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枫下意识拿出手机要拨电话时, 才想起来根本没有便宜弟弟的电话, 于是又是一阵胸闷。

    环顾了一下现场，他转身去了门卫室调查监控录像, 想了解在他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保镖和门卫全都睡过去了, 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

    奈何查看监控录像也没用，除了最开始方钰和两个男生抵达区门口，与门卫发生争执有画面, 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监控设备被破坏了。问题是是谁破坏的, 方钰身边就两个人，而且也没有离开过原地, 那么两人之中谁有本事做到分分钟让监控设备停止工作？或者，还有隐藏的一个人？

    萦绕在脑海的问题越来越多, 但顾予枫更担心的是方钰。龙月和林慕闲两人, 他曾经在各上层氏族酒会上见过，一个红二代一个官家子，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便宜弟弟那么胆内向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这一刻, 想到曾经在浴室里见过的风光，一丝古怪的预想渐渐出现在顾予枫心头。

    他没能忍下，转身回顾宅。正要上楼换衣服的时候，碰到了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顾江临。

    他心里装着事，脸上也带着微不可见的焦急, 冲对方点了点头便拉开房门进了自己屋。

    房门在面前关上，顾江临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这放做平时，顾予枫可不敢这么敷衍。

    换好衣服，顾予枫拿着钥匙和钱包出门，谁知竟在客厅沙发上看到并没有回卧室的顾江临，后者似乎是专门在等他，气定神闲地捧着一个玻璃杯，被子里面装着清酒，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并不浓郁的酒香气。

    顾予枫心下一沉，“父亲还不睡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反常引起了顾江临的注意，但只要顾江临有所怀疑，必然会去查，然而顾予枫潜意识里并不希望父亲对方钰有太多的关注。

    况且，这件事暂时也轮不到父亲出头，以他未来继承人的身份，胡悦蓉不过是一个连股权都没有的外来者。好听点儿是顾家主母，实际上有名无实，不过是个摆件儿。真要对付起来，一句话就能让胡悦蓉轻轻松松滚蛋，前提是顾江临不会突然脑抽把人留下。

    以往大家相安无事是因为顾予枫心神都放在事业上，胡悦蓉也没有太过分，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的手伸得太长。

    虽方钰是个便宜弟弟，但到底是顾家的人，她今晚的行为，何尝不是对顾家的另一种层面的脸。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顾江临温和问道。

    顾予枫维持着平日的面瘫表情，“公司有点儿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顾江临挑了挑眉，“哦，是吗？”

    就在顾予枫以为对方下一句就要询问具体是什么急事时，对方却忽然道：“行，路上心。”

    顾予枫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好。”

    见人脚步匆忙的离去，顾江临眼底的温和咻然冷却下来，拿起桌上手机给住在附近随时待命的助理兼保镖电话，“看看顾予枫去了什么地方。”

    顾予枫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没有亲自带，但将近二十年的相处，岂会看不出来顾予枫刚才的异样，就算眼神和表情再怎么镇定隐藏，肢体的蠢蠢欲动要夺门而出的紧绷也骗不了人，更不用那稍显微乱的气息了……能让顾予枫失态至此的原因，他还真有些好奇。

    这边顾予枫直接开车去了方钰的学校。可惜这么晚了，学校早已关门，高耸的铁门将整座学校牢牢包裹起来，他下车后在附近走了几圈才找到能翻墙而进的地方。

    此时此刻，方钰正躲在被子里玩儿手机。

    他先是让天网整理了一套体能训练表发在群里，而后就在游戏了，不过游戏没有多久，天网又搜索到一条消息，那条信息来自一个热门论坛。

    帖子很不起眼，标题是【老大，好的一起征战星辰大海呢？你还记得天隔远方的两个队友吗？】

    光是看标题有些不知所云，但那是对普通群众而言，方钰一看到这个帖子就猜到可能是余思淼。

    现在太晚了，发私信给楼主也不知道在不在。

    方钰注册了账号，赶紧给楼主留了言。那边迟迟没有回复，果然是睡着了吧。

    其实，天网搜索到的是是而非的消息有很多条。其中不少都有70%的可能来自苍梧，龙月，荆棘的蔷薇等工会的召集口号。从回复的楼层来看，苍梧中应该有不少人正逐渐往A市这所学校赶来，如此来，苍梧的算是算以学校为基地？至于龙月公会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也应该在A市，否则前段时间不会大量召集弟入会。而荆棘的蔷薇，集合地点在沿海地带的F市。

