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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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攸这回也顾不上害怕,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的看着他,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扬深邃的双眸眯了起来,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紧接着,他冷笑一声,用和第一次相似的手法把吴攸丢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丢得更远一些。吴攸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却看见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注视着她。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

    吴攸并不是真的晕倒,她也不敢真晕。万一这位穿灰袍子的先生好心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她是男是女马上就露馅了。她只是躲开众人的视线,想给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

    还有,这样可以让她在赵扬的心中更加没用更加渺——最好是渺的像一粒他看不见的沙子一样。

    乱世之中,强者展示自己的强大时时威吓自己的对手,扩张自己的势力;而弱者示弱,是吴攸坚信不疑的另一种生存之道。

    果然,那些士兵开始驱赶看热闹的人群,叫他们重新该离开的离开,该排队的排队。没人敢在将军府前造次,很快这府门前就恢复了秩序。

    听着人们散去的脚步,吴攸慢慢睁开了眼睛。现在在退堂鼓,还来得及吗?

    经验,绝对是个好东西。上次看帅哥差点没命的经验告诉她,帅哥对她一见钟情的几率,应该是无限趋近于零的。这位长得像希腊雕像似的大将军阁下盯上自己,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没等她酝酿好逃跑的情绪,那位先生就指挥起了旁边站着的两个健壮的兵士,对他们道:“把这位兄弟搀到后面去休息休息吧。”

    眼看那两人一左一右的就要来扶她,吴攸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我已经无事了。”

    罢,她站直了身子,自己跟在那先生后面,随他往府里走去。那两扇沉重的、红色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了。

    *****

    吴攸进了这将军府,心翼翼地四处瞧着,规划着自己以后可能的逃跑路线。这里估计是从前哪个亲王的王府,赵扬攻下历州不久,就将此处占为己有了吧。

    北方的庭院虽不及江南精巧秀丽,却处处宽敞明亮,别有一番壮阔之感。况且这里来来往往几乎没有见到仆役,都是和刚才见到一样穿着铁甲的士兵。不像是座府邸,却像是半个军营一般。

    正在吴攸到处量的时候,前面那先生忽然开了口。问过她的姓名之后,又告诉她自己姓徐,是这将军府上的管家。

    他对吴攸道:“你称我徐先生即可。”

    徐先生把吴攸引入了一间侧屋,指着对面紧锁的门对吴攸道:“那一间便是我平日处理这些琐事之处。原本管账房的老先生家中有事,告假一月,回乡去了。还有几个军曹……只不过……他们平时多在军中忙碌,很少来此。”

    他还有句话没出口,那几个军曹也都不认识几个字,现在什么事情基本上都得他亲自经手。

    他继续道:“原本这账目之事,大将军是交由我来管理的。只不过大将军近两年来,奉皇命四处征讨,所辖之地越来越多,事务繁忙,我算招募些人手,把这类琐碎事务交与他人料理。”

    吴攸诺诺连声,心中却十分清楚,这赵扬哪里是为皇上卖命,不过也是和周曾一样,着皇帝的名义,为自己开疆拓土罢了。

    不过,听徐先生这意思,杀神从前无暇理会内务,如今齐地终于大半落入他手,想必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怪不得,这徐先生现在急需人手帮忙。

    徐先生对吴攸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吴攸点点头,谢过了徐先生,看他把衣袍一摆,走了出去。

    这一回,吴攸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不管在什么时代,只要能靠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她心里就会感觉比较踏实。

    徐先生走后,吴攸坐在那里,琢磨起那位归德大将军今天在他的府邸大门前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里第一次有片瓦遮头,吴攸的脑子好像也好使了一些。她觉得可能有二:第一,赵扬看出来她是个女的,这样结合他刚从永州回来的事实和自己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长相,吴攸想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第二就是赵扬没看出来他是个女的,他果真有这种特殊的……取向。

    虽然久居深宫,但是被周曾赶到永州之后,吴攸也听过,在北方的齐、夏两地,也就是赵扬和周曾的地盘上,有权有势的男子养几个清秀的少年在府里,还是一件挺时髦的事儿。

    不……吴攸觉得自己的思路错了,她不应该纠结于赵扬到底是不是看出了她是个女的,关键在于,赵扬最后的眼神分明明他对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为什么他还要在大门口做此惊世骇俗之举呢?!

