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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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燕夏刚刚要跟着保安下楼前, 突然想到自己最后一瞥,仿佛看到沙发上有一个毛茸茸的棕色手拿包。

    保安还在絮絮地:“出租车司机等了您半天,最后还是走了,不过我们队长把他车牌号记下来了,……”

    吴燕夏没来得及按住电梯,回头不耐而毒辣地瞥了他一眼。

    身为保安但白白净净的伙子立刻闭嘴, 等到了大厅, 吴燕夏却没走出去, 重新坐电梯回家, 手心出汗。

    果不其然,沙发上那是梁凉的包。旁边有套着银色闪钻大眼睛的手机。

    这几秒钟是占星师最慌张的一次,他就如同被剁了蹄子的斑马飞速地踢门闯进蛇室, 看到梁凉形单影只,正呆呆地在地上坐着。

    纯奶白色的裙子, 宝俪珠薄纱, 荷叶边的笼袖垂到腰间。她整个后背又挺直着, 形成一个柔软但又极力抵御外界的姿势。

    黄金蟒正慵懒地盘在她层叠的裙摆中。

    吴燕夏直接拎起蛇头把它甩到角落, 他动作迅猛,坦克像一条金黄色的缎带以直线撞在墙壁上,再滑落到地面扭动。笼子里神灯都被那震动声吓了一跳, 四只脚不稳地站起来,瞪着橙色眼珠往外看。

    他已经把梁凉拽进怀里,触手的时候感觉重了少,低头看到她长而雪白的脖颈像被喷了水, 湿漉漉又婉弱如冰。她全天在恐惧中大量的盗汗,连衣服带人都像刚刚从大雨里捞出来。

    唯一松口气的是梁凉眼睛半睁着的,她显然在强撑着一口气保持清醒,但向来剪水般的明澈眼睛无力低垂,嘴唇和脸颊都呈现不正常的淡粉色。

    吴燕夏迅速地把梁凉抱到沙发上,他情不自禁地拨着她那散乱的长发再捋到巧耳朵。向来害羞LO娘全程躲都没躲,整个手脚都垂顺地摊着,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已经四肢麻木。

    “凉凉,凉凉?”

    他低声叫了她好几声,梁凉终于很费力地抬起头,她还是没有哭,但喉咙堵着又什么话都不出来。

    ……哎。

    终于回来了,她只能这么欣慰地想。

    “真厉害,我们凉凉居然还活着。”吴燕夏嘴里这么可恶地评价,但狭长眼睛里透露的那股担忧和慌张却不是这么回事。

    眨眼的功夫,吴燕夏已经找来条毛巾给她擦完脸,手势出乎意料地轻。随后,梁凉眼睁睁地看着他又狂奔到厨房调制着什么,接着自己就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杯茴香酒。

    一种非常辣涩的烈酒。

    这行为太不科学了,因为梁凉喉咙和空空的胃顿时燃烧起来。她难受地咳嗽着,但奇怪的是,在那阵头晕目眩的剧烈咳嗽后身体居然有了知觉,苍白的脸色恢复些血色。

    她定定神,发现吴燕夏隔着裙子按摩着她的腿,原本针扎般的疼痛感随着他手的移动在减轻。

    梁凉终于对他苍白地笑了笑,吴燕夏连忙也朝着她阴沉一笑,居然还有功夫问:“今天到吉兆上班了吗?”

    梁凉脑筋依旧木呆呆的,但那杯奇怪的酒仿佛冲开了堵住喉咙的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声音又哑又轻:“……没去。”

    吴燕夏垂下眼睛,该死,她在自己家困了多久。至少有一个白天了。

    他忍着心痛继续:“那你要不要给你店里个电话?”

    “哦……”

    梁凉乖乖的,依言举起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臂也缓慢地能动了。

    拨号,接通,听桑先生阴阳怪气的数落,但没听几句就被吴燕夏夺过手机,他只是想观察下她虚弱和清醒的程度。

    她……比他想象中状态好一点,应该不需要去医院。

    然而这想法缓解不了揪着五脏六腑的心疼感,吴燕夏看着眼前陷入恍惚情绪的梁凉,胸口有股无来由的怒意。

    多久没生气过了?

