,今儿既然老爷提到了贾大人,奴婢斗胆,求老爷给奴婢做主。”
那日,黛玉受嘉妃邀请,入宫听戏。出宫归家之时,黛玉想起前门大街雪芳斋里做的杏脯极好,便叫香菱带着护卫去买两匣过来解馋。
香菱买好杏脯后,转身欲回车里来,谁知被一沙弥拦住:“甄大姑娘?别来无恙。”
香菱摇头道:“我自幼无父无母,也并不姓甄,师傅怕是认错人了罢?”
那沙弥道:“贫僧再不会认错姑娘。姑娘可知,你原是姑苏城仁清巷乡宦甄老爷独女,当年贾雨村贾大人也是受过你父亲接济才得以入京赶考,飞黄腾达。你们家是他的大恩人,也不为过。只是他当年为着私利,竟将你判给薛家,未曾有半分怜悯之心救你于水火,当真可恨。”
香菱攥紧了帕子,道:“那你又是谁?”
“我乃你父亲宅子旁葫芦庙中一修行之人,当年葫芦庙大火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那日堂上判‘拐子案’,也正是我给那贾雨村提的醒,出的主意。只是此人素来凉薄,最懂恩将仇报,恐我对人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地将我发了,我只得重操旧业,云游修行,谁知今日竟遇见了你。”
香菱只觉心跳越发快了起来。虽然此人话似是荒诞,但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香菱,这人得所有话都是真的。
香菱将事情细细同林如海来,林如海听了香菱所言,对贾雨村为人不由更是多了一层鄙视。
林如海示意雪雁将香菱扶起来:“这事论起来,总要有个证人,何况他了这一半话,不清不楚的,总要问清楚了才好再做算。你可有问那沙弥人在何处?”
香菱道:“我当时愣得厉害,再转眼时候便不见了那人。”
李白道:“此人既然是贾雨村发配,为保日后不被其胡言乱语所累,想来贾雨村必当派人密切监视,知晓此人身在何处。既如此,叫贾大人带我们去找这位师傅不就行了?”
林怀瑾到底年纪,听得李白此语蹙眉道:“他怎么可能带我们去?”
黛玉笑笑:“先生自然有法子的。”
林如海也反应了过来,对着李白举了举茶杯,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李白听到贾雨村休沐时候经常去琉璃厂遛弯儿,趁着这日贾雨村休沐,存着偶遇的心思去那里转转,果然就这么遇上了。
李白老远看见了贾雨村,便出声同贾大人招呼:“哟,贾大人,遛鸟呢?”
贾雨村有些不自在地提了提手上的八哥笼子:“国师今儿倒是闲。也出来逛逛?”
“是啊。”李白应道,“毕竟今儿天气不错。我虽然得闲,不过你大抵要忙上一阵儿了。”
贾雨村道:“不知国师大人此话何解?”
李白道:“贾大人见恩人之女陷水火之中,竟也不施以半点援手,不怕夜里做噩梦么?”
贾雨村脸色大变,而今知道此事的只有那沙弥一人,定然是他将自己的糗事告知了李白。
李白素来快意恩仇,是个心里面藏不住话的人,才会遇到他以后出言奚落。
贾雨村神色一凛,这沙弥,看来是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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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派出的杀手被四王府当场截获,那沙弥原已云游去了河北,此时也被带回了京中。
既然是四皇子诚心问话,又能扳倒他所最是讨厌的贾雨村其人,那沙弥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白便以此事给林怀瑾出题,要求他把这件事写成一篇朗朗上口的赋来,以“传播广”为最佳。
林怀瑾先是恭敬应了,而后疑虑道:“先生,您出的这道题目,似乎同科举无关。”
李白不答反问:“你喜欢这道题目吗?”
怀瑾和黛玉骨子里一样,都是喜欢作诗作赋的。
林弟照实答道:“我喜欢。”
“那就是了。”李白道,“将来不管你是考中了,出仕了,还是拜将入相了……我都希望你心里,除了那些科举文章和仕途奏章外,还有不一样的东西。”
怀瑾起身听训道:“学生谨记。”
看着李白转身离开书房的背影,林怀瑾心头一热:“先生,您不会一直留下来的吧?”
先生跟他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等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出门走走,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的。”
饶是林怀瑾口齿伶俐,多种情绪涌上心头,一时倒也有些语塞:你……你……先生,您还会回来看我吗?”
“算起来,年后,你父亲也该给你请个正经先生了。”他道,“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