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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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凉很长时间内, 都拒绝透露那晚是如何把捆在手上和脚踝的绳子松绑,又是如何把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吴燕夏,重新扔回医院里去的艰巨过程。

    她只是难受的捂着嘴,像兔子似的牙疼了一周,随后决定重新住回父母家,断绝被变态夜袭的可能。

    梁爸爸梁妈妈都很欣慰, 宝贝女儿自从开了个餐馆后, 直接搬出去。也不让父母帮忙。

    两人莫名对顶着前男友名分的吴燕夏产生一点好感, 肯定是因为他的出现, 女儿才发现男人都不可靠,只有亲生爹娘妥妥的可以倚靠。

    梁凉每天的生活依旧平静劳碌。

    她有时候都怀疑,神灯的短信是梦。但好像唯一能证明这件事的是, 她手机里的黄暴视频确实被莫名删除了——是幻境里的吴燕夏删除的吗?整件事是真的,对吗?

    她忙着新吉兆的日常经营, 忙着旧吉兆的装修图纸, 忙着去宠物医院看坦克, 忙着帮吴燕夏涨其他房客的房租, 还忙着把iPad备份并清空后送去维修店换屏……

    桑先生好像也在这段时间,接受可能单身一辈子的悲催事实。

    “其实,我不需要焦虑也不需要烦躁, 我只需要把自己的生活活出一种平静充足,男人也可以独自精彩,不一定非要和女人结婚。”桑先生一边剥着15厘米以上的基围虾,一边高深莫测的出这种话。

    吉兆的员工纷纷猜测, 桑先生是不是又信了什么传.销邪.教。

    桑先生和梁凉在吉兆后巷里发现人头的故事,同样不受控制的传开,却以讹传讹成了,桑先生在垃圾桶里捡了个别人扔掉的沾血充气娃娃,不顾梁凉的阻止,他执意拿回家泄.欲。

    梁凉好奇的听大家的胡乱猜测,余光瞥到花拿着饭盒从医院里回来,她立刻激动的按住桌面,尽量掩饰住自己等待的心情。

    梁凉颌首:“回来了?今天也辛苦你了。”

    花应了声,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用硬卡纸折叠的垂颈天鹅。左翅膀上写着“仙女我错了”,右翅膀上则漂亮潇洒的签着“吴燕夏&日期”。

    花心的:“老板,这是夏大仙今天的折纸。”

    吴燕夏剩下的养伤日子,可以用“鞭长莫及”外加“乏善可陈”两个成语形容。

    他脑部受伤,无法自如进行眼睛和手的操控,和魏奎玩手游都是出于完全被吊的地位,纯粹帮着刷新一下魏奎的获胜次数和装备。而吴燕夏身为一名豪爽的人民币玩家,活生生的被这个富二代急眼,再也不允许魏奎来病房探望。

    原本想继续查谁把令牌放到笼子里的视频,但家用监控的内存,几天后早就被自动删除。德勤山人那里销声匿迹,只好专心进行脑部康复训练。医生会让病人学习一些手工,在其中,折纸活动比较和缓,也能练习手指和大脑。

    吴燕夏向来个性欢腾,兴趣广泛,却同样是极沉得住的性格。梁凉躲着不见他,又哼唧的不肯解释清楚原因,他居然也不着急,每天索性就是安静看书,顺便津津有味的学习着折纸。

    没几天后,梁凉就从花那里,收到吴氏折纸的第一个实验作品。

    那是一个拇指高的红彤彤狐狸,纸质厚实,边封光滑,托在手上精巧极了。吴燕夏还找来墨笔,亲自勾勒了狐狸狭长的丹凤眼睛。

    画龙点睛,狐狸的目光淡定,倒和他自己有些相像。

    随后,吴燕夏就每日给梁凉折一个不同造型的动物,伴随着吃空了的保温盒一起送过来。

    这种恩惠,很难抗拒啊。梁凉默默收下,偷摸着带回家,都放在一个粉蓝色北极熊图案的盒子里攒起来,很快,五颜六色的折纸作品就把盒子里面堆满了。她每天临睡前都数一遍,也在折纸后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但,梁凉依旧坚决不见吴燕夏,也不肯接他电话。

    所谓分手删前任联系方式、不接前任电话,这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梁凉伸出手,不慌不忙的把今天份额的纸天鹅接过来,她精致的鼻子皱起来,微微有点嫌弃的样子,弄得花有点不知所措。

    “听医生,大仙再养一周,就可以出院。”

