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吴燕夏一下子眼睛直了。按理, “仙”只是会圈字,并不会“自主”书写。
那晚玩招魂的危险游戏,他提前在白纸上写了不少汉语。但在印象里,没有写“鬼”这个不常用的字作为备选。只是黑灯瞎火,再加上心情过度紧张,吴燕夏当时匆匆瞥了一眼最后的字就疯狂跑路。事后又找不到那张纸, 无法确认那个“鬼”是否为他自己的笔迹。
另外, 还有个疑点。
“鬼”如果真的预示着魏奎, 按照现代汉语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 即使当时只写了一半的字,应该残留的是“委”字旁。
除非两个可能,一是阴间大爷为宝岛台湾人, 或者他习从古法,有从右到左的书写方式。另外一种可能, 阴间大爷当时……正坐在他对面倒着写字, “魏”旋转180°, 从左到右写, 确实是“鬼”字能留下。
经历这么多,吴燕夏也不得不承认有“鬼”的存在。
怎么那么瘆得慌。
魏奎坐在吴燕夏对面,面露冷峭。他刚想话, 却发现占星师那张窄脸在几秒内彻底变得苍白,冷汗淋漓,有点疯魔似得往后一靠。
魏奎刚想讥嘲对方是个受不得威胁的纸老虎,吴燕夏眉宇间红痣一挑, 他那手臂坚硬而有力量,老虎钳子般紧紧地攥住魏奎戴着名贵表的手。
吴燕夏内心一直有种不服:五年里住公寓住得好好的,虽是凶宅,但自己与女鬼和神灯相安无事,之前无数的沙发客住着也平平安安。唯独梁凉牵带着坦克来他家,一切就特别倒霉。
他最初在梁凉身上找原因,百般挑剔可怜的LO娘。但现在,吴燕夏眯着眼睛望着那英俊的富二代,骤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最开始就欺负错人了?
魏奎猝不及防被吴燕夏按住,以为对方要架。但吴燕夏随后一动不动,继续以深深且探究的复杂目光凝视自己,陷入沉默。
吴燕夏最近专心恋爱,皮肤捂白了一点。但当他一眼看着魏奎,魏奎再厌恶这个神棍,也不自主地同时看向他的眼睛。问题在于,占星师同时也很紧又很深情地捏着魏奎的手。
魏奎在某个瞬间,居然体验到,他青梅在无数深夜里双手被吴燕夏压在头顶时强吻的迷茫感。而且因为他是男人,多了种格外的屈辱,吴燕夏简直就像捏芝麻似得,牢牢地就用大拇指按住他,魏奎力气不,然而吴燕夏的力量却能用“可怕”来形容。
两人对比实力悬殊,即将勃发的暴力之余,又显得一丁点很难捕捉的……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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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的几个女店员,都看着室外桌位那一对,公然紧密牵手到青筋暴起的同性“情侣”。
同性之恋,还是很美好的。尤其是两个看起来都很有型的男人,估计是攻劈腿了,被受捉到要分手,攻正面色难看要挽留。
吴燕夏和魏奎在区门口的咖啡馆扭成一团,桌子椅子冰咖啡倒了一地。
吴燕夏心如乱麻,他避开魏奎几拳后,基本没废话,猛地用手肘勒住魏奎的脖子,先憋得对方额头青筋直暴,随后二话不,就要先把挣扎的魏奎死拽回自己公寓。
“两口架,请勿围观。谢谢,谢谢谢谢。”吴燕夏严肃对保安和路人撒谎。
魏奎刚要话,随后被吴燕夏一膝盖顶到胃。他利落地抓起旁边的铁椅凳就向后抡吴燕夏的头,吴燕夏赶紧一躲,那椅子砸在他肩膀上。
魏奎人动静异常可怕,身边的人都“嘶”了声,替吴燕夏痛得慌。
吴燕夏终于收起刚才的轻浮笑容,他像秃鹰般迅速地沉着脸,夺回椅子往旁边大力一拉。魏奎直给他拉了个趔趄,同时,吴燕夏竖起岩石般硬的胳膊肘跟桩似得重重撞了他的眼鼻,这是人体最脆弱的地位,魏奎鲜血横流,吴燕夏再把他踢倒在地面。
吴燕夏蹲下去,直把自己“情人”直卡得面目红紫,发出危险的咔嚓声,昂贵衣服的衬衫裤子被扯到全散开,再粗鲁地一把扛在肩膀上,扬长地往家走。
周围甚至没人敢拦着。
刚进家门,吴燕夏就把魏奎往光滑的地面上一掷。魏奎的西装裤布料极好,在擦拭干干净净的大理石地板上还滑行了会。
吴燕夏阴沉地瞪着魏奎,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几句脏话,随后,他居然开始脱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魏奎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吴燕夏的气势格外惊人。等魏奎刚把脸上的血迹抹了,看到这场景下意识地双手向后撑住地面,突然想,自己难道以后要和梁凉当侍寝姐妹花了吗?
