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盛朝太宗三十五年, 皇帝病重, 药石罔效, 时年皇子五岁。
皇帝临终之际, 传召韩煜进宫,写下传位诏书, 传位于五岁的皇子, 封韩煜为摄政王,辅佐皇子管理朝政, 皇后垂帘听政。
皇子登基之后,韩煜更忙了,每日天不见亮就进宫,天黑了还没出宫, 往往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沈静瑶都睡着了。
太后年轻,皇帝年幼,韩煜身为摄政王,辅助皇子管理朝政,总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处理。
这日,韩煜又进宫去了,到了天黑还没回来。
沈静瑶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四岁的儿子宝从外面跑进来, 咚咚咚跑到沈静瑶面前,抬着脑袋望着沈静瑶,委屈巴巴地道:“娘, 我是不是没有爹的孩子?”
沈静瑶闻言变了脸色,忙把手里的书放下,将宝拉到身边挨着她坐下,低头看着他道:“这话谁跟你的?宝怎么会是没有爹的孩子?你前几日不是才见过你爹?”
宝撅起嘴巴,眼眶红红地道:“可是我爹在哪儿呢?他每天都不回家!从来不陪我玩儿,从来不陪我吃饭,根本不喜欢我!我讨厌他!”
沈静瑶听了宝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耐着性子哄他道:“你爹他每天有很多正事要忙,不是故意晚回家的,他其实也很疼宝的,也想陪宝玩儿,陪宝吃饭,就是事情太多了,等他忙完了就好了。”
“才不是这样!”宝气呼呼地道:“他每天都进宫去陪皇子和太后吃饭,唔……”
沈静瑶一听宝的话不对,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沉下脸严厉地道:“谁对你这些话的?谁在你面前胡八道?”
宝被沈静瑶的样子吓到了,眼泪花花在眼眶里转,啪嗒一下就滚落了下来,嘴巴里唔唔唔地发出声音,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到底是谁跟你这些的?”沈静瑶再问了一遍。
宝哭得很伤心,抽抽噎噎地道:“是我在花园里,躲在假山后面玩耍的时候,听到园子里的婆子们在话,她们,爹每天那么早进宫里去,有时候还不回家,都是为了皇帝和太后,是皇帝和太后把爹给缠住了。”
沈静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中难过地想着,原来这种流言蜚语,已经传得这么厉害了吗?连将军府里的下人都开始跟着嘴碎!
沈静瑶抱紧了宝,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哄着他道:“她们都是乱的,你爹是为了大盛朝才那么忙,不是故意不陪我们母子俩,也不是他们的那样,你不要信他们的话,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日沈静瑶对宝了许多话,她也不知道宝懂不懂,她只是希望宝不要那么去想他爹,不要去听信外面的那些传闻。
后来宝睡着了,沈静瑶让人把宝抱下去,她就一直在屋里等着,一直等到深夜韩煜回家。
夜色深沉,韩煜走到正院外面看到屋里还亮着灯,白日里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在看到温暖的灯火后瞬间就减轻了许多,每日里,不管他回来得有多晚,沈静瑶都会给他留一盏灯,照着他回家的路,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韩煜心中想着沈静瑶这么晚了应该已经睡着了,放轻了推开房门的动作。门发出轻微的声响,韩煜推门进去,一抬眼,看到沈静瑶还坐在榻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目光冷冷的模样,就那么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那一瞬间,韩煜觉得沈静瑶看她的眼神好陌生,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了?”韩煜被沈静瑶的眼神骇了一跳,心中咯噔了一下,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目光温柔关切地看着她,“怎么这么看我?出什么事了?”
