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期六不用去公司，方钰待在萧煜成卧室里看今早上插播的, 关于S市叶家幺子叶长悦, 于昨夜在帝豪洗浴城死亡，疑似被仇家所杀的新闻。

    由于死亡者身份不简单, 干系甚大，警方已介入调查。现在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帝豪洗浴城大门口的情景。据记者，叶长悦的尸体今早才被从仓储库的冷藏室里解救出来。当时尸体被分成五块散落各处, 发现时差不多与其它肉质类凝结一处，即便再怎么保证完整性, 凿出来时也不可避免的有所损坏……无法再进行切口处缝合……

    听到这个噩耗, 叶家当代家主和主母连夜从出差的Z市赶回。结果严重刺激之下，过度伤心晕厥过去的叶长悦母亲也被送进了医院。有记者将偷拍的照片传到网上, 却见这位保养得体风韵犹存的贵妇, 两眼红肿，毛孔粗大, 皮肤暗淡无光。一夕之间仿佛竟苍老了十来岁。

    “这件事叶家会追究到底, 杀人偿命, 我要让那个恶毒的凶手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镜头里的叶家当家家主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睛通过放大后犹如一头见人就吃的野兽。完全丧失了平日在财经报道中的沉稳气度。

    “别看了。”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与此同时，方钰手里的遥控器被男人一把夺走。

    电视里的画面消失，变成一片黑。

    萧煜成站在床边，阴柔的面庞被暖黄色的灯光中和后显得不再那么邪气, 又兴许是为了照顾方钰现在的情绪，刻意收敛了气势。总之，十分有一种“居家好男人”的错觉。

    他的手里端着一碗厨娘刚熬好的热粥，散发着阵阵热气，空气中飘着一股香菇肉粥的请咸味道。

    “先吃点儿东西。”萧煜成自然想把人搂在怀里亲自喂，可惜方钰那写满“请你离开”的眼神儿太明显。他按捺住渴望，把粥放在床头柜，自个儿退到一米开外，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从跟方钰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来看，萧煜成已经看出来方钰得了一种病。寻常病好解，可谁来告诉他，心理疾病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看着不能碰吧？

    方钰不知道萧煜成的纠结，他一边吃粥一边沉思。

    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是怎样丧失理智，又是怎样用尽全力不要命地挣断红绳，最后又是怎样抢走水果刀捅进叶长悦脖子里。其他人过来拉他，他又怎样反杀……

    每一帧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手背被温热的鲜血舐过的感觉都仿佛还残留着……

    温热的，散发着腥味。

    方钰还真没想过要杀了叶长悦。

    举止再恶劣，毕竟也没带来实质性伤害。

    言语上的侮辱和轻视更不可能影响到他。

    活了二十七年，经历那么多，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方钰在意。只是江景蝶对男人的厌恶排斥病症且伴随着非常浓烈的仇怨和狂躁实在出人意料。

    除此之外，看似被男性简单触碰，但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和痛楚对方钰来却万分真实。

    他们眼中的玩乐，放在方钰身上便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刑罚。

    方钰怕疼，又何况是如置身烈火焚烧中的痛苦？

    两相结合，他就发疯了。

    他发疯起来，连自己都怕。

    萧煜成安静凝视着连吃个粥都能吃成一幅画的方钰，目光掠过他手臂上被红绳勒过的痕迹时，眸色如渗了墨汁一般暗沉下来。其实何止方钰失了理智，昨晚他同样因为泄愤把叶长悦剁成５块，又特意扔到冷藏室跟那些畜生的肉混淆一起。

    萧煜成脾气不好，还有一个从未跟旁人起过的怪癖。

    他喜欢挖掘别人的恐惧，喜欢看他们为生存出卖尊严，背弃良心，丑陋的样子。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看他们露出更恐惧，更害怕，更绝望的表情。

    叶长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萧煜成一不高兴直接把人剁了，没毛病。

    若非时间有限，要及时处理现场，叶长悦还不仅仅会变成５块，也许是７块快……

    就算是世交又如何？就是天王老子敢动他的人，也得有身首异处的准备。又遑论叶长悦不但用红绳把人捆起来作画以示羞辱，后还将一只毛笔留在方钰体内，已然触碰到萧煜成的底线。

    他气。自己都没进去过，居然被一只破烂玩意儿给当先了？

    转念一想，既然毛笔进去了，那那叶长悦的手肯定也碰到了！于是萧煜成更不开心，后来不光把叶长悦剁成５块，还把他十根手指全部砸碎。

    最后带着猫咪回了自己家，萧煜成亲自把他抱进浴池洗了澡，来回摸了一遍，又深入把毛笔掏出来，后又仔仔细细沿着勒痕上完药，心情才渐渐阴转晴。

    刚才来送粥，方钰也没有恼怒他昨晚的行径，萧煜成就更开心。身体是方钰自个儿的，真被做了什么又怎会不知道？还是那么一只存在感明星的毛笔呢……

    “你还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

    实在被萧煜成露骨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方钰把碗一搁，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萧煜成勾起唇角，“你吃你的，我看我的。”

    感觉气氛不太对，方钰很明智地岔开话题，“你算怎么解决？”

    萧煜成耸肩，“还能怎么解决？抵死不认。叶长悦曾招惹过的仇怨可不少。不过……我有个疑问。”

    “放。”

