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百五十八章番外七仙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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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精怪出没时。

    天地间寂静无声之时,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一堆枝丫乱舞,仔细看看,依稀能看见树上被枝叶缠缚的男子。

    “梅苏!你够了!”玄清低声道,脸上泛着一层薄红,为他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艳丽。

    在他身上肆虐的枝叶更为激动,争先恐后的往他衣裳里钻。没多会,一个慵懒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带着让人沉沦的温热,“清清,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够呢?”

    玄清微微侧头,看着笑得一脸满足的梅苏气的牙根痒痒,“松开!听到没?”

    “听到了,不松开你又如何?”梅苏轻咬着他的耳垂,细细的碾磨,把那莹润的耳珠咬成红玛瑙一般的颜色才肯罢休。

    这个树妖……

    也不过,骂他最后气的只有自己。对于梅苏,那就是只能哄着,偏偏玄清就是不肯低头服软,最后干脆闭上眼,任他折腾去。

    梅苏玩味的笑着,他舔了下自己的唇,看着人这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就一阵兴奋。回想起以前弄得人红着眼睛咬着下唇愣是不肯出一句妥协的话,身体敏感的直抖的样子,梅苏便克制不住的缠得更紧了些。

    反正夜还很长,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了,也不怕有人过来扰他们的好事。

    玄清一看梅苏这么兴奋,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

    在心底默叹了一声,玄清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后悔。若是那天晚上他没有揭穿这家伙的真实面目,或许也不会让这家伙给缠上,导致他这悲惨的人生。

    话,一棵树不是每天晒晒太阳就好了么?繁衍生息也不是靠人类的方式,但梅苏就爱缠着他,还喜欢一些奇怪的东西和姿势。

    一开始,玄清是不同意也不愿意跟这变态在一起过日子,谁让他欠了一条命呢?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月光如纱,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偷袭,后来恰好让他给遇上了,又恰好着了道,然后再次恰好被跟过来的梅苏救了,事情就是如此。按照赫连亓的评价,那就是活脱脱一部狗血剧,虽然他不太明白何为狗血剧。

    忧伤的望着天空,那个树妖还在身上努力着,玄清看着他飘落的银发鬼使神差的吻了吻。

    那些树枝停了一下,继而疯狂的爱抚着他的身体,恨不得从头到尾全部裹进来。

    玄清轻轻的笑了下,没办法,自己选的树妖,跪着也要跟他走完。只是他有点担心,树的生命很长,特别是成精的树,等他死了以后,这个变态的家伙会怎么样?再去找个人双修么?

    以前还没觉得,之后有了这个想法,玄清就时不时的想到这件事。他也不想提前想这么遥远的事情,可看着梅苏思绪又不自觉的飘远。

    “清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梅苏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每当人用这种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他就觉得很慌。

    雪,还是下着,过年的气氛在若山并没有染上一丝,他忽觉这里实在太冷清了。

    玄清突然道:“咱们回一趟云阳城吧?”

    “啊?就为这事?”梅苏戳戳他的脸,“那就走呗。”

    “那你的本体?”玄清不由蹙眉,这家伙要是把根系拔出来,肯定又会受伤。

    “就留在这,没事的。”梅苏不想看见人再露出那种孤寂又伤感的眼神。

    玄清轻抚着身下的树干,“嗯,就去三天。”

    “好。”

    云阳城一如既往的热闹,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这会让玄清感觉到开心,仿佛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一只手拍了下自个的肩膀,熟悉的梅香让他不必回头都能猜到那是谁,但他还是给面子的回过头。

    一张猪头脸出现在眼前,被放大了很多,他瞳孔微缩,确实有点吓人。

    “嘿嘿,可爱吧?我给你也买了一个,戴不戴?”梅苏拿着一张猴子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

    玄清:“……”这还叫可爱?粗糙的手艺,烂大街的画工,他做出来的都比这个好看十倍。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玄清微微垂眸,一不留神,那面具就戴在了脸上。他看着梅苏开心的眼,心里暖暖的。

    “走,我牵着你。别走丢啊,不然这么多人,我不一定能找回来。”梅苏紧握着他的手在前面走着。

    玄清看着他的后脑勺唇角微勾,“那要不你来找一下试试?”

    完没等梅苏回答,他甩开人的手钻入茫茫人海之中。

    梅苏:“……”真是惯的他!

    他的本体离得有点远,一些东西用不了,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虽知道人走不了,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还是不太喜欢。

    如果有一天,玄清真的就像这么走了,他又该去哪里找?

    这种认知让梅苏有点慌乱,他仗着身高优势在人群中走着,就那么一会,怎么看不到人影了?

    看着人越来越远的身影,玄清站在后面不知是何表情。一般人都会往前看吧?而不是往后在底下看。他一直在等着被找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从没回来过。

    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玄清手里拿着一个面具,看着三三两两走过的的人,心里毫无波澜。雪还在飘,之前落在地上的雪早就被人扫开,只剩树上还有一些。云阳城的雪不会很厚,顶多半寸高,飘下来的也是冰晶一般的雪,而不是棉絮。

    河水被冰冻结,有几个孩想去河边玩,却被自家大人揪着耳朵骂骂咧咧的拉了回去。