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笑得很是开怀——她可是天天跟着宋宇萱的, 所以那天顾润安拉尹浩然的手, 她也是看见了的。

    她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又在黑暗中游走那么久，见的事儿多着呢，倒不觉得怎么样。

    但这条路毕竟难走, 这两个人又懵懂, 还是能别吃苦，就别吃的好。

    所以她并没有戳破的算。

    顾润安断她的笑声，“为什么？”

    女鬼从和他们见面之后，就开始虚弱下来。

    但她一直拒绝接受自己的救治。

    其实从他第一次见到女鬼的时候，就知道这女鬼……不想活了。

    人的不想活, 和鬼的不一样。

    鬼不想活了, 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女鬼看着顾润安笑了下, “我了, 我自然会有我的下场。”

    女鬼其实是那种浓艳的长相, 美艳得见到她, 就好像被人迎面了一巴掌的那种。

    但此刻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 人也带上了一丝朦胧, 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自己也察觉到了，笑得灿烂无比，“唉, 可惜不能抽根烟, 不然我这伤感的模样, 绝对更带感。”

    尹浩然还想点什么，但这会儿宋宇萱推开门回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看就很幸福。

    只是大概因为女鬼的事儿，尹浩然还有些感慨，所以他总觉得宋宇萱这笑容下还是藏着黯淡。

    可她毕竟还在努力，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而此刻女鬼也正看着宋宇萱，眼神中有着欣慰与留恋。

    但她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像怕被发现一样，挪开了目光。

    天色逐渐暗下来，电视机里距离春晚的倒计时越来越近，刘彪的年夜饭也开始上桌。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刘彪足足做了十二个菜，米饭馒头豆包也都齐全，甚至那馒头他还做了几个花样，有梅花的、有鸽子的、有兔子的……一个个的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真不知道他怎么用那蒲扇大的手给弄出来的。

    没端上来的还有饺子馅，他足足备了六种，那是要等到半夜的时候再弄的。

    宋宇萱知道自己不能剩饭的毛病，所以为了减肥，她只给自己盛了半碗。

    女鬼见状感慨，“也不胖啊，再胖点富态，多好。”

    尹浩然：……

    而顾润安在女鬼的位置上放了副碗筷，手指暗地里画出一道符，在女鬼身上。

    尹浩然明白了点什么，于是在那碗里放了不少的菜。

    宋宇萱还以为这是算命馆的规矩。

    但刘彪知道不是，他声音都有些抖，“你们……这是啥意思？”

    尹浩然拍拍他，“这是给月老上的供，保佑你今年有好事儿。”

    刘彪顿时露出感动的表情，“这大过年的还想着我，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女鬼瞥了尹浩然一眼，笑眯眯地开口，“我倒是可以做朵桃花。”

    然后被尹浩然瞪回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能消停一会儿。

    这顿饭吃的时间极长，足足吃了两个多时。

    女鬼不舍地朝着宋宇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尹浩然和顾润安跟着自己上楼。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们还是跟了上去。

    女鬼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两只腿轻轻地摇晃着，“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儿。”

    尹浩然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能照看宋的话，我们一定照看着。”

    女鬼冲他莞尔一笑。

    这还是尹浩然第一次觉得，女鬼的笑容里不带着勾引，反而有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她继续了下去，“我想你们已经猜到，我是被人虐杀在那车厢里的——因为我害死了不少的人，又死得极其凄惨，因此凶性极大。然后那人和我做了一个交易，只要我在十七年后，杀了或者勾引到进入这个车厢的一个年轻人，就会帮我……”

    她没下去，似乎不想让他们知道具体的交易是什么。

    而顾润安明白，那人八成是希望女鬼在这车中杀人修炼，到时候杀了自己。

    可女鬼选的却是另一样。

    女鬼笑了下，“可惜我虽然手上沾了不少的血，却偏偏不喜欢被人这么利用……”

    尹浩然听了问道：“所以你是因为没成功，才……”

    女鬼的身形已经愈来愈模糊，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就会消散一般。

    但她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在我身上投注太多的希望，我只不过是他数个准备中的一个而已……”