    不管了。吴攸想,既然徐先生让她来这府里干活,就明她可以自食其力了。劳动,不管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都能很有效的排解她心里深深的忧虑。

    *****

    徐厚成命人把守好院子,自己匆匆折了回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赵扬的书房门口。

    侍卫替他进去禀报过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了赵扬沉厚的声音:“徐先生,快请进来话。”

    徐厚原本跟在赵扬的父亲,齐平节度使手下多年,自从赵扬的父亲三年前战死之后,赵扬就接管了他父亲的队伍,也接管了这一班人马,那时,他才不过十七岁。

    赵扬这大将军的封号,却是他自己的战功换来的。晋兆帝在位二十余年,最后几年或许是岁数大了,又以为国泰民安,便渐渐沉迷酒色,不理政事。正逢诸州大旱,颗粒无收,各地的农民纷纷揭竿而起,直捣都城江沅。

    骁勇善战的赵扬抓住这个机会,亲率精兵,着勤王的的名号,一路南下,为晋兆帝解了江沅之围。后来,又将附近的义军一一击破,凭借自己的赫赫战功被接连提拔,同时,也将临近的五个州都纳入了自己麾下。

    如今,整个中原已经被分裂为齐、夏、梁、许、珉,五处地界,大晋已经名存实亡。

    徐先生看着端坐在案前的赵扬,这五路诸侯中最年轻的一位。他对这个在战场厮杀中长大的主人充满了由衷的敬佩。赵扬对自己要求极其苛刻,对下属却十分宽厚,和只顾自己纵情享乐的周曾对比鲜明。徐先生觉得,如今赵扬的势力比之经营了多年的周曾,虽还有些差距,然而最终,他一定能彻底败周曾,将夏地的州县都收入囊中。

    赵扬站起身来,对徐先生抬手一让,徐时厚躬身拜谢,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口问道:“大将军此次,有何收获?”

    赵扬浓眉一皱,冷冷的道:“周曾已将大晋皇室上下屠戮殆尽,如今他扶立的,不知道是哪里寻来的一个杂碎。”

    徐先生道:“不论如何,周曾如今把天子握在手上,我们总不好和他再动刀兵。”

    徐先生思索一刻,问道:“大将军可已探明白了,果真一个都没留下?”

    赵扬抬手在自己下巴上摸了摸,漆黑的双眸中射出两道寒光。他“哼”了一声,道:“或许……也并非如此。”

    在徐先生的注视下,他缓缓道:“总是有那么几个所谓的忠臣义士,谋划些偷天换日之事,不定,他们还真的做成了。”

    又道:“我询问过我们在永州布下的细作,那几名投在周曾手下的大晋旧臣,往来行动,十分可疑。太子十有八九,已被他们救走了……至于昏君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至今还无人知晓……”

    徐先生听罢,道:“这些,我会派人去继续探。不过将军,周曾为何在留你在永州待了这么些时日?”

    赵扬一听这话,站起身来,愤然道:“周曾那老匹夫,竟要将他的女儿许配给我。我赵家三代公卿,他不过是一个马贼,当真是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徐先生一愣,道:“将军所言不错,不过,他若真有此意,你我还要好好设法应对。”

    赵扬仍然怒气勃勃,将周曾痛骂了一番,最后却话锋一转,道:“今日……那名要进府做伙计的……现在何处?”

    徐先生听他问起,低声道:“那孩子看上去,可不像个普通的南人。”

    赵扬嘴角一挑,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冷笑,道:“先生和我正想到一处去了。如今形势非同一般,我可得好好盘问盘问他……你去把他,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