    除此之外，付秋所发的帖子也有，应该最早发寻人帖子的人就是付秋，倒不是找工会的成员，而是找方钰。不过被方钰无视了。

    一旦跟付秋汇合，他想做什么都会被管着看着，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若是付秋知道他现在跟龙月和林慕闲走得近，恐怕等不到末世，他就得冲过来把两人弄死吧。

    可问题是林慕闲和龙月作为前三的副会长和会长，也不是易对付的人，到时候起来势必天昏地暗，民不聊生。

    方钰只想安安静静地带领弟赢取这一次的MVP，怎么能让付秋搅局呢。

    “筱白，你们睡了没有？”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敲响了。

    方钰原本是装睡，因为自从回到寝室后，龙月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他毛骨悚然，连澡都没敢洗，随便洗了脸泡了脚就爬上床，然后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就假装睡着了……

    可就算有被子阻隔，那种被视线包裹的感觉仍然没有丝毫减少。

    这会儿有人前来扰，龙月终于将目光移开，下了床去门口开门。

    来的人是学生会的一名学长，头顶鸡窝头，还穿着一身睡衣，想来也是刚被吵醒过来，但此番看到龙月，瞌睡一下醒了，“那个……有人找筱白，是他大哥。”

    躺在被窝里的方钰挑了挑眉。

    站在门口的龙月二话不关了门，“不见。”

    学长赶紧退了一步，才没有被门砸中鼻子，脸色风云变幻了一阵，只能认怂。龙月向来一不二，他不见，那就算你跪下来求奶奶告爷爷也不会见，可问题是，那边等着的人他也不敢惹……顾家的大少爷啊！他父亲可是顾江临啊……

    算了，反正不是他不见的。学长一脸灰败地回宿舍给学生会招待室值班同学回了电话。

    值班学生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沙发上存在感很强的男人，默默吞咽，手脚麻利地冲了一杯热可可走过去表达歉意。

    顾予枫听到不见两个字，愣住，眉头紧锁，“他为什么不见？”

    值班学生摇摇头，“这不知道，要不然您改日再来吧，反正筱白确实回了宿舍，不会有事的。”

    之前从值日学生口中得知便宜弟弟回了学校，他就放心了很多，只是几日未见，怪想念的，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学校，见见也无妨，而且发生了今晚的事情，不知道那笨蛋会委屈成什么样子，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吧？这么一想就再度担忧起来。可到头来，回应他的竟然是一句“不见？”

    这得该多生气才能这么决然的一声不见？

    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回去，让对方暂时冷静下，但他的双腿就像跟地板融为了一体，怎么都拔不起来，顾予枫看着一旁忐忑不已的值日学生，“你跟筱白认识吗？”

    值日学生拧着眉头，犹豫道：“认识是认识……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的……”

    “那你跟我讲讲他吧。”

    “这……”

    “怎么？就讲讲他在学校里的表现而已，你不是认识他吗？”

    “还是我来讲吧。”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门外悠然飘来，如同春风化雨般润物细无声，一点儿也不觉得突兀，以至于两人除了怔愣，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

    顾予枫审视的看着门外站得笔挺且优雅的人，当即认出他就是今晚送方钰回家的其中一人。

    值日学生看到林慕闲，像找到了主心骨，高兴地迎过去，“会长。”

    顾予枫眯起眼睛，“你是学生会的会长？”

    林慕闲勾起唇角莞尔一笑，迈着恍若丈量好的优雅步伐走了进来，一头栗色的短碎发在暖黄的光照下恍若镀了一层金，轮廓原本就柔和的面庞此刻愈发柔和，他的眸光镇定而沉静，哪怕面对的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顾予枫也不落下风。