    梁凉眼睛不由惊喜的一弯,随后面无表情地:“只要他之前不乱折腾,早就应该出院啦。我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反正很无耻的一个人。”

    花完全接不下话。

    每次到前男友,自家老板都迅速变成刻薄的晚.娘脸,爱挑无中生有的毛病,还絮叨叨的。偏偏每天差遣送饭,又送水果又送东西,每天都紧张问他恢复的怎么样,帮着他找新公寓。

    呃,这是中国分手好情侣的相处模式么。

    等梁凉冷艳的转过身来,立刻钻到角落里。她终于憋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自家大仙的电话。

    正巧,吴燕夏接电话的时候也在上网,他已经恢复了星座日程更新。

    星座里有南交北交的概念,南交点代表前世的追求,北交点是今生灵魂的发展目标。

    在传中,南北交是一条蛇,当众神搅拌乳海而想获取不死甘露时,它也隐藏其中偷吃了甘露,最后与众神同获得永世不死之身。而日神月神知道此事后,便向印度毁灭之神湿婆求助,湿婆把蛇劈成两半,成为南交和北交。

    吴燕夏写到这里的时候,他抬起头,试着回想神灯。

    他隐隐约约的回忆起那条金黄色的黄金蟒,比养过的其他蛇更为温顺,可是,他养过的其他蛇也都是神灯的附身,却又没有任何熟悉感。

    他记得蛇是天生没有泪腺的哑物,但神灯那种沙漠色的眼睛却又流过泪,他也记得它缓慢、懒散的匍匐在地游动,带着灵巧又粗野有力的自由。他再试着想一个姑娘的脸,好像能深切的感受到什么,但又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最清晰的永远是梁凉真实的笑靥,其他的所谓感情,最终只是一个很遥远的梦而已,任何百感千愁都隔了一层。

    吴燕夏的目光落到闪动的手机上,看到梁凉终于肯主动联系自己,削瘦的侧脸一沉。

    这LO娘确实有点硬气,他以为她和以前一样,生气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梁凉不联系自己,这么多天就死咬着一次都没来。

    吴燕夏也再次发现,身体素质是男人强硬的本钱,他平常随便捏死的梁凉蚂蚁,趁着自己受伤就闹独立革命,闹得还特别欢又特别振奋。

    “凉凉,”吴燕夏随手接起电话,声音极尽温柔缠绵,“哟,我的凉凉心肝?”

    梁凉一下子就被叫磕巴了,不是因为这肉麻的用词,而是惊悚感觉,吴燕夏低喊的语气相当微妙,就像被一条记仇的怨毒豺狼惦记上了。

    不,这肯定错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循规蹈矩的生活,吴燕夏才是一切罪恶与灵异的源泉,渣浪色的代言词。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和心理建设,梁凉决定把自己态度放的强硬一点,不能整天被猪拖走,被他瞒着骗着。

    她充满信心的咳嗽了一声,随手玩着自己的发梢,又是冷淡的:“听,你最近要出院?”

    吴燕夏继续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脑,好一会没回答,梁凉只听到他在那边字的声音。

    “对,我很想今天就出院,但胡医生不愿意。”吴燕夏顿了顿,轻声,“凉凉?”

    “嗯?”

    “你今天有想我吗?”

    吴燕夏此人知机狡诈,他完全不提自己的错事,也不追究她为什么躲着他,他就关心这个,现在、今日、此刻,梁凉有没有牵挂自己。

    梁凉一下子就被问害羞,她也不玩头发了,呆呆的用手挠脖颈上的chocker丝带:“我,我电话给你,可不是想跟你这个的……”

    吴燕夏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的转头看着手边那白搪瓷“分手杯”,他简短的“嗯”了声,耐心的等梁凉自己继续下去。

    “老婆想什么,我认真听着。”他语气轻描淡写,但就是带点逼迫,是对揭竿而起蚂蚁的骨子里鄙夷。

    梁凉果然咬着唇又犹豫了,自己想什么来着。

    她原本是想分手,至少治治吴燕夏那嚣张气氛。梁凉以前暗恋魏奎,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死活瞒着,如今却敢跟对爸爸妈妈全天下人自信的和吴燕夏彻底分手,带着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感觉。

    但问题是,这绝对是一种虚假繁荣。

    梁凉完全不敢当着吴燕夏的面提分手这话,甚至电话都不敢。她送个杯子,再死活躲着不见他,已经到硬骨气的巅峰极限了。

    怎么办怎么办,吴燕夏肯定问为什么分手?梁凉虽然有很多理由,可是单独拿出来都很私密,而且真的都没服力,站不到梁凉最喜欢站的道德制高点。总不能,因为幻境里他是个负心汉,现实里他是个人渣。