    她看尹浩然还一副她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死的样子，又开口，“在这世上的每一天，对我来都是煎熬。”

    尹浩然挠挠脑袋，“这还真和宋有点像……你那么想救她……那怎么自己还想不开。”

    女鬼瞪他，“我不是想不开，我只是……”

    她咬牙切齿地开口，“凭什么要我为那些人去地狱受苦！”

    顾润安明白她的“那些人”，应该是被她害死的人。

    “其实我不知道该感谢你把我从禁锢中放出来，还是恨你让我重见天日，也不知道该恨你当初没有杀我，还是该感谢你让我能走到这一天……但我终归感谢你，没要我硬留在这世间……”

    她的心情确实极其矛盾。

    不过好在，很快就过去了。

    女鬼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平静地，“当初杀我的那人是蒙着面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尹浩然和顾润安并没有多失望。

    以那幕后黑手滴水不漏的程度来，这才是正常的。

    “虽然我看不到人，但对方是男性，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中等身材，体重大概七十五公斤……”

    “当年这人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虽然普通话……但因为列车员撞了他，他了一句“赤佬”，所以应该是苏杭一带的人……至少在那边生活过。”

    “他是个左撇子，但刻意纠正过，只是右手还是没有左手灵活。”

    “另外他的左眼彻底失明，右眼可见度也不高……再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他应该有个鹰钩鼻……”

    “至于性格方面，自私阴狠、为了达成目的无恶不作。”

    “……他平时应该是深居简出，所以对外界的环境并不算太适应……我就知道这些了，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她一边，一边在回忆思考，因此这段话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许久。

    尹浩然听她了这么多，简直目瞪口呆，“你……你咋知道的。”

    女鬼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你也可以当我是在胡。”

    她完这句，从窗台上跳下来，朝着楼下走过去。

    此刻宋宇萱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里面演的是一个品，她被逗得前仰后合。

    等品结束的时候，刘彪的饺子已经端了出来。

    电视里的主持人并列在一起，着吉祥话，等着最后的倒计时。

    女鬼直直地盯着宋宇萱，眼中的关切再也无法掩藏……

    等钟声倒计时到最后一秒，她轻轻吻在了宋宇萱的额头，然后露出一个笑容，之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而这一刻，宋宇萱脸上忽然滴了一滴眼泪下来……

    她感觉到后有些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浩然心情有些沉重，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他只能努力把关注点放在电视和饺子上。

    虽然大年三十要守岁，但几个人并没有算熬到早，等春晚结束也就要休息了。

    只是宋宇萱在这儿不大方便，尹浩然想把她送回去，但白青云过来把她接走了。

    刘彪自己占了沙发，“你们不用管我，自己上楼休息就行。”

    尹浩然也没和他客气。

    只是躺下之后，终究有些睡不着。

    “总感觉那个女鬼是个有故事的鬼啊！”他忍不住和顾润安感慨，“你她到底是什么人？”

    顾润安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自己回答了，“白青云宋宇萱时候家里出了事儿，就剩下她一个了，你那女鬼，会不会是她妈？”

    看岁数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而且看她对宋宇萱的态度，也的确很像。

    顾润安正在擦头发，回了他一句，“可能。”

    而且非常可能。

    尹浩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他之前有点想问，但一来知道女鬼不想，也不会，二来看女鬼那状态，他也有点不忍心。

    顾润安见他那抓心挠肝的样子开了口，“应该会有机会知道的。”

    如果这女鬼真的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的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她只是不想自己出来，但也并不希望这件事情永远尘封……

    充满了矛盾。

    尹浩然更好奇了，“你咋知道的，她偷着和你啥了？”

    他和顾润安极少分开，除了顾润安洗澡和上厕所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的表情就有点奇怪。

    顾润安立刻就察觉到尹浩然在想什么，“你给我停止！”

    尹浩然讪笑了一下，“就随便想想。”

    “随便想想也不行！”顾润安瞪他一眼，“你还记得有次在刘彪那儿吃饭的时候，白生提过人皮的事儿么？”

    记得是记得……但当时他刚经历了宁雅的事儿，所以也就没多关注。

    这会儿顾润安了，他自然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