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昏暗开不了灯的房间, 一具浑身干瘪，散发真真恶臭的尸体横呈在地上。一旁光滑泛白的玻璃镜，映出周跃峰等人极度难看的脸色。

    他们亲眼看到王重之尾随陆少华进了设计馆，眼前尸体是谁的, 毋庸置疑。

    只是……

    王重之的死法太过蹊跷，经检查后, 身体上没有明显伤口, 如果他跟陆少华正面怼上，不可能一丝伤痕都没有, 除非陆少华强大到足以让他一击毙命……

    但, 可能吗？

    周跃峰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 青烟缭绕模糊了他凝重的面孔，比起将王重之的死因安在陆少华头上, 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队长，难道是那只猛鬼吗？”赵雪柔挽起他胳膊，温顺地依偎进周跃峰怀里。

    女人身上散发的芳香和温软让周跃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丝，他拿下烟, 舒了口气：“谁知道呢……”

    设计馆外，罗烈正算让陆少华和方钰先回校长办公室, 他跟陈露，林平去隔壁大楼找康宁, 只是话到一半，隔壁大楼阳台上忽然响起枪击声，没有做多想, 所有人同时往隔壁大楼跑过去。等到达楼顶，又一声枪响后，正好看到康宁捂着肩膀倒在地上……

    “康宁！”

    康宁疼得咧嘴呲牙，他大意了，没想到堆放在角落里的遮挡板里，偷偷藏了一把定时枪，然后被李寻（5号车厢狙击手）引到射程范围里后摁下开关。

    如若不是一瞬间的死亡感应让他突然歪了一下头，那一枪中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头，怕对方还有后招，扭头对罗烈他们吼道：“不要过来。”

    方钰伸手拦住罗烈：“心有诈。”

    他看出来了，那个叫李寻的狙击手，手中没有武器，狙击枪背在背上，狙击枪不像其他手枪那么一样灵活，康宁的身手比不上陈露，但躲过子弹还是很容易。

    除非有什么地方让康宁没有注意，一下着了道。

    凶手朝他们所在的楼梯间入口看了一眼，二话不，牵着绳子，翻身掠出栏杆，地上绳子扬起一条抛物线，旋即落下，麻绳擦过栏杆，簌簌直响。

    “不能放他离开！”罗烈猛地反应过来，低喝道。

    好不容易有人落单，如果再把人放跑，他们也太傻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追过去已经晚了，更不用，康宁的叮咛一直回荡在耳边。

    附近还不知道藏了多少机关，如果李寻按下开关的话……

    康宁深吸一口气：“真是便宜他了。”

    话音落下，却见一道白色身影飞快从眼前掠过，那一刻，他是惊讶的！

    “方钰！”

    罗烈的愤怒，陆少华的惊恐，其他人的担忧，全都汇聚在他的名字里……

    夜风吹起方钰单薄的衬衫和黑发，他头也不回，手腕翻转之间，手里便多了一把枪。身上泛起一道淡淡的青蓝色，就见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朝栏杆外掠去……

    陆少华追到天台边上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那一滑就过的衣角，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方钰跳了下去：“方钰！”

    康宁双唇微抿，他从没想过方钰竟会有勇气跟着跳下去，实际上，他内心是有些看不起这个吹风就倒的人的，除了被同样似乎战五渣的陆少华保护着，还有什么用？

    可现在……康宁自问，就算是他，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会干出这种傻帽的事儿……又不是非得在今时今日把对方干掉。

    方钰傻不傻？

    能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发表出那样一番言论，借用警察之手给自己谋福利的人，自然是不傻的，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至少，敢跳楼，就足以证明方钰的胆色。

    “陆少华。”眼看陆少华也要爬上栏杆，罗烈他们赶紧冲过去把人拦了下来。

    彼时，一记枪声从楼下传来，几人浑身一震，陆少华回过神来后疯狂挣扎，罗烈他们没料到他爆发后的力气这么大，合几人之力竟然都拉不住他，硬是被挣脱。

    陆少华探出头，受黑暗影响的视线并没能让他清楚看到下面，只看到一抹白色，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详的猜想渐渐浮现出，心脏骤然一停，他转过身，推开罗烈他们，飞快冲进楼道间。

    罗烈看了一眼从中间斩断的绳索，气得一拳在墙上。

    康宁捂着肩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你们先下去吧，我待会儿再过来。”

    还不知道王重之死亡的真相，在他们心目中，陆少华还是一个战五渣，如果让他单独离开，万一遭到5号车厢那些人的埋伏就不好了。

    罗烈上前检查了康宁的伤口，发现只要喷止血剂，再想办法把子弹取出来包扎一下就无碍，便点了点头，让林平和陈露在这里照看，然后就往陆少华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方钰不会有事吧？”康宁皱眉道：“李寻素有枪神的绰号，我刚才听了很多次枪声。”

    林平拿起平板：“我看下卫星。”