    放什么？放屁吗？萧煜成忍下去摸两把让方钰恶心恶心的恶意，“你是妖精吗？”

    方钰放下勺子，沉声道：“我也有个问题。”

    “什么？”

    “你是智障吗？”然后方钰瞪着一双死鱼眼。

    一个两个都他是妖精！

    叶长悦那种没智商还很中二的熊孩子也就罢了，萧煜成的画面明明很正常吧。

    “……”萧煜成噎住，“那你怎么解释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还是，现在的你才是你真正的样子？不过话又回来，你现在的样子更符合我胃口，好像在梦里曾经跟你做过。”

    等等，什么叫现在的样子！

    还有，什么叫做跟他在梦里做过！

    方钰眯起眼，“搭讪的方式还可以更老土点儿吧，大哥。”

    萧煜成恍若未闻，摸着下巴，抬步朝方钰靠拢，然后俯身压过去，“我听有一种生物叫鲛人，他们的声音能蛊惑人类。你是吗？”

    方钰努力撑起身子，“那你觉得我是吗？”

    “不是。”

    “那还瞎逼逼什么，起开！”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笼罩，方钰一阵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有种被野兽给盯死的恐慌感，让他开始不由紧张，发抖，排斥。

    萧煜成没起，故意压低嗓音在他耳边低语：“你自然不是……它们可没你这种让我一听就硬的本事。”他狠狠在方钰脖子处深吸一口气，“好香，你一个男孩子这么香喷喷的是要做什么？给我当食物，勾．引我吃掉你吗？”

    方钰没想到萧煜成流氓起来会这么流氓，哪里还有昨晚那么干练让人安心的样子。

    果然，面相诚不欺我。

    当初把萧煜成救下，一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个风流坯子。

    不对，下流坯子！

    “有本事你吃？”看我弄不死你。

    然后萧煜成就真的一口咬住了眼前白晃晃的脖子，肉都到嘴边了，哪儿有不吃的道理。

    方钰怔愣住，一时片刻的惊讶竟然盖过本能，直到软舌重重划过的感觉从脖子上传来，他才猛地大叫一声，把人狠狠推开。

    萧煜成踉跄了几步站稳，看着方钰如同一只遇到生命威胁的兽，裹着被子蜷缩到床角落，笑得十分欠揍，“你这样不行啊，我就是舔了一口，要真把你吃了，你还不得疯？”

    就算裹了那么厚的被子，也掩藏不住方钰剧烈颤抖的身躯。他不停的用手背擦拭脖子上残留的淡淡水渍和余温。此时听萧煜成这么，懒得再搭理这个神经病，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倒在了床上。一副“本大爷要就寝了，你赶紧跪安吧”的不耐烦表情。

    萧煜成脚步不停，一屁股坐在床上，上半身撑在方钰牌被子卷上方，“你这是病，得治。”

    “……”

    “所谓习惯成自然，多适应适应吧。实在忍不住了就跟我。”萧煜成着，根本不给方钰拒绝的机会，一翻身就这样躺在旁边。

    方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离开。

    萧煜成一只手横陈过来把他重新压下，“来，我陪你一起克服，为了我们的幸福。”

    谁特喵的想跟你幸福。

    方钰双眼紧闭，整个人僵硬得不行，一阵阵的恶心感往嗓子眼涌上来。

    ＊

    此刻现实里，天枢宫星塔顶层。

    陆少华跪坐在方钰身边。他旁边依次是罗烈，陈露和康宁。

    半个时前，四人一同把方钰送到了神师这里来。

    哪怕会暴露方钰没有死的真相，也不得不做这么做。

    陆少华从陈露口中得知方钰进入了诅咒道具灵魂编制的幻境中石，曾想过灵魂离体入梦把方钰陷入幻境的意识找回来，然而幻境里还有另外一个意识，那个意识阻拦着其他人的进入，也包括陆少华的魂体。

    他们讨论过后，陆少华怀疑阻拦的意识是那只同样被拽进环境里的血衣无面鬼。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作何算，既不放方钰离开，又不让旁人叫醒。

    商讨无果，他们只能去找神师。

    自那一晚与邪祟争斗过后，神师心神受创，一直在星塔顶层闭关。整个天枢宫被无形的结界封锁，任何人不得踏入。陆少华甚至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用龙纹弯刀暴力破结界的算，结果他抱着方钰却一点儿阻隔都没有就进了星塔。想到这深层的含义，陆少华当时就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

    轻轻碰了碰方钰冰冷的脸颊，陆少华抬头看向精气神损失严重的神师，“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神师本在闭关，感应到方钰的气息后却直接破关而出。得知缘由后又不顾自身伤势，施展术法一步到位地净化了附着在方钰身上的阴煞之气，以至于精神层面上的伤势更重。

    神师一拂袖，案台上的一面铜镜泛起水光，竟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

    看到方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个男人笑得那么邪恶，陆少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师眸底泛起波澜，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口吻却异常平静，“阴煞之气消失，江景蝶诅咒被削弱。他身上障眼法已破。只要与江景蝶的人生轨迹岔开，平安度过江景蝶死亡之日，方可醒来。”

    陆少华还在盯着镜子里的萧煜成，“有些面熟，好像哪里见过。”片刻后，恍然，“想起来了，他跟死去先皇惠妃的画像长得有些像。”

    话音落下，包括神师在内所有人同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