“煜哥,我想跟你谈谈。”沈静瑶用手拍了拍身侧空着的位置,示意韩煜坐下。
沈静瑶话的时候,要韩煜在旁边坐下来,脸上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得韩煜心里一阵紧张,他心里想着他也没有做任何坏事,也没有对不起沈静瑶母子,可就这么被沈静瑶看着,就有一种要接受审判的错觉,他不知道哪里惹了沈静瑶不高兴,忐忑地坐在沈静瑶身边,看着她那张姣好的容颜,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搜索记忆,企图找到那么一点儿蛛丝马迹。
可惜韩煜最终也没能在记忆里找到答案,索性也不胡乱猜测了,看着沈静瑶的眼睛,直接问了出来,“瑶瑶,你不要那么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让我觉得害怕。”
“堂堂的摄政王也会害怕吗?”沈静瑶偏头看他,嘴角弯了弯,明明是笑着的,却让韩煜觉得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瑶瑶,你不要这么。”韩煜用手去拉她的手,大手握住她的手摩挲,眉头深深蹙起来,怜惜地道:“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他能看出来沈静瑶很不开心,所有的情绪都挂在了脸上,这个他用心疼爱着的女人,他不希望她不开心。
对上他真心关切的眉眼,还有他眼里的血丝,眼底下的青色,沈静瑶又无奈地笑了一笑,觉得自己对他发脾气有些无理取闹,他已经那么忙了,他是真的在为了这个大盛朝劳心劳力,太后年轻,皇帝年幼,如果不是他在前面顶着,这几年大盛朝哪里会如此太平无事,外面的人不理解他,诋毁他,那是他们攻击他的手段,她怎么可以在听了那些伤害他的话之后,也跟那些心思歹毒的人一样想法,把他想得那么不堪,对着他发脾气呢?
“煜哥……”沈静瑶抿了抿嘴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难过地看着韩煜,“我听到一些对你不好的话,有人故意讲给宝儿听,宝儿听了很难过,傍晚来找我要爹,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
到一半,沈静瑶就不下去,眼泪忍不住滚出眼眶,伤心地低下头。
外面的人能什么话,有什么话让宝儿听了会跑到沈静瑶面前找爹,韩煜一听就明白了,那些话已经传了有一段日子了,他也不是没有听人过,他只是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只要做好他自己的事,总有一天那些流言会不攻自破,所以他没有出手去干预,以免给人一种他心虚害怕的错觉,但是没想到他放任的结果是流言越传越厉害,居然传到了他的妻儿面前,让他的妻儿也跟着难过伤心,这就不能忍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跟着一起受委屈了。”韩煜把沈静瑶拥入怀中,低头在她的眉眼上轻轻吻了一下,手指轻轻地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眸里满是疼惜的目光,“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再让你和宝儿伤心难过,不会再让他们用那些难听的话伤害你们。”
沈静瑶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乞求般地道:“煜哥,你以后可不可以尽量早回家,尽量多陪一陪我和宝儿……”她抿了抿嘴角,有些抱怨又有些担忧地道:“大盛朝的江山是皇上的,不是你的,你这么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如今皇上和太后信你还好,如果哪一天,皇上和太后对你有龃龉了,今日的这些流言蜚语,就是将来杀你的刀。”
“瑶瑶……”
“我害怕,煜哥,我真的很害怕。”沈静瑶抱紧韩煜,双手紧紧圈住他的劲腰,头埋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那些从古至今的史书记载里,有太多不得善终的良臣了,沈静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韩煜位高权重,为了大盛朝的江山殚精竭虑,辅佐皇子尽心尽力,尽管如此,依然有人在背后攻击他,不然那些流言蜚语又怎么会传得出来?如今皇子不跟他计较,是因为皇子羽翼未丰,他还需要依靠韩煜,但是难保皇子长大后不记恨如今的一切,到那个时候,韩煜就危险了。
韩煜睿智如斯,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大手轻轻抚着沈静瑶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了决断。
“我答应你。”韩煜认真地道:“我会安排好一切,不让你和宝儿担心。”
……
韩煜是一个到做好,一言九鼎的人。
