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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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江州位于神山昆仑下,自古长存。

    天下水域起始于昆仑,围绕昆仑四散而开,惠泽天下。

    三江州则独享泾河,淮河,通天河三大源头,世人称其源头为三江源。

    不周神朝式微三十三年,深秋降临。

    此时的三江源更是清静,落叶萧萧而下,铺满了河岸,偶尔有一片落在水中的月亮上,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缓缓向四周散去。

    天空中肉眼可见米粒一般大的苍鹰盘旋着,同时打量着地上米粒般大两个人,相看两不厌。

    “这知命楼果然难寻,若非有人皇先祖留下的坐标,寻常人若没有天大的缘,耗尽一生怕是也寻不到此处。”只听其中一人开口道。

    “皇兄笑了,这知命楼再如何神秘,与你人族共主的神朝相比,也只不过是浩渺星子罢了。不过这知命楼倒是有些段,看这若隐若现之势,竟是要超脱大千世界,自成一方天地了。也不知道能否与你人族太府,我妖族无量宫相媲美。”

    话那人,面容清秀俊美。眉间透出三分阴柔之气,身着一件青色长袍,袍上绣着一片连绵不断的山河,气势恢宏。细看之下,山河间飞禽,走兽,鳞甲,世间叫的上的号的兽类都在其间,衬着青衣男子越发的有种妖异的美感。

    “家师曾过,命运就如同一条长河,世人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可看做河流中的一滚波浪,世间所有生灵的命运当由自己掌控。但这是极难做到的,大多数人只能随波逐流,终其一生被命运左右,连你我这样的修行者也不例外。我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比俗世凡人多点抗争的段罢了,这知命楼既然敢号称知命,想来必定有其不凡之处。”被青衣男子称为皇兄的人开口道,他一身白衣,腰间的凤纹玉带映着月光闪烁。

    “敢问祭酒如今到了何等境界?”青衣男子低语。

    “普通老人罢了。”白衣男子星辰般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神无比深邃。

    青衣男子微微错愕,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三江源不闻朝夕,不知春秋,人迹罕至。其中心区域密林繁茂,古树参天,又有天堑断崖,像是在大地上撕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飞鸟不渡。

    天堑的另一头,常年浓雾不散,一阵山风吹过,拨开雾气,隐约见可见一幢古楼,其间朴素之极。那檐角翘起的弧度,仿佛蕴含着命理轮回。

    阁楼正中有一牌匾,铁钩银划,正待细看上面的字,在云雾翻滚间,却又模糊不清。若是目力极好的人,当可看到牌匾上刻画的是‘知命’二字。

    二人所寻的确是此处。

    原本深不见底的天堑上云雾翻滚,渐渐凝结出一道拱桥连向对岸。

    “皇兄先请。”青衣男子站在崖边往下看了看后,拱让道。

    白衣男子咽了咽口水,深邃的眼神有些细微的颤动,却还是踩了上去。已经做好了运转法力的准备,却未曾想到脚底传来的感觉犹如踩在平地上一般无二。

    他看着周遭的云气回头对青衣男子道:“看来我们低估了这知命楼主人,此等化虚为实的段只怕是接近破五境的大神通者了。

    青衣男子略一沉默后忽地问道:“听闻太府顾先生前不久达到了归虚境,当真?”

    “不如妖师。”

    知命楼正中坐着一位中年道人,闭着双目,掐指决,背后一副阴阳图,黑白交斥,座下玄黄二气弥漫,头顶一片星空。这楼中仿佛有一个宇宙。

    正前方横着一展桌案,上面一盏青灯,灯火如豆,旁边有一童,心翼翼地往那灯盏中添油,但无论倒多少,灯火始终没有变化。此外还有一女童,眼神清澈,与那添油童一样身着蓝色道袍,中拿着一个罗盘翻来覆去的摆弄着。

    “心猿,门外有客来访,速去迎接,不可失了礼数。”中年道人开口,平平淡淡,不起波澜,依旧闭着眼睛。

    “是,先生!”添灯油的童儿立刻放下中的物件,欣喜的答道。

    摆弄罗盘的女童也一起出门去,两个身影一蹦一跳。

    “好久没有人来拜访过先生了,这下可以休息一会了,为琉璃盏添油真麻烦。”心猿一边走一边开心的道。

    “你总是偷懒,心我告诉先生,罚你抄司天鉴十遍。”女童低着声音。

    “好好好,我不了,我才不要抄那一本看不懂的东西。”心猿心翼翼地向身后的阁楼看去,好像害怕被听到。

    来访二人站在门前,穿过庭院看着面前这座简朴至极的楼,白衣男子眼中透着光华。笑道:“看此处虽然简单平凡,却是与这三江源的地脉融为一体,上映周天星辰,时刻吸收月华之力,看来真的有大神通者隐居于此。”

    两童子看到来客后,对视一眼,抬行了待客之礼,异口同声地道:“我家先生有请二位进楼一叙。”

    青衣男子略微有点惊讶:“你家先生怎知我们要来?”