现在这件事情的进展,不太符合魏奎的心理任何预期:“吴燕夏,你他妈想干什么?”
吴燕夏其实只是表面轻松。
斗殴过程里,他腹部和脚也被魏奎狠踹几脚,痛是结结实实的,为了装酷才忍住。而现在脱衣服,因为上面沾满魏奎的鲜血和脚印。
吴燕夏最近刚被梁凉眉飞色舞的普及了“大姨妈”,厌恶这种鲜血沾衣的感觉。
魏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着手脚腕要继续架,却迎面被扔过来一块毛巾。
“先擦擦脸,我得给你讲个故事。”吴燕夏沉着脸,他侧头看,肩膀已经被魏奎踹出乌青,反而魏奎只是鼻子里毛细血管破了,流了点血。吴燕夏吸着凉气把家门反锁上,又拿出了点烈酒,“是这公寓的故事。”
他自己猛喝了几口止痛,顺便给魏奎倒了一杯。
魏奎脸居然红了下,他不耐烦地把酒落在地,瞬间,吴燕夏家洁净豪华的大理石地面,被浓白色的酒液泡得湿漉漉的:“你他妈当遗言讲。今晚我出了你家门,新仇旧恨,等着升天吧苗族哥们。”
吴燕夏言简意赅,把最近发生在他公寓里的事情都了,包括梁凉的遭遇,德勤山人的存在。
魏奎刚开始没细听,正来回量这家,想着待会放火哪个角度好。但他天性好奇,从开始听到坦克和神灯交换身体的不屑,梁凉独自留在蛇室里的惊怒,到吴燕夏自己玩“笔仙游戏”又隐有点约敬佩。
但身为正常人,魏奎仍然觉得吴燕夏嘴里的不是真的,半信半疑,尤其听到“鬼”这个猜测,哈地笑了:“这就是你的遗言吗?也许没错,我就是取你命的鬼。”
吴燕夏诚恳地:“……帅哥你别这样。”
正在这时,吴燕夏家的楼下监视器门铃响了。
他皱眉从地面站起来,原来和魏奎架时把iPad Pro 落在咖啡馆,刚刚动静太大,区的保安也跑过来看热闹,吴燕夏最近在保安眼中恶名远扬,对方却还是无奈地帮着他捡回来。
“还真忘了这茬。”吴燕夏挠了挠下巴,“麻烦帮我送上来吧,我在家。”
待会有人来,吴燕夏就把门提前开了个缝,随手拿了件干净的T恤换上,他在对魏奎讲述的时候,顺便也想理清思路。但,还是感觉不得要领。
脑海中各种疑惑,感觉自己被卷入什么阴谋,又很不死心地想知道点答案。
“魏奎,你当时住在我家当沙发客,那天晚上有没有奇怪的事?”吴燕夏皱眉,“我现在算把养的那条蛇交给德勤山人,这公寓不大正常,空着就空着吧。我不能再住……”
在他身后,魏奎却轻声:“夏,夏大仙?”语气非常诡异。
“干什么?”吴燕夏奇。
魏奎话向来有点趾高气扬,此刻的声音却更轻了:“你家公寓是不大正常……”
“怎么?”