那日夜里他跟沈静瑶许诺之后,第二日就开始着手安排后续的事宜。先是让人清查将军府里的下人,那些多嘴多舌嘴碎乱话的下人一个不留,全都清查出来狠狠罚一顿再卖去做苦力以儆效尤,府里一下子就清净了很多。再然后是处理朝堂、民间的那些谣言,强行抓人制止不行,只会适得其反,而是要用一个温和的适宜的法子让周围的人去接受这个事实,明白之前传的都是谣言,韩煜是一个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端,对大盛朝,对皇上没有二心的人。
沈静瑶帮韩煜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先辟谣,再让人把韩煜的事迹编成童谣传颂,童谣郎朗上口,又不过于夸大韩煜的功绩,只是陈述事实,另外把皇帝也捧出来,再在童谣里加入韩煜对整个大盛朝和皇帝的忠贞之心。
童谣是韩煜安排人去编的,编了有好几首,孩子走街串巷地念着,一下子就传开了,很快京城里大街巷都在谈论韩煜的事迹,之前那些流言蜚语也渐渐地消失了。
不好的声音就这样被压了下去,这件事也就算告了一个段落。
与此同时,韩煜开始放权,有些他觉得可以交给皇帝办理的事他都交给皇帝自己去办,又另外提拔了几个忠心的大臣辅佐皇帝,把自己从“摄政王”这个重担里面解放出来,渐渐地也就不用每日都那么早进宫,晚上那么晚才能回将军府了,他终于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沈静瑶和宝儿。
一日清醒来,照韩煜这样的人,一般都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清理一下当日要做些什么,然后再起床,按照事先的安排,把事情一一处理了。
但是这日韩煜醒来之后,在整理思绪的时候,发现自己今日居然无事,没有需要他去处理的政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给他挥霍,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日子,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享受过了,懒洋洋继续躺在床上,侧身去看沈静瑶。
睡梦中的沈静瑶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看着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就感觉到有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眉眼,痒痒麻麻的感觉,叫她再睡不下去,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漂亮的眸子缓缓睁开,正好对上韩煜带笑的俊脸。
韩煜侧身靠在床头,含笑看着沈静瑶,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着,轻轻地抚来抚去,她的脸蛋儿光滑柔嫩,叫他怎么摸也摸不够。
“你干嘛啊?”沈静瑶嘟起红唇,不悦地嗔了韩煜一眼,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爱你。”韩煜轻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低下头去,吻上沈静瑶的唇。
间起来,看到身边睡着自己最爱的人,有着难得的惬意时光,可以美美地拥着她,做一件人世间最快活的事情,这大约就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屋里的动静闹腾了许久,韩煜压着沈静瑶的身上,逼着她叫哥哥,直到她把声音都喊哑了,再也没力气了,头趴在枕头上,哭着求饶,韩煜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
“我没力气了,起不来了。”沈静瑶躺在床上,软软的撒娇。
餍足的韩煜很好话,沈静瑶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任劳任怨,亲自把沈静瑶从床上抱起来,抱她去浴房洗澡洗头,抱她回来给她穿衣擦头发,甚至给她挑选首饰,再给她描眉,连丫鬟干的活都一并抢着干了。
“我们去‘四季春’庄子上骑马吧。”韩煜握着沈静瑶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哄着她道:“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骑过马了,这几日正好有空,可以去庄子上玩一玩,庄子上的管事前日来了消息,是到了一头鹿子,我们可以去庄子上吃烤鹿肉。”
“主意很好。”沈静瑶也很心动,想去庄子上玩,又舍不得宝儿,微蹙了一下眉头道:“我们把宝儿也一起带去吧。”
韩煜欣然同意,立马就吩咐下人去收拾,轻车简从,一个时辰之后行礼就收拾好了,韩煜带着沈静瑶和宝儿,坐上了去城外“四季春”庄子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将军府,驶上大街,慢慢驶到城门口,侍卫的兵士见识摄政王的车马,也不敢阻拦,顺利放行,马车驶出城门,向着城外驶去。