    吴燕夏肯定继续追问,他怎么人渣了。

    呃,梁凉也得承认,这猪极偶尔、也有不那么人渣的一面。

    梁凉怀着一颗逐渐弱势的心脏在颤抖和纠结,吴燕夏在电话里每多等一秒,都像拷问她为什么不来照顾自己,两人之前的矛盾早就忘了。

    “那个,我就想,你出院那天,如果非要我来接你,我是可以考虑来接你……”

    吴燕夏唇角微翘,他大方的:“不用。”

    梁凉已经正低头迅速的看着吉兆今晚的客人预定单,琢磨今晚就抽出时间跑去看他,她确实是想他了。但听到吴燕夏这回答,不高兴的:“为什么不让我接啊?”

    吴燕夏依旧盯着电脑网页,他低声:“凉凉,我出院后,想直接回家看看。”

    “好呀,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几个新公寓,到时候发你手机上,你看看地址……”

    “不,我想回我家乡待一段时间。回贵州。”

    “……什么?”

    吴燕夏想不起神灯的样貌,也无法接受神灯那种无来由的感情。但是,他确实被莫名勾起了很多童年回忆,以及家乡。

    那里的天高而辽阔,有白云和白云缭绕的大山。

    走的地方多了,吴燕夏感觉三线县城是城市化里非常尴尬的存在。不像农村那样带着厚重朴实,也不像城市那样光怪陆离,地方也有地方的通病,比如太追求对秩序与稳定的认同。再加上他爸爸总是提公务员,他挺久都懒得回去。

    但家乡是他的根,是一个永远令人放松的地方。加上最近遭遇的倒霉事太多,不如回家扫扫墓。

    梁凉握着手机,她睁大眼睛,眼前看着吉兆的厨师穿着白色工服走来走去,耳边听到吴燕夏离开的话后,就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梁凉能悲痛的坦白,自己提分手就纯粹是为了爽一下吗?她中途也没撑住,偷偷跑过去医院好几次次,不过吴燕夏总在睡觉,她问过医生,他吴燕夏不能再折腾,需要长时间静养的。

    但吴燕夏又要走了。

    都怪自己,之前死撑着不去看他。他回故乡,还会回来吗?不是还要她生日的时候领证吗,他再也没提这事呢。

    吴燕夏完全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梁凉的思绪就已经万马奔腾在“异地恋结婚的登记机关”和“每周买机票飞过去多少钱”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他只是继续:“……等你挑个不忙的三四天吧。我等你信。”

    梁凉回过神来,吴燕夏简洁的重复了一遍:“我要带你回去看我父母,还有那堆白痴亲戚。”

    梁凉悲乏的表情,一下子就呆滞了。这,这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别人不都是春节的时候,才把女朋友领回去的吗?”她忸怩又纠结的。现在,梁凉暂时忘了自己“前女友”的身份。

    “你农历过年?过年我会带你出国旅游,不凑人多的热闹。再,我家乡的冬天太湿了,不想回去住。“吴燕夏很无情的批判。

    梁凉心跳又快了好几倍,吴燕夏这意思是,他们春节会约好双人旅游吗?据,一起旅游很能考验情人的默契度呢。

    吴燕夏多了一阵话,嗓子又哑了,他自然的从旁边桌面拿起杯子喝水。

    身为实用主义者,吴燕夏每天都拿这个“分手”杯喝梁凉从她爸爸那里偷来的贵价枸杞水,对上面斗大的“分手”两字就当瞎了。

    不过,他还是不快的问了句:“你送我这傻杯子是什么意思?”

    梁凉骤然回忆起这茬,她当老板多年,绝对有见风使舵的潜力,立刻又无形的把自己地位抬高了,她高冷的:“字面上的意思,我要闹分手。”

    那边冷冷的一笑,“我就当没听见。”

    果然啊果然被驳回了,该配合她演出的他视而不见。梁凉噎了一下:“那,那我都把这事跟我爸爸妈妈了,你想跟我复合,得征求他们的同意。”

    吴燕夏也琢磨会:“你约个时间吧。”他追问:“梁女士,你现在该来看我了吧?”

    梁凉意思性的抗争了一下,才:“我晚上过来。”

    吴燕夏幽然地抱怨:“老子现在在医院里待的,白天晚上都没区别!但你等我好了,我也会让你知道白天晚上都没什么区别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