    他面上不显,又再盯着她喝完一大半杯盐糖水,然后命令她:“去上一个厕所。

    梁凉就又懵懂地被他像抱孩似的从沙发上扛到了卫生间。

    这时候,羞耻感终于缓慢地从心底升起来。尤其她看着吴燕夏居然帮自己扶下马桶盖,感觉整个人都更不好了——太奇怪了,她居然感觉还能更不好一点。

    就像十八次地狱里还有一个夹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你出去。”

    吴燕夏转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又是那种令人胆怯的凝视。他站着不动。

    这人怎么这样呀,梁凉软软地一跺脚:“出去。”

    吴燕夏看她眼神坚决,这才走出去。

    平生第一次感觉LO裙是那么大的负担。

    大腿、腰腹都被裹出印子,出了一肚子一后背的汗。当梁凉从马桶上站起来、按钮冲水的时候都感觉眼前一阵阵晕眩。她根本走不了多远,踉踉跄跄地扶住洗手台。

    侧身望着镜子,毫不意外地被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肤白,整个人挂着浓厚的青色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像疯子。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离恐惧这么近过,这样的重、这样的冷,几乎无法呼吸。当坦克趴在她腿上,梁凉只有走投无路的恐惧,觉得……会死掉。

    没有开玩笑,她觉得自己就会以这么的姿势孤独地死掉。

    开水龙头,梁凉缓慢地洗手。

    满头青丝顺着低头的姿势缓慢滑落下来,早上戴着的头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掉了,此刻雪白的洗手池上依旧有一个血红色的发圈。

    呃,上次好像见到过这东西,借用一下扎头发吧。她刚要迷茫伸出手去拿,但就在要碰到前就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凉凉?你完事了吗?”

    吴燕夏敲了几下,已经毫不客气地拧开门进去。

    梁凉还没来得及抗议,就感觉头一晕,整个人又被拦腰抱起来再轻柔地搁到沙发里。她刚坐稳,吴燕夏又再霸道地凑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又用另一支手的掌心轻轻压住她两眼之间、眉中央的位置。

    “我按的这地方是人体传中的天眼。”吴燕夏轻声,“你以后意志不集中或害怕的时候,也可以自己捂住这里。”

    梁凉隔着他那一支手呆呆地望着占星师,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里面不出来蕴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深邃几近无底。

    “没事了。我刚刚已经把坦克重新关起来,我也知道它的笼子被撞开了。”他镇定地。

    ……吴燕夏是真的头脑转得快,自己还没什么呢。

    梁凉整个昏昏沉沉的头被男人微凉掌心托住,干燥掌心和微汗额头相贴。不知道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她的呼吸确实开始慢了下来,意志力慢慢地集中到的掌下。

    原先脑中涣散四蹿的思维居然慢慢找回节奏,她再次欣慰地想,他果然回来了。

    幸好没晕倒。

    过了会,吴燕夏终于在女孩子逐渐清明起来后那纯洁到深刻的目光中移开手,他轻声:“来,什么都别,咱们先抱一个吧。”

    ……这只猪根本无法允许被人拒绝。

    梁凉再次被他的强壮手臂紧紧地揽住,她不情愿地靠在吴燕夏肩膀上闻着那木调的橘子味,在某个瞬间里,那被铺天盖地恐惧重压的心仿佛撕开锡纸,很多被封印的各种感觉像潮水一样渗了进来。

    她甚至开始缓慢地琢磨,今天是可以算工伤对吧?

    “神灯还没吃饭呢……”她声地在吴燕夏耳边。

    吴燕夏在他那过于豪华的厨房里烧热水,准备把冰冻的菜肉馄饨扔进去。

    梁凉则被他抱在旁边一人多高的料理台上,她这么胆、容易被吓到,但今天刚被解救出来后就以缓慢但充满了奇异兴奋感的声调重述自己的奇遇。

    窗户没开,等走到蛇室,有人拽自己裙子——

    “有人拽你裙子?”吴燕夏在氤氲的水汽中猛地回头看她。

    “嗯,但好像当时坦克已经跳出来,应该是它压着我裙子,我才觉得有人拽着我。”

    梁凉努力回忆着,她正口地啜着第三杯茴香酒,全身暖洋洋的,身上还披着吴燕夏找来的一个外套。

    他若有所思地问:“窗户没开吗?那我们再试试。”

    梁凉这次怎么都不让他抱,两人走到客厅窗前,她再去开窗时依旧不开。

    吴燕夏左看右看:“……你得把这个扳手放下来的,它是有两个开关。”

    这次梁凉很顺滑地推开窗户,夏日夜晚的热气像羽毛球拍一样迎面扑过来,连忙再关上窗户。她也有点糊涂了,确实不记得今天早上是不是忘了开两个开关了。

    梁凉愣了会,然后肯定地:“反正大仙你这家绝对是凶宅。”

    “……你别这样啊,我还敢不敢住了。”

    “你真的别住了。”

    “那我住你家?”

    梁凉不吭声了。

    等菜肉馄饨煮熟。吴燕夏给他自己那碗豪爽地加辣椒油、紫菜、蛋皮,香得不得了。梁凉连忙低头望着自己的碗,除了馄饨什么都没有。

    她哀怨地抬头,吴燕夏却也在犹豫。

    “你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还是给你搞点白粥吧。”

    “……我想吃你那碗。”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