“四季春”庄子在城外不远,是很多年前韩煜置办的产业,以前韩煜也带沈静瑶去玩过,有着许多美好的记忆。后面这些年,韩煜太忙,两个人就没时间去了,“四季春”的庄子一直就只是安排了人理着,这次韩煜终于空闲下来,一家人终于又可以去“四季春”庄子玩耍了。
郊外草长莺飞,绿意盎然,鸟儿在花树草丛间飞舞,好不快活,阳光灿烂,白云飘飘,微风徐徐,空气里弥散着花朵的香甜气。
马车很快到了“四季春”庄子,韩煜先把宝儿抱下了马车,又转身去扶沈静瑶。随后一手牵着宝儿,一手牵着沈静瑶,齐齐往庄子大门里面走。
庄子里的管事闻讯赶来迎接,恭敬地向他们行礼,禀告道:“的一早接到府里传来的消息,知道摄政王要带夫人和公子过来,立马就安排庄子的人去准备了,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是现在去骑马,还是先烤鹿肉。”
“我要骑马,我要骑马。”宝儿欣喜地拍手叫道。
“那就先去骑马吧。”韩煜道,吩咐管事前面带路,他牵着沈静瑶和宝儿过去马厩选马。
到了马厩,宝儿看到一匹匹的马儿欢喜得很,跑过去就想选那匹最高大的枣红色大马,被沈静瑶拉住了,哄着他道:“孩子就应该骑的马,等你长大了再骑大的马。”
宝儿瘪瘪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韩煜,哪知韩煜也不帮他话,“你母亲的对,听你母亲的,孩子就应该骑马驹,等以后长大了再骑大马。”
宝儿没法子了,只好去选了一匹马驹,沈静瑶见了,露出笑脸,对韩煜道:“我也去选马。”
刚完就被韩煜一把拉住了,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你选什么马,你跟我骑一匹马就好。”
“我不。”沈静瑶抗议,“我要自己骑……”
“腿不软了?腰不酸了?能自己骑了?”韩煜凑到她的耳边道,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不放,根本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你……”沈静瑶气得连话都不出来了,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她腿软腰酸到底是谁害的啊!他还有脸出来!她都不知道韩煜居然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她真是看他了。
虽然沈静瑶气得不行,但是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韩煜的魔掌,他不让她选马,她就真没有机会选,哪怕选了也骑不上。
韩煜先是带着宝儿骑了一阵,后来就把他交给骑射师傅,让骑射师傅带着他去骑马玩。
沈静瑶嘟着唇站在旁边,韩煜走过来,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脸,“现在我陪你去骑马。”
“我不去了……”沈静瑶气呼呼地道,转身想走,被韩煜扣住胳膊一把抓了回来。
“你……”话还没出口,已经被韩煜抱起来,沈静瑶对上他的黑沉沉的眼睛,很危险,沈静瑶只好闭了嘴,乖乖地任韩煜把她抱上马背。
韩煜坐在后面,一手揽着沈静瑶,一手控制着马儿缰绳,宽大的披风裹住她,春风呼呼地从耳畔吹过,韩煜带着她,在林间欢快地奔跑。
“好玩吗?”
跑了一阵,韩煜把马速降了下来,双手搂着她,骑着马儿,慢悠悠地在林间散步,阳光从树叶间撒落下来,落下细碎的光影。
沈静瑶把头从昭君帽里露出来,嘟了一下红唇,不满地抱怨道:“你都不让我自己骑马……”
韩煜没让她把话完,以吻封缄,堵住了她的唇,没给她继续下去的机会。
“嗯……”沈静瑶口中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像是最美妙的仙乐,引诱着韩煜更进一步。
让韩煜放纵的结果就是后面两天沈静瑶都手脚无力,腰酸背痛,只想趴在床上哪儿也不去,什么骑马烤鹿肉,那都只是满足了某个人的私心欲望而已,她倒是被折腾惨了。
到了第三天,沈静瑶才精神恢复了些,终于可以起来了,也可以去骑马了,哪知道宫里又传来了太后的懿旨,要韩煜进宫去,太后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量。
韩煜身为摄政王,本来就肩负着辅佐皇帝的重任,整个大盛朝都看着他,能偷得三日清闲已经是不错了。
“对不起,下回再带你过来玩。”韩煜亲了亲沈静瑶的眉眼道。
沈静瑶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知道韩煜也不容易,收起不快的情绪,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没事儿,正事要紧,我们回去吧。”
随后一家人收拾好回城,韩煜送沈静瑶两母子回府之后就进了宫,沈静瑶一直在府里照顾宝儿,等着韩煜回府。
直到第二天早上,韩煜才回来,原来皇帝生病了,得了风寒,还发烧了,躺在床上胡话,太后着急得不得了,六神无主,最后只好传旨让韩煜进宫。
韩煜进宫之后,见了太后,太后担心得不得了,对着韩煜都哭了,泪水涟涟,害怕又担心,“韩大人,这可怎么办了?皇上病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母子啊!”