    只一眼，顾予枫便觉得林慕闲很不简单。

    林慕闲让值日学生给自己倒了杯红茶，然后坐到了顾予枫的对面，“你是筱白的哥哥？”

    顾予枫觉得他问得有点儿怪怪的，“是。”

    林慕闲笑了笑，“之前看他拼死拼活的工赚钱，我还以为他是运气好才进了这所学校的孤儿呢。”

    顾予枫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林慕闲却没直接回答，“你也知道，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大多都是来混日子或者交际的，曾经校方也不是没有额外免学费招收一些成绩优异，特长出众的普通人家，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待不下去而主动申请转校，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予枫垂下眸子，“阶级不同。”

    林慕闲不置可否，“一群自认为尊贵的天子骄子之中，突然混进来一个勤工俭学的穷酸子，呵，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早在听林慕闲刚才那一段话时，顾予枫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了。突然间，他想到了那日浴室里给便宜弟弟洗澡时，所看到的那一身伤痕，之前从胡悦蓉口中得知他不学好，在外面鬼混，先入为主的以为他这是在外面跟人起了冲突了架，现在回想起来，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扇自己两耳光。便宜弟弟那么乖巧纤弱，胆子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别人架？

    除此之外，“筱白”的生活费都是胡悦蓉在管，而从胡悦蓉昨晚对他的刻薄来看，平日里想必也做过不少次类似的事情。林慕闲还他起早贪黑的工赚钱，肯定也是胡悦蓉暗地里私吞了那笔钱，根本没有款给筱白。顾予枫完全不能想象，那笨蛋到底是怎样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林慕闲欣赏够了顾予枫的表情才缓缓启口道：“他是私生子？所以你们容不下他？于是把他丢进这所偏远的封闭式寄宿学校，断他钱财，让他自生自灭？于是整个学校每一个人都能欺负他。他缺钱，所以偷了班费的学生污蔑他，没人怀疑。他自卑软弱，所以想寻找无聊人生中一点儿乐趣的人就能肆无忌惮的用言语侮辱，甚至动手动脚，就为了看他在大众面前出丑的样子。他就像一个毫无攻击力被拔去了爪牙的幼兽，只能用他惊慌失措，抱着手臂咬牙承受的模样来娱乐其他人。哦……不光是学校，连他家里人都尚且如此，真实一个可怜的家伙，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来也是罪有应得？那么他的罪是什么？私生子吗？那这真的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闭嘴！”顾予枫心里一阵钝痛，迫不及待地断他。林慕闲温柔阐述的样子在他看来无比残忍。光听内容都令人压抑，使人绝望，而眼前的人却还能如此平静的叙述出来，如同高高在上的评判者，哪怕他只是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可那流畅的话语却未免显得太冷静了。

    顾予枫想要反驳，可以他在谈判桌上把人逼得缴械投降的口才，眼下竟然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慕闲轻笑，执起手中的被子饮一口后道：“他的故事我讲完了，你自便。”纤长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并未起皱褶的领口后，起身离开了招待室。

    值日学生缩在办公桌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今天会长的样子太可怕了，他从没见过会长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能感觉得出来，就算会长仍然笑着，但眸底的冷意就差没有化为实质了，也只有关注点在话内容中的顾予枫没察觉出来了。

    离开招待室的林慕闲独自去了这栋楼的天台，手里还拿着他刚刚只喝了一口的红茶。

    今天的情绪有些外漏，这可不是好事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顾予枫就忍不住要用那种揭露“筱白”伤疤的形式来怼人，但是……很爽……前所未有的舒畅……

    “我帮你这一次，你该怎么回报我呢？”林慕闲垂眸看着红茶水面，波光涌动下，恍若能透过红茶看到那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印刻在脑海中的那张面容。

    顾予枫回去了，离开的背影颇有些狼狈，在听到林慕闲那番话后，他已经找不到理由去见便宜弟弟。不过是日常上的疏忽和漠视，竟让对方遭受了这么多伤害。

    回到顾宅，屋子里静悄悄的，而他睡意全无，脑子乱得很。一个人便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睁着眼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方钰洗了脸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但他没想到的是，龙月竟然也跟了过来，“你跟着我做什么？也要去上课？”