    “我看了你。”忍受着体内五脏六腑撕裂和百骨具碎的疼痛，李寻摊在地上，随着嘴巴一张一合，不时喷出血沫。

    方钰跟着跳下来后就把绳子割断了，从二十层楼上摔下来还没有死，自然不是李寻福大命大，而是在还剩下五六层楼的时候，使用了喷气机，让下落趋势得以缓解。

    只可惜，喷气机刚喷出不到五秒就被方钰一枪崩坏了。

    否则李寻的伤势不会这么重，而方钰有他当肉垫，至少不会沦落到他这样的境地，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在两人一前一后摔在地上时，方钰身上突然泛起一道青色，然后下一秒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竟然是一点儿伤势都没有！

    要知道方钰在下落的同时，李寻也在他身上开了数枪，虽然方钰运气很好地避开了头部，但其它重要部位可一点儿没少吃子弹……

    方钰俯瞰着他，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金属块儿，上面正好有一个枪眼儿，嫌弃的看了一眼：“啧，质量有点儿不行。”完，扔到一边，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塞了回去。

    李寻瞪大眼，护心镜！

    当然，这并不是最让他吃惊的，他不敢置信的是，方钰身上其它的伤竟然眨眼间全好了，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四个字未出口，双膝暮然中了两枪，疼得他大喊出声。

    “你……怎么不干脆一枪崩了我？”

    方钰收了枪，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崩了你，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想……想做……什么？”李寻深知自己在劫难逃，索性放弃了挣扎，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回去也没什么用了，而周跃峰可不是罗烈，没有价值的人在他眼中，如同随手可扔的垃圾，可即便早已认清这个事实，他也不算做对5号车厢不利的事情。

    所以在听到方钰竟然算留他一命的时候，李寻就寻摸着办法看能不能自杀了……

    “你想自杀？”方钰手揣着口袋，挑挑眉。

    李寻：“……”

    方钰点点头：“看来你真的想自杀。”完，漫不经心地拿着枪，对着李寻正要往口袋里摸枪的手又开了一枪，顺便将另外一只手也废了。

    李寻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办法，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量着眼前之人。

    他们都错了，6号车厢里最危险的人物，不是罗烈，明明该是这个一脸无害的“少年”。那个眼神，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李寻仿佛产生了一种似乎触碰到对方真实的错觉，可那个真实，他宁愿不要去看到。

    “方钰！”一身大吼从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方钰的脸颊被狠狠揍了一拳，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李寻亲眼所见方钰的眼神刹那间起了变化，瞬间变成了一种理智上的淡然，而不是刚刚漫不经心朝他开枪时，对生命的一种漠视。

    方钰伸手摸了摸脸，回头朝陆少华瞪眼看过去，张口想“特么的你竟然敢爸爸我”的时候，却突然被陆少华一把紧紧抱住。

    耳边紧接着传来陆少华夹杂着哽咽的声音：“方钰……我好怕……”

    方钰直接愣住：“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不怕。”

    陆少华：“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方钰：“你有病？”

    陆少华只顾抱着他，迟迟未开口话，但若方钰把人推开，就能看到陆少华的右眼已完全变成了深黑，无尽阴森鬼气在里面翻涌着……

    “我的是真的……”良久过后，陆少华才垂着眸子，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有那么一刻，陆少华是真的想杀了方钰，既然某人如此不爱惜自己，那便有由他亲手操刀好了，他一定要让方钰感受这世界上最难受的痛苦，让他哪怕死了，灵魂都要记住那刻苦铭心的痛楚。

    可陆少华又知道，一旦他下手了，事后肯定会后悔。

    他怕……他真的怕……有朝一日，他会控制不住……

    “喂，你怎么了？”察觉到陆少华在发抖，方钰福至心灵，一把把人推开。

    陆少华飞快捂住右眼，深深呼吸：“我……你不要管我，让我安静下……”着，竟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这么一会儿，罗烈也追过来了，看到眼前一幕，震惊道：“方钰你没死？”

    他开了孤影，怎么可能会死？方钰皱了皱眉头，不想解释，他踢了一脚李寻：“把人晕。”

    罗烈虽然不解，但还是上前把人晕了。

    “把人带回去，等明天一早，用他来交换赵雪柔。”

    “周跃峰不会答应的。”

    “我知道他不会答应。”方钰脸颊一阵一阵的疼，时不时将杀人的目光刺向一边的陆少华：“不能让周跃峰察觉到我们跟袁天破的关系，我们跟袁天破互相牵制他，总有机会能弄死赵雪柔。”

    罗烈皱着眉头，事实上，他还是有些没搞懂，除此之外，方钰身上的谜团也让他心里没底，原本他以为方钰会死，可人家还活着，从二十几层楼跳下来竟然屁事儿没有，出去谁信？

    “先回去再吧。”

    方钰知道他有顾虑，也没反驳：“走吧。”

    “你们先走吧。”陆少华闷了半天，就闷出这么句话来。

    罗烈不知道陆少华发生了什么，方钰没事，他不是应该最高兴的吗？怎么反而一脸忧心忡忡？

    方钰实在看陆少华这个年轻不顺眼，走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快走，别让爸爸我再第二遍！”

    陆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