“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昨晚上不心吹了冷风……”
韩煜皱着眉头听她话,又问皇帝的情况,得知了皇帝的病情后,也不敢轻易离开,一直在乾元殿守着皇帝,直到他退烧醒过来,身体无大碍了,才离开皇宫。
回到府里,沈静瑶正带着宝儿吃早膳,韩煜走到膳厅门口,看到沈静瑶笑得温柔的给宝儿擦嘴,嘴角不自觉地也弯起了一抹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呢?
……
转眼就到了夏日,池塘里的荷花开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太后在宫里举办了赏荷宴,京中许多命妇都受到了邀请,彼时沈静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懒懒地躺在屋里的榻上不想动。
韩煜看她薄衫底下隆起的肚子,爱怜地摸了摸,对她道:“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
沈静瑶微微睁开眼,对上他关切的眼眸,笑道:“怎么能不去了,太后下了旨意的。”
“你不是怀着孩子不方便么?”韩煜抱她到怀里,大手还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这肯定又是个调皮的儿子,他又踹我了。”
沈静瑶嘟起红唇,“你想要儿子,我想要女儿。”
“儿子女儿我都要。”韩煜笑着亲了她的嘴角一下,“我就是觉得他很调皮罢了。”
“嗯。”沈静瑶靠在他怀里,又叫了一声,“好像又在踹我了。”
“我也感觉到了。”韩煜摸着沈静瑶的肚子,笑得很开心,又傻又甜。
到了太后举行赏荷宴的那天,沈静瑶还是去了。
赏荷宴就安排在御花园里,沈静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诰命夫人在了。
身为大盛朝最高贵的女人,太后又很年轻,扮得雍容华贵,高坐在上首的位置,周围坐着几个年轻的命妇在陪着她笑。
沈静瑶缓步上前去行礼,“拜见太后。”
“这是摄政王夫人……肚子都这么大了,快赐坐。”太后认出她来,其实每年大节节宫中赏宴什么的,韩煜带着沈静瑶进宫是见过太后的,太后自然也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此前听闻沈静瑶怀了身孕也未曾见过,中间隔了这么几个月再见,发现宫装都挡不住她隆起的肚子,这是真的养得很好啊。
宫人去搬了椅子来给沈静瑶坐,沈静瑶就坐在离太后下手不远处,面带微笑地听旁边的命妇跟太后话,时不时的也答应两句。
沈静瑶看着太后,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虽然保养得很好,每日锦衣玉食,又大盛朝最高贵的女人,可是处在这个深宫之中,日子依旧空虚寂寞难过,岁月是一把磨人的刀,刀刀崔人老。
坐了不多时,人都到齐了,太后提议众人一起去太液池赏荷花,众命妇无有不从,纷纷起身。
太后关切的目光落在沈静瑶的身上,对身边的大宫女道:“摄政王夫人怀着身孕,你扶着她一些,照顾好她。”
大宫女连忙应了一声是。
旁边的命妇们都向沈静瑶投去了艳羡的目光,摄政王韩煜能力出众,权倾朝野,连太后都要对沈静瑶关照几分。
沈静瑶被周围的目光看着,颇不自在,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上前跟太后谢恩。
“走吧。”太后抬了抬手,示意大宫女去扶沈静瑶,然后随着她一起前往太液池。
一行人慢步过去,不多时就到了太液池,放眼开去,太液池上荷花开得正艳,绿色的莲叶衬着开得鲜艳的荷花,美得像仙境一般。
为了整个赏荷宴,太后让人在太液池的中间临时搭了一个台子,众人可以沿着浮桥一路走到台子上,置身在连绵的荷花莲叶的中心,被周围的荷花莲叶包围起来。
沈静瑶由太后的大宫女扶着,跟随在太后身后不远处,一路走上浮桥,沿着浮桥走到了台子上。
凉风习习,周围荷花摇曳,碧波荡漾,美不胜收。
沈静瑶坐在台子边上的一处歇息的椅子上,欣赏着眼前的荷花,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叹,指着沈静瑶身前的荷花道:“这朵荷花是我见到的最美的荷花。”
话的人声音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太后和其他命妇都一起看了过来,先是看到沈静瑶坐在那儿,然而才是她身后那朵开得艳丽的荷花。
“果然是最好看的。”太后笑道:“这朵花大概是最美的花了。”
只是这个花,就不知道太后的是人还是花呢?