吴燕夏莫名其妙地走过来,他家唯一的家具刚被他女朋友吭哧吭哧地捡走了,两人刚刚都坐在地面。魏奎正盯着地面被他泼洒的酒水痕迹,英俊的面孔有些扭曲,脸色非常不好。
吴燕夏看了眼那湿漉漉的酒水迹,他:“嫌脏啊,我找拖把来拖一下。”
魏奎薄唇紧紧地抿住,吴燕夏心想,不会吧,这也是个洁癖?魏奎却指着那水印,:“你往里面看看。”
吴燕夏很怀疑魏奎是想让自己低头,借机架,就潦草地看了眼,:“有事直。”
“我刚刚在倒影里看到一个姑娘。”魏奎咽了口吐沫,他重复地,“我刚刚在地面酒水的倒影里看到一个姑娘,黄、黄色衣服的,她的嘴张得很,很大。”
吴燕夏这才仔细地看了眼,但,地面那摊酒渍里除了模糊的映照他和魏奎慌张的脸,什么都没有。
魏奎盯着地上的残酒痕还想话,突然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他刚要挠,手突然被吴燕夏又闪电般地按住。
这占星师性取向有问题吧?哪个直男这么摸人的,魏奎思维混乱,刚要发飙,抬头发现吴燕夏的脸已经又白了,他不由大吃一惊,随后,吴燕夏猛地把魏奎往自己方向一拉,暴起就掐住身后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灯已经又挣脱笼子从蛇室爬出来。
蛇身高高地盘旋,正居高临下地俯视魏奎,头身形成凶险的c形。养了这么多年,这是吴燕夏第二次看到神灯主动攻击人。慌乱间,他用手捉住神灯的七寸,往地面狠狠一甩。
吴燕夏对养宠物这事没有执念,生命固然可贵,但养的蛇若有伤人之心,绝对不能久留。一时之间,他直接动了杀心,想掐死神灯。
吴燕夏推开呆若木鸡的魏奎,就要继续去捉神灯。
魏奎也缓过劲来:“咱俩分头包抄——”
两个男人都站起来,把神灯团团地围在中央。神灯刚被拔了牙,它橙黄的眼睛居然又流下眼泪,昂起头躲开主人的方向,想继续进攻魏奎。
就在这时,虚掩的家门被敲了下。
吴燕夏家区最倒霉的保安队队长,奉命来把iPad Pro 送给这名凶悍的业主。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却听到传来乒乓的大乱声。
也就在此时,一条黄光直接从脚下闪过。目光都没看清什么,蛇尾一摆,随后就不见踪影。
吴燕夏和魏奎急急地追上来,但,他家防盗门开后离着电梯是几平米很窄的封闭空间,神灯冲出门后就仿佛凭空消失般。
只剩下又快哭出来的保安队队长。
“你看到一条……”魏奎急着问。
但嘴从后面却被吴燕夏捂住,吴燕夏紧捏住魏奎的嘴,笑容可掬地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保安队队长木木地:“一道光?”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神灯居然冲出门外,这样的凶兽放出到居民楼,吴燕夏觉得他被扭送进公安局完全不冤枉,但就算进局子,也不能在魏奎面前,这子非得用这机会弄死自己不可。吴燕夏接过保安队长手里的iPad,好声好气地把人家送走。
魏奎也已经反应过来。
现在简直是他刚想杀人,对方就先自己服了毒。一关上门后,他就冷笑:“赶紧把这事公布,不然,你们这层楼的业主先搞死你——这么粗的蛇在居民楼走丟。如果存在反社会罪,夏大仙你当之无愧。”
吴燕夏也疯了:“别闹,你赶紧的帮我找找。”
两人冲出门,在附近分头找了圈,跑到消防楼道。又跑到监控室把电梯内部的结构看了遍。但,什么也没有,在这豪华公寓的监视器里,根本没有蛇的存在。
可是,神灯确实跑出门了。
吴燕夏抱着头,永远挺直的腰首次塌下来。魏奎望着占星师的疲倦后悔样子,心里复杂极了,这大仙有毒,绝对有毒,自己还没准备好就被扯进了这个旋涡。
几个保安都对望几眼,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在找什么。
吴燕夏突然间再踹了魏奎一脚,意思是让魏奎先把实情了,警察叔叔来了如果能找到神灯,他就乖乖认栽坐牢。如果找不到,自己也能先自由两天,跟梁凉告别什么的。
结果,魏奎陷入沉默,随后看了他一眼,先走出去。
吴燕夏长叹一声,也跟出去,刚走出门就被回身的魏奎抡了一拳。
两人居然又在门口起来,不过这次,魏奎显然存在理智,吴燕夏也感觉对方只是想出气,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没几下,就被保安又拦住。
魏奎这才气喘吁吁地指着吴燕夏的鼻子:“他家有条蛇溜出来。”
保安队长惊了:“什么蛇?”
