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人心难测
众人等了许久,也未有官府中人赶来,也难怪,这座偏僻的镇,离县衙相距数十里,只怕前去报官的客栈掌柜,直到此刻都未能到达县衙。
王倾月不愿再搭理那帮人,因为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遭受飞来横祸,且损失惨重,她其实早就心乱如麻。
可作为一行人的主心骨,王倾月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惊慌和怯懦,只能让自己静下心来,有条不紊地处理善后事宜。
她先让人将埋在废墟中的家丁尸体挖出,又吩咐人将那些黑袍人的尸体也都挖出来,逐一检查,期盼着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所有黑袍人的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外物,根本无迹可寻。
一直站在王倾月身旁的那位名叫青一的青衣女子,拿了一根火把,走到那排黑袍人的尸体前,蹲下身挨个仔细端详。只是看了许久,也未看出这帮人是何来头。
青一眉头紧拧,在地上捡起一把黑袍人所用的长刀,观察一番后,忽然用刀尖挑开了一名黑袍人的嘴巴,将火把凑近,只见那人口中,竟含有一颗药丸。
青一腕微动,以刀尖将那颗黄豆大的药丸挑出,然后一刀劈开,内里溢出许多黑色粉末,瞬间侵黑了大片土地,定是剧毒无疑了。
由此看来,这些黑袍人,必都是江湖里的杀,而他们的武功,都已达到中天三境中的通玄境界,已算得上一流杀,其后背组织的强大,可想而知。
青一起身走到王倾月面前,将自己的发现与她了,王倾月思量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如此来,这些人,不一定是冲着我们王家商队来的,定是起先客栈之中,有他们要杀之人,而我们,皆是受了池鱼之殃,安全起见,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王倾月完,便吩咐众人,将已死的家丁和金柄刀庄战死的弟子尸体,通通安置到一辆马车上,回头找个僻静的地方火化,再将骨灰带回。
好在酒楼是向前倒塌,停在后院的马车,并未受到太大波及。
胡广南伤势稳定之后,一行人便不再继续逗留,带着沉重的心情匆匆离去。
持白玉剑的青一,没有继续坐在车厢,她骑乘一匹白马,与叶修一起,护在王倾月的马车两旁。
这名身怀武功的青衣女子,之所以整晚都没有出,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寸步不离的保护着王家姐。
她从一开始就默默关注着酒楼大厅中的厮杀,以及那两名没有进入客栈中途离去的黑袍人。
当然,二人之间那段细若蚊音的对话,青一并未听见。
但是青一知道,倘若那些黑袍人是冲他们来的,躲是躲不掉的,毕竟敌暗我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并非冲他们而来,那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王倾月要连夜赶路,她也十分赞同。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一行人马走在僻静的路上,皆沉默不语,只有远处的深山之中,不时传来几声鸟兽夜啼。
一直跟在队伍中间的秦轩,打马来到了青一身旁,以他如今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名女子剑客武功卓绝,必然不在自己之下。
秦轩问“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吗”
青一看了秦轩一眼,语气淡漠道“我们即不知那些杀的来历,也不知他们是冲着谁来的,难不成还等在那里到时候官府的人一来,事情就更不清了,还不如一走了之。”
秦轩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不再多问,不料青一忽然冷声“那些杀该不会是来杀你的吧”
秦轩一脸错愕,“怎么会呢,我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再,他们要是来杀我的,那之前我一人独行的时候,他们为何不动反要等到我与你们同行之后出呢这不是节外生枝吃饱了撑的么”
青一撇了撇嘴,她也只是随口一,并未真的怀疑眼前这个家伙。况且,就凭秦轩在酒楼将倾之时,舍生忘死去救那名素不相识的姑娘,便让青一心中暗暗钦佩。
然而,这其中又有一件事让青一十分不解,就是那个在酒楼救下十多人的古怪汉子,既然能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止住酒楼倾倒的势头,那为何不直接去救地上那名女子呢
青一看的真切,以那人的身法和速度,要在酒楼倒地前救人并非难事,但他却为何要舍本逐末,宁愿花大力气去阻止酒楼倒下呢
还有一点,那古怪汉子连扔十多人下楼都无一人受伤,为何到了最后一人时,却偏偏出了意外呢难道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青一忍不住又看了秦轩一眼。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们金柄刀庄,护着王家商队走南闯北数年之久,从未发生过类似今天这种事情。况且,来的时候,我们带的货物比现在更多,也更加值钱,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你混进商队之后,便遇到了今日惨剧,这件事,你姓秦的肯定脱不了干系。”
话之人,正是一直跟在王倾月马车另外一边的叶修,他此番话自然是对秦轩的。
车队立时便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秦轩。
多数人心中皆想,是啊,这人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武功,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不定就是他给商队带来的灾难。