    龙月点头。

    方钰心下戚戚，问题是他根本没算去上课。昨天已经拖延了一天，今天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后天末日就要降临，这三天他得教会弟们如何砍丧尸。可龙月亦步亦趋，他该找什么样的借口？

    好在龙月没丧心病狂到连上厕所都要跟的地步，最终他成功摆脱对方，逃出了校园。

    龙月坐在教室，等了六七分钟都不见人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很难看了，再等到上课铃声一，结果人还没有回来，他瞬间站起身。不顾老师和学生们诧异的目光，直接走出了教室。

    先是去这一次层楼的厕所，果然，没有人。

    他暂时没去想方钰会不会独自翻墙出学校的可能性，毕竟“筱白”在龙月心目中，暂时是一个柔弱的乖宝宝，翻墙？怎么可能。最多怀疑是哪些坏学生恶作剧把人藏起来了。

    龙月如何将学校翻了天翻地覆，方钰不知道，他现在正来到了一个酒吧，弟们都在里面包厢等着。

    大早上的这会儿没人，他走到一个街边无法监控到的巷道里，再次尝试把陈昶放出来。

    这一次方钰防着他，所以陈昶一出来，他就已经拿着一把枪对着后者的胸口，“我知道你不怕枪，但里面装的是灵火弹，你现在充其量是个幽灵，我一枪下去，你至少要回去躺一个月。”

    于是，正要对着枪口冲过来把人搂在怀里的陈昶堪堪收住脚步，嘴巴咧开，指尖轻抬了抬镜框，“可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居然用枪指着我。”

    方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还能把枪塞你脑袋里，信不信。”

    陈昶嘻嘻笑着，俯身竟伸出舌头一口含住枪舔舐着，“可爱，我更想把他塞进你下面，就跟我的刀一样。”

    方钰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样儿，以为这么他就羞愤欲死了？真是太看他。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司机，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啊呸，金刚不坏之心。

    陈昶眸底兴味盎然，“算了，不逗你了，可爱叫我是要我帮你杀什么人吗？”

    方钰难得正经起来，“不是杀人，是要你训练人。大后天，这个世界会迎来末世。具体什么情况，我不能透露给你，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世界就跟恐怖列车类似就行了。”陈昶死的时候还在恐怖列车的游乐园中，而蕴养灵魂期间，他的意识是沉睡着的，如今突然清醒便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对陈昶来很突然。

    不过陈昶显然接受良好，“可爱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他这么老实巴交的样子，方钰心头一阵古怪，没有放松警惕，“你，走前面。”

    陈昶无奈摊手，乖乖地转身走前面。方钰顺势贴过去，将枪口抵住他的腰。两人就这样慢慢挪进了酒吧，随后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进入了预定好的包厢。

    刚走进去，里面正摇头晃脑K歌的一众人便瞬间立正稍息，站成了一排。“钰哥好！”

    陈昶见到这个阵仗，愣了一下后，回头凑到方钰耳边，“钰哥？你真是太可爱了，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方钰避开他湿冷的吐气，一脚把他踹进去，然后扭头锁门。

    “这就是给你们找的训练导师。”

    陈昶摸了摸鼻子，站在中央，仍由他们量，在外人面前，他向来话少。

    梁琦有些怀疑，“钰哥，就是他啊？”

    方钰看得出他们的嫌弃，因为陈昶从外表看起来太不靠谱了，休闲裤，格子衬衫，戴眼镜，凌乱的短发，气质阴郁，散发着死宅的气息。无法想象这样的人能训练人，他的身形甚至异常消瘦，估摸着，几个壮实点儿的高中生都能把他轻易撂倒。

    陈昶的技术是杀人的技术，没那个闲工夫还要花式表演一番来证明自己。

    方钰也是看出这点，便：“你如果搞不定他们，我就把你关回去。”

    陈昶皱起了眉头，关回去不要紧，可那样就见不到可爱了。

    “行吧，那我随便杀个人好了。”

    众人一脸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