旁边有人道,“既然那朵荷花开得最好,应该摘下来献给太后。”
话音刚落,便有人踊跃上前,笑着跑上前面来要摘花。
沈静瑶坐在那儿也不方便,挡着她们摘花了,扶着肚子就要起身,意外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台子忽然发生了晃动,身旁的栏杆瞬间就端了,来摘花的人慌乱中抓了一把,正好抓到了沈静瑶的衣袖,连累她一起掉进了太液池里。
“啊——!”
“救命——!”
“快来人啊!”
“快救人啊!”
……
沈静瑶沉在水里,不能呼吸,身体好重,眼睛也睁不开,感觉灵魂要脱离身体而出,她想,她就快要死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阵暴怒的怒吼声,“如果她和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都要给她陪葬!”
是韩煜的声音。
他她和孩子……
对,她和他的孩子……
肚子好痛,头也好痛,浑身都好痛……
“煜哥……”
“瑶瑶!”
沈静瑶发出微弱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赤红的双眼,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连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瑶瑶,你醒过来就好了,你醒过来就没事了……”
“煜哥,孩子……”
“孩子没事儿,孩子很好。”
“那就好……”沈静瑶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终于安心了。
*****
三日后,韩煜进宫去见了太后。
福安宫里,太后屏退了左右,单独与韩煜话。
太后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浓密的黑发梳成飞仙髻,白皙的脸蛋儿略施脂粉,额间缀着水滴状的宝石,雍容华贵,美艳动人。
“你要不是为了沈静瑶,估计都不会来见哀家。”太后从上首的榻上起身,缓步走到韩煜的面前,抬起纤细玲珑的下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目光紧紧地落在韩煜的脸上。
韩煜冷着一张脸,对太后的示好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道:“那日瑶瑶落水,我已经查过,我希望太后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太后闻言,轻轻笑起来,像是自嘲,又像是觉得好笑,漂亮的眼眸睨着韩煜,“那不就是意外么?摄政王想要哀家怎样的解释?”
着话,太后又往韩煜的面前倾了倾身,魅惑地眨了眨眼,“如果哀家给不了摄政王解释,摄政王会把哀家如何呢?”
韩煜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目光冷得跟腊月里的寒冰一样,出的话如刀似箭一般,“太后想清楚了?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完一甩袖子,韩煜转身就欲离去。
“韩煜!”太后对着韩煜冷漠的背影厉声喊道,眼泪在眼眶里转,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沈静瑶真有那么重要么?”
比你摄政王的权势地位性命还要重要么?
“是!”韩煜坚定地应道,他背对着太后,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一眼,迎着大殿门□□进来的灿烂阳光,一步步走了出去。
太后闭了闭眼,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口中喃喃道:“韩煜,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二皇子逼宫,是你带着人来救我……”
谁也没有发现,皇帝带着御前太监副总管德安就站在殿外,正好听到了看到了殿里发生的一切。
德安心地凑到皇帝的面前,压低声音道:“皇上,我们还是先走吧。”
皇帝愣愣地看着殿里面伤心落泪的太后,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有一些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呐喊咆哮,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带着德安转身走了。
走出福安宫很远之后,皇帝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去看福安宫的方向,目光沉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德安看了看左右,凑到皇帝耳边,压低声音道:“皇上,摄政王留不得了。”
皇帝猛地转头看向德安,目光跟刀子一样骇人,德安顶着皇帝的目光,硬着头皮道:“皇上,御前太监总管是摄政王的人,皇上做的什么摄政王都知道,虽然现在摄政王已经开始放权,已经着手让皇上亲政,可是皇上,大盛的江山本来就是皇上的啊,摄政王这个样子又算什么东西呢”
皇帝没有话,只默默地看着德安,思索着德安的话,往前慢慢地走去。
快到乾元殿的时候,皇帝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对德安道:“摄政王的事……就那么办吧。”
德安一听,心中涌起狂喜,干掉摄政王,御前太监大总管就可以换人了。
*****
平帝三年九月初八,皇帝出城去皇家猎场秋狩,韩煜随行在侧。狩猎途中,皇帝设计欲杀韩煜,被韩煜提前得知消息,事先做好了防范,平安躲过皇帝的暗杀。
韩煜因此恼怒,跟随他的亲信人马也极为愤怒不平,暴怒之下反擒了皇帝,与此同时,另外一队韩煜的人马也顺利地控制了整个皇宫,软禁了太后。
秋狩提前结束,韩煜带着亲信人马挟皇帝回宫,径直到福安宫见被软禁的太后。
韩煜让自己的人马都留在了大殿外面,一手提着皇子跨步走进殿里,太后高座在殿中上首的位置上,见状呵斥道:“韩煜,你想谋反吗?”
