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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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燕夏是单眼皮,从垂着眼到抬起目光的过程仿佛拉得无限长。

    依旧是满头乱乱卷发,浅褐色的眼睛滑过张,再滑过旁边不自禁就正襟危坐的女孩,占星师发亮的瞳孔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很好脾气地先问:“你俩要不要也吃点什么,哈哈哈哈,当然千万别点牛排。”

    张客气地准备推辞,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不由面红耳赤。

    吴燕夏主动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再拿了菜单,对上梁凉惊疑不定的目光又笑了笑。

    和那晚不同,这人目前展现出来的热情和客气好像并不是装的,所以……真的更令人毛骨悚然了。仅仅看着外表,吴燕夏表现出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人,哪里像养蛇又从事占星行业的大仙啊!

    张碍不过情面,只好翻菜单想找出价格最便宜的食物,吴燕夏已经让服务员撤了自己面前的盘子。

    “嗯,谁想租我的店面?”

    当吴燕夏独特的声音在对面再次响起,梁凉的心脏再次当机,因为她正在心地盯着他今天的服装,猜他会不会把蛇带在身上或者藏在口袋里,蛇蛇蛇蛇……

    她僵硬的点了一下头后,吴燕夏再淡淡地继续问:“您觉得我价格贵了?那您出价是多少?

    梁凉的心肝颤抖得一塌糊涂,她早忘了张的嘱咐,下意识地了自己想商量的价位。

    吴燕夏干笑两声,每当他觉得为难的时候。

    “这价格真的接受不了。”吴燕夏公事公办,摆出一幅老江湖的脸,“您不如再去看看同街价位,美女,我也要谋生的,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吧。”

    梁凉自从知道房东是吴燕夏的那一刻,心就特别的凉,她已经万万不敢租这商铺了。问题更在于,梁凉又绝对不敢自己不敢租了——这难道就是吴燕夏设计仙人跳的最终结局?他为了出租一个商铺也太下血本了吧,都把别人宠物的灵魂也换了。

    片刻后,她终于哭丧着脸答应了:“那我就原价租吧……”

    的就像上刑。

    吴燕夏倒是一愣,他玩味地:“美女真痛快。这顿饭我请,等吃完饭咱们就签合同吧。”

    梁凉隐隐相信,这大仙能面不改色对着任何生物出“美女”和“帅哥”这俩词,他根本就对所有的人类不走心。

    张措手不及,菜单还没看完,几秒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就自做主的地敲定了这笔生意。

    梁凉一边谴责自己的妥协,又安慰自己租商铺毕竟是刚需。天下房东都一边黑,挨宰就挨宰吧。

    不过,她绝对不想跟吴燕夏同桌吃饭。

    梁凉声地提出要求:“我们现在可以签合同吗?”

    长痛不如短痛啊。

    吴燕夏再惊奇地望了她一眼,也对张:“麻烦拿下合同。”

    就在他握着笔,低头研究合同上的各种条文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预备租客颤巍巍地又提问了:“呃……啊……坦克……过得怎么样?”

    吴燕夏随便“哦”了声,没搭理她,过了会突然察觉不对,再次缓慢地抬起了脸。

    身为一名资深占星师,一名在梁凉家楼道里都能迷路的路痴和脸盲专家,吴燕夏通常对很多人事的印象都一闪而过。此刻,梁凉的夸张大裙子都掩藏在桌下,低头的时候长发垂着遮住衬衣,他刚刚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有细看来人。

    梁凉拼命克制着自己想用手捂着脸的冲动。

    “怎么是你啊!”吴燕夏恍然大悟,他认出她来了,那双发亮的眼睛因为沉思反而眯了起来,“你是魏帅哥带来的那个……”

    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很含糊,但梁凉一下子塌下脸,因为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在“女仆”就是在“伪娘”。

    这人嘴巴怎么那么坏!