叶修环视一圈,继续冷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刚进商队之时,是身负内伤吧嘿嘿,不定就是被某些人追杀,走投无路,所以才混进了我们的队伍里,想借我师徒之,帮你抵挡灾祸简直是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故而许多人在看向秦轩的时候,眼神就变得极为不善。
特别是金柄刀庄的一众弟子,都觉得大师兄的很有道理,许多人的右,已然下意识握住刀柄,只等师兄一声令下,便将这个连累他们师父受伤的家伙大卸八块。
一时间,气氛变的剑拔弩张,十分凝重。
青一没有想到,她的一句无心言语,却成了叶修借题发挥的导火索,但她却没有话,因为她也觉得叶修所言,好像有些道理。
秦轩坐在马背之上,盯着一口咬定自己的叶修,嘴角微挑,但却没作解释,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
一片肃杀的气氛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大家都不要多想了,这次的事情,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也是谁都不愿发生的,只能是我们时运不济。
秦少侠是什么样的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想必大家也是清楚的;
先是在混乱中救了王三石,后来又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下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此等侠义心肠,诸位有目共睹。
若秦少侠是那种祸水东引、连累无辜之人,我决计不信。”
王倾月一身锦缎白衣,不知何时,已站在马车车辕之上,她目光炯炯扫视众人。
“事发时,酒楼里人数众多,那些我们不认识的人,都有可能是引起此事的始作俑者。
况且,以秦少侠的身,当时完全可以伺抽身离去,但他却依然选择与诸位并肩而战。”
到这里,王倾月瞥了一眼叶修,“到底是谁连累的谁,眼下只有天知地知,各位就不要再妄自揣度了。再,如今胡伯伯身受重伤,有秦少侠顺路随行,也会多出一分安稳。”
王倾月完,被秦轩救了过一命的王三石赶忙附喝道“是啊,这件事肯定跟秦兄弟无关的”
随后,也有几名家丁纷纷表态,认为此次事件,怪不到秦轩头上。
然则金柄刀庄的弟子,却都沉默不语。
胡雪初一直在另外一辆马车里看护着师父,是以并未现身。
一身锦缎华服的叶修,闻言眼神税利,心中气愤至极,因为他觉得,王倾月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那帮杀,也有可能是冲着他们金柄刀庄来的。
叶修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火强行压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握刀柄,环顾四周,看了王倾月一眼,然后笑着向秦轩拱了拱,“秦兄,实在不好意思了,王姐的有道理,刚才是在下鲁莽了,师父受伤,我一时方寸大乱,故而有些口不择言。呵呵,这件事情,想来确实是跟秦兄弟无关,叶某在这里向秦兄弟赔罪了,希望秦兄不要见怪。”
叶修的极为诚恳,王倾月却听的眯起双眼,暗道好你个叶修,果然心深沉,看似认错,实则以退为进,事已至此,不乱如何,秦轩便已经和众人心生隔阂,就算此事与他无关,那他也不好再随众人同行了。
不过让王倾月意外的是,秦轩并未就此离去,只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变的沉默许多。
好在近两日的赶路,没再遇到什么风波,众人原本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了不少。
一行人白天赶路,晚间若遇不到城镇客栈,便就地搭起帐篷,苦是苦了点,但好歹也能安心一些。
第三日的傍晚,一行人马路过一栋荒废古寺,便打算在此休息一晚。
古寺虽然破败,倒是为众人省去了不少麻烦。
王倾月的贴身丫鬟欣儿,不等自家姐吩咐,便已跳下马车,指挥着几名家丁进入寺庙收拾起来。
寺庙有三间屋舍。居中正殿,供奉着一尊面部残缺的佛像,金漆脱落,露出内里泥胎。因为少了半个佛头,所以也认不清是哪路菩萨。火光映照之下,佛像仅剩的半边脸,显得阴森而诡异。
好在众人很快在三间庙舍内都燃起了火堆,二三十人分别围着三个火堆席地而坐。
王倾月和婢女欣儿,以及贴身扈从青一,坐在东边的庙舍;金柄刀庄的一众弟子,占据着西边庙舍。
正殿的火堆前,围着十多个王家的家丁,众人在火堆旁,烘烤着自带的食物。
秦轩则是握酒囊,坐在寺庙的门槛上,与众人都保持着些许距离,独自望着寺外逐渐昏暗的天色。
一轮残月,缓缓升起,一阵寒风袭来,凉意直刺心头。
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吧,希望自己回到老家以后,木头已经安然出狱才好。
秦轩这样想着,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一个烘烤过的馒头,递到眼前,秦轩侧头看了来人一眼,伸接过馒头后,他笑道“谢谢啦,王大哥。”
王三石也笑了笑,没有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秦轩的肩膀。
秦轩刚吃了几口热馒头,就听到西边庙舍内传出一声怒吼,原来是叶修正在怒斥随行的王老郎中。
“庸医,你到底是怎么给我师父治的伤为何非但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紧跟着,便是破口大骂,头发灰白的王大夫吓得战战兢兢,双颤抖着为躺在地上的胡广南把脉。
一旁的叶修却似气不打一出来,竟猛然抽出腰刀,作势欲砍,吓得老郎中一下子瘫软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胡雪初赶紧一把抓住叶修的臂,连连劝阻,“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师父伤势恶化,我们再找大夫就是了,你杀他有什么用”
叶修冷哼一声,挣脱了师弟的束缚,用刀指着体似筛糠的王大夫,怒道“我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是吐血又是昏迷今天你不把话清楚,老子就一刀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