“反正就那种肉蛇,但好像拔牙了,没什么危险。”魏奎竖起眼睛,他的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你们赶紧找找,先别报警。不然你们物业也别想好过。”
完后,他就挣脱了保安的手,用手指点了点吴燕夏的鼻子:“傻逼,别高兴太早,我他妈明天还要来找你。”
吴燕夏家的公寓确实有点邪门,再听什么降头,魏奎今晚不敢再进去。
吴燕夏想了想,把自己胳膊上的蛇狗牙手链脱下来,扔给了魏奎:“你先带着这玩意,万一你也被女鬼看上了,我还不想你死。”又,“凉凉的事我很抱歉,我会把我这烂摊子全部收拾好再娶她。”
魏奎吐血:“你他妈还敢娶她?”
“只要我还活着,就肯定娶她。你争不过我。”吴燕夏冷淡地,他脑海里已经乱成团,神灯居然这时候跑了。它攻击魏奎干什么?它好像一开始就不喜欢魏奎。冷血动物存在感情吗?
“你上次带到店里去的那个’德勤山人’,是怎么认识的?”
魏奎略微犹豫地看了吴燕夏一眼,吴燕夏头痛地:“你实话。”
魏奎这才,最后一次闯入梁凉家的时候,顺便把她家神灯的蛇蜕拿走。碾碎了点挂在身上,结果有天走在路上,有个人自称“德勤山人”,问他愿不愿意卖。后来两人做了个交易,对方帮他看梁凉的状态是否中蛊,作为报酬,魏奎就把那点蛇皮给他。
神灯,又是神灯!那条黄金蟒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吴燕夏不由陷入沉思,魏奎则好汉不吃眼前亏,把那蛇狗牙的手链匆匆地戴起来。
“魏帅哥,你五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吴燕夏追出去又问。
魏奎冷笑:“我这辈子见过很多女孩。”顿了顿,又,“你你们区以前跳楼过一个人?”
“从我家跳的!”
魏奎倒是再摸了摸下巴:“我好像知道这事,你们区楼盘下以前还开着一家奶茶店。娘娘当时刚搬过来,我半夜来她家玩。有一天看到好多警车围着这街道,我也凑上去看了看。”
吴燕夏心中大震:“然后呢?”
“没然后。我就看到地面一堆血,还有衣服什么的。当时,警察全围着,什么都看不见。记得那家奶茶店也开不下去了。”
吴燕夏目光变幻,他换了个别的话题:“你当时为什么突然想养狗?坦克最初是你养的?”
魏奎不耐烦地:“爷我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看着泰迪可爱就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突然间“啊”了声,脸色煞白:“我想起来,好像从某一天晚上开始,坦克深夜见到我回家时总怪叫,还想扑过来咬我。我觉得养狗太麻烦,就转手扔给凉凉养了。”
他和吴燕夏面面相觑。
魏奎有点懵,“你不会,你公寓里那个降头女鬼临死前看到我吧?”
正在这时,吴燕夏的手机响起来,是梁凉。
“我到家啦。”梁凉在另一方甜蜜蜜地撒娇,“快快快开电脑,咱俩视会频吧。”
“老婆现在不行,我和你的竹马正在外面。”
梁凉呆了,她急:“什么,魏奎?他怎么还来找你啊,你把电话给他!”
吴燕夏顺手就把手机塞给了魏奎,魏奎刚接过来,听到梁凉怒气冲冲嚷嚷:“你到底还要干什么?你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
吴燕夏多走了几步,在旁边摸出包烟,他觉得自己好像捉到什么线索。而等这烟点燃了一半,魏奎却把手机抛给他。
“我先走了。”魏奎目光略微黯然。
他刚刚在手机里还没话,梁凉毫不留情面地骂了自己很久,不听任何解释。魏奎突然恍惚地想,曾经温柔懦弱的梁凉,如今怎么倒是和杨雨薇越来越像。
“凉凉,我爱你。”魏奎喃喃地绝望低语。
但,对方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