    吴燕夏不由用那根笔戳着下巴,继续眯起眼睛惊奇地看着她。

    眼前的年轻女人肤若凝脂,混血儿般标志的完美五官,却自带一股宁静恬淡的气质。她居然是女仆?吴燕夏隐约记得魏奎带来的女孩子,穿着层层蕾丝,一直心地躲在他身后。而两人第二次见面太匆匆,她又很没出息地晕过去了。

    两个印象唯一的重合之处,就是这样的美人总是娇怯怯的,明明穿着夸张的服饰,却又试图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梁凉避开吴燕夏那特有的针扎般量,她鼓起烈士般的勇气继续:“我都租你房子了。等签完合同后,我能去你家看看坦克吗?”

    她还是决定勇敢一次,为坦克奋力抗争一下。

    现在是白天,梁凉自我安慰,在社会主义温暖阳光笼罩下的公共场合,吴燕夏绝对不敢怎样。而她应该也有勇气去面对那条……蛇吧?

    虽然仅仅想到这个字眼,就感觉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张的三明治还没上,他就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因为眼前的客户已经毫不分把另一个客户强拉了出去。

    在被拽上出租车后,梁凉还试图挣扎,她的勇气10000%的流失干净,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报警!”

    吴燕夏撑着后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要去见坦克吗?现在就去我家。”

    “可是合同……”

    “我是房东,你还怕我走吗?正好我师父现在在我家,让他也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在去吴燕夏家的途中,梁凉都像被迫害绑架又即将被杀害的学生似得紧贴着门坐。他也没难为她,直接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沉默不语。

    幸好他家的区距离她不远,看到熟悉的街道,她才逐渐放松。

    呜呜呜,这人真的好可怕啊。

    吴燕夏带着依旧微弱挣扎的梁凉来到自己的家,在开门前,感觉到自己衣角被悄悄一扯。

    他无奈地回头,梁凉的眼睛也正慌张地看着他。她明明有一双灵气四溢的大眼睛,但看人总是靠飞快的瞥,神情倔倔的退后一步。

    “你把……坦克,不神灯,不……”

    现在“坦克”不是“坦克”,“神灯”不是“神灯”,梁凉蹙眉结巴好一会,自己也糊涂了,她只能紧张地问,“你把蛇关起来了没有?”

    梁凉真的是太害怕蛇了,如果吴燕夏还继续放养着蛇,仅仅是想到开门后脚下飞速游移过一条蛇的情况,即使知道那身体里可能住着是自己的爱宠,梁凉觉得她依旧会害怕晕倒。

    吴燕夏看透她心思:“它们现在都关到笼子里。”

    梁凉被他的目光静静一瞪,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一沉……

    这人笑起来和油滑话的感觉就像大流氓,但梁凉发现她更害怕他突然静下来的样子,不是像大灰狼的暴戾,也不是像狐狸的狡猾,而是像……高高的悬崖。她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掉进悬崖。

    所以,这个可怕的大仙成为她房东吗?

    吴燕夏家依旧是敞亮至极但又冷清的摆设,这次一进门就闻到甜丝丝的奶香瓜子味。

    一个穿着青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仙风道骨,胡须皆白,正坐在那唯一的沙发上喀哧喀哧地猛嗑瓜子,听到门口声响,淡然地抬起头。

    门在她背后关闭,梁凉和老人对视,那眼睛居然如同深雾迷茫,眼眶处全是眼白而没有黑瞳,诡异至极。他显然是个盲人,因为沙发旁边除了满地瓜子壳,靠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导盲拐杖。

    梁凉后悔她没跳车逃走。

    在买奶茶那晚之前,梁凉对所有的怪力乱神从来不看不听,她平静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局限于被桑先生数落,暗恋一下竹马,日常穿穿LO服而已。

    现在感觉好虚弱,要不然坦克的事情以后再吧……

    “夏夏,你带了谁回来?”老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他目光没有任何焦点,话时微微沙哑。

    “这就是那条狗的主人。”吴燕夏简单解释,“今天正好遇到了,把她带来这里让您看看。”

    “让她过来。”

    吴燕夏用目光示意几次,感觉自己掉进悬崖的白兔才非常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沙发最边上。