韩煜砰地一声把皇帝丢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环视一周殿里其他的宫人,冷哼一声道:“你是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还是要给你留点最后的颜面!”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扭曲的容貌,丝毫没有了往日雍容华贵的形象,嘶声怒吼:“滚,滚,都滚出去!”
宫人低着头,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韩煜、太后和皇帝三人。
太后手捂着胸口喘气,媚眼望向台阶下的韩煜,声声悲戚,“韩煜,你一定要这么狠吗?一定要这么无情无义地对我们母子吗?”
韩煜伸出手指摇了摇,缓缓走上前去,一步步踏上台阶,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就像是把一把冷酷冰寒的刀架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不是我一定要这么狠,也不是我无情无义,是你们母子先对我动手的,也是你们先要置我于死地的。”韩煜终于走到了太后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太后,看着她的眼眸冷酷无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们都这么想要我死了,我怎么能不反击?我也有要想保护的人啊!”
“韩煜……”太后乞求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是你救的我们母子……”
“够了!”韩煜冷冷地断她的话,“我要是早知道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们,何况……”韩煜着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摔在大殿地板上的皇帝,好笑地道:“何况皇上也不是先皇的儿子。”
“什么?”趴在地板上的皇帝终于有了动静,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韩煜,激动地道:“你什么?”
韩煜只觉得他很好笑,淡淡地道:“我你本来就不是先皇的儿子!”
“朕不是先皇的儿子?不可能!”皇帝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到太后的脚下,拉着她的裙摆道:“母后,你告诉我,他的都是假的,朕是先皇的儿子,朕是先皇的儿子……”
太后扯回被皇帝拉住的裙摆,深深地闭上眼,偏过头去,羞愧难看地根本不敢与皇帝对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朕不是先皇的儿子,朕当真不是先皇的儿子……”皇帝大笑着,形若癫狂,转身要往外跑,韩煜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抬手击在他的后脖颈上,直接把他晕了过去。
太后见状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后脖子一阵冰凉。
韩煜看着她,冷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的了,当年你为了保住你的位置,跟侍卫私通,怀了身孕又赖在先皇的头上,先皇不知道,还让你的儿子做了皇帝。本来我也不想把这件事拿出来,只是你和皇上逼人太甚,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韩煜,我求求你,放了他,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哭着跪下来求道:“我让他把皇位让给你,只求你饶了他一命。”
韩煜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很好笑,“你觉得我现在想要皇位,还需要他让吗?”
太后闻言抖了一下,头深深地埋下去,哭着求饶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他是无辜的……”
面对着哭哭啼啼的太后,韩煜实在懒得跟她再下去,那个位置,他想要,什么时候都能够得到,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他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
身后是太后悲戚的哭声,韩煜冷着脸,大步走出了福安宫。
平帝三年九月十五,太后病重,药石罔效,于福安宫病逝。平帝三年九月二十五,皇帝下诏退位,让位于韩煜,迁出皇宫,搬到平王府居住。
二十七日后,韩煜登基称帝,封沈静瑶为皇后,改国号为周,史称大周。
有《大周史》记,大周太、祖皇帝与元后鹣鲽情深,恩爱缱绻,太、祖皇帝一生只有元后一人,两人育有三子两女,恩爱一生,白头不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