    两位童子见此,心中得意不已,表面却装作镇定的样子,回答道:“我等不知,只是先生吩咐前来迎客。”

    白衣男子点头:“还未请教两位仙童名讳。”

    “我叫心猿,她叫意马,我们的名字是先生起的,你们不必吃惊,我家先生通晓阴阳,知天命,演未来,自然知道你们的到来。”

    “原来如此,还请两位仙童带路。”白衣男子温润如玉,如和煦春风。

    青衣男子环顾四周,道:“术算一道果然神奇,看来此行不虚,我无量山对此知命楼记载不多,也不知此地主人什么来头。”

    “天地间大神通者不少,除你我两族之外,不昆仑仙宫,万族中更是还有许多不可知的存在。这每五百年一次的批命被我们赶上了,也算是一份缘,知命楼主人的境界或许比我们之前猜测的还要高深许多。”白衣男子沉思了一会道,他与青衣男子并排跟在两位童子身后进入楼中。

    知命楼从外面看上去不是很大,内部空间却感觉望不到边,青灯古卷,烟雾飘渺,别有一番仙家韵味。

    两人一踏入这楼中,一身法力竟是消弭,好像陷入泥潭当中。青衣男子向前一步,周身妖气四溢,紫色光芒一闪而过。山海万妖袍微微扬起,先行一步恢复法力。同一时间,白衣男子轻抚腰间玉带,虚空中一声凤鸣,也挣脱了出来。

    “不周神朝三皇子与无量妖宫太子果然天纵之才。贫道南明,二位皇子有礼了。”道人眼睛不知何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神采,转而又暗淡下去。细看之下,混沌弥漫,越发的看不清了。他开口虽是夸赞,语气却毫无波澜。

    “太府学生潮生,无量宫妖白见过南明先生。”

    “二位的来意贫道已经知晓,知命楼在混乱时期曾得人皇与妖帝庇护,祖师与两族有过承诺,每五百年可来此楼各算一卦,言出法随,我等自当履行。”南明先生笑道。

    姬潮生,妖白两人只是按照长辈要求来此地,没有想到其中有这等往事,听他的意思知命楼从混沌时期就存在了,心中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妖白点点头,上前一步道:“近千年来,古天庭不显,但当日所定天律依然存在,五境之上大神通者寥寥无几,一般修士无法飞天遁地,我妖族除却皇室血脉生而为人外,其余万妖化形者几乎不可闻,但近十年来,却是略有好转,家父想让我请教一下,这天地有何变化,可否得见长生?”

    此问一出,九天之上竟是隐约传来阵阵雷声,妖白一身青衣,眼神中透着热烈。

    南明先生道:“生生变化,朝夕不止,古往今来,天地祸福变化当有一定之,推天道以明人事,我虽不能通晓一切,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些变化的。天庭自混乱时期结束后便不显于人间,天庭法则虽在,却也逐年减弱,天地无时不刻不在变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桎梏将被打破。未来各族命运交缠,有人刻意隐蔽天,连我也看不透彻,只是大概算到,这一天不会太远。但请转告妖帝,未来不可干预,无论生何变故,请做好万全准备。”

    只见南明先生头顶星空中飘落下几个金光闪闪的卦爻符号,凝聚成两张纸,飘至两人面前,纸面混沌气缭绕,看不清内容。

    南明先生:“妖帝与人皇所想,尽在此中。”

    妖白面色无比凝重,抬收下了那张纸,对南明先生道谢后,转头拱对姬潮生道:“我要赶回无量山复命,就不陪皇兄了,此间事了,定当去不周山拜访祭酒与顾先生,与皇兄把酒言欢。”

    罢,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楼中。

    姬潮生却是当场打开面前纸张,挥混沌气消散,纸面上只有一个‘一’字,再无其它。

    他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拱行礼后也离开了知命楼。

    知命楼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添油的添油,摆弄罗盘的摆弄罗盘,打坐的打坐。

    许久后,自角落暗处走出一人,身形魁梧,周身笼在黑袍当中,杀气浓重,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

    他走到正中,朝前行了一礼。

    南明先生并未睁眼,中摩挲着一块古朴的令牌,淡淡地道:“所求为何?”

    “算一人。”

    依旧是一张纸,只不过没有玄黄气隐蔽,纸上所写的是一组坐标——三十九,曲州舒城。

    “多谢先生。”黑袍人接过飞来的令牌,同时中燃起惨白色的火焰,烧毁了那张写了坐标的纸,转身离开,消失在三江源的夜色中。

    那人走后不久,南明先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点点血迹滴落在道袍上。

    心猿与意马连忙走上前,递上一杯热茶。

    南明先生笑了笑,宠溺的看着面前两个童子,明白他们的心意,缓缓开口道:“他持令牌前来,为他算一卦又有何妨?”沉思了一会又道:“至于推演的那个人,也不是一般人,那人身边有能够隐匿天的东西,这个因果对我们来也许不是坏事。”

    心猿与意马歪着头,若有所思。

    “你们两去将楼门关了。”南明先生继续道,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是,先生。”

    自此,三江源云雾缭绕间再也不见知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