    而她刚坐下,眼前的老人举起骨柴般的胳膊,如同他目光还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事物似得,就要越过占星师去捏梁凉的手。

    她傻乎乎也不知道躲,幸好吴燕夏“啪”的按住他,笑吟吟地:“以您的功力哪还需要摸骨,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吴燕夏的师傅,大名鼎鼎、神出鬼没、称为国内三大国师的德勤山人,除了爱嗑瓜子的另外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摸手,尤其是喜欢摸女人的手。倒也不是什么色心,更像是习惯。

    而被徒弟奚落,德勤山人脸色不变,他很泰然地收回手,摸了下胡子,摇摇头:“感觉不对。”

    “有什么不对?”吴燕夏看了梁凉一眼,略微好奇地问,“美女,你的男朋友不是魏奎吗?”

    他轻描淡写的,梁凉原本如坠冰窟般的脸突然间又涨红到爆炸。

    这么多年,她总是心翼翼的掩盖隐藏着,但自己对魏奎的心思第一次被摆到明面,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被这样的人物公然戳破。

    她声如蚊鸣:“……没,没,我和魏奎就是朋友。我,我还单身……”

    吴燕夏无谓地耸了耸肩,德勤山人却在旁边解释了自己的话。

    “你不是那条狗真正的主人。”

    什么?怎么可能?

    梁凉呆住了,吴燕夏客厅采光很好,阳光充足,气温也升高。在太阳和客厅里浓厚的奶香瓜子气味当中,她对这神神道道的人物畏惧稍微减轻了一点点。而到坦克,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爷爷,我真的是坦克的主人,我养了它五年呢!它还是狗就在我家!”

    德勤山人再慢悠悠解释:“万物有灵,以名为契。有灵之物奉主之时,须主人亲自冠以名。”

    吴燕夏略微思索,他再问:“那’坦克’这名是你取的吗?”

    梁凉也愣住。

    她一直压着蓬裙子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梁凉外表是十足的女人,内心也是,她不仅怕蛇,怕蝴蝶、飞蛾,还怕一切有毛的动物。最初养坦克,也是魏奎强塞给她养的。至于“坦克”这名字,也是魏奎最初送来时随口起的,她索性也一直这么呼唤。

    但除了没有亲自名字,五年里都是梁凉亲自照顾坦克,眼前的老爷爷怎么就能用这种荒谬的理由她不是坦克真正的主人?

    吴燕夏只听到梁凉不服气地了一声,他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你在什么?你话能不能大点声?我真的不会吃了你,其实我现在也很害怕的!”

    梁凉才讪讪地:“我虽然没有给坦克起名,但,我,我经常叫它’可爱’,这也算起名吧……”

    吴燕夏一下被逗笑了,手指尖却不自觉地有点发痒,幸好克制住自己,只是再仔细地看了看梁凉。

    他从喜欢养各种动物,越凶猛越大型越有吸引力。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点像常见的陌生动物——具体像什么?羊?猫?兔子?

    梁凉却已经着急地问德勤山人:“老爷爷,坦克和蛇的身体还能换过来吗?它俩为什么交换身体?我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吴燕夏也吊儿郎当地跟着问:“对啊,师父,它俩为什么在我房子里交换身体?我也特别好奇……”

    德勤山人慢条斯理地断:“你现在叫我师父了?”

    吴燕夏假装没听见德勤善人的话,他继续分析:“这两个动物种类和性别都不同,怎么就交换了身体?”再怀疑地问,“当初是您告诉我这房子能改格局,我才没卖掉它——这公寓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听他这么,德勤山人毫无光泽的眸子仿佛微微一动,随后,手指微微一动,老人抬起干枯的手臂直接抽了吴燕夏肩膀一巴掌,他完全没提防,倒在后边呆滞的梁凉身上。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坐起来,德勤山人阴森森地:“你这公寓都被你摆成招财进宝的格局,即使下降头系的也是前任房主的八字,你还想有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  不改了。。。。

    这文真的是纯恋爱甜文。。。

    不过不用担心,发生任何状态我都会搞完它。新系列的文就这种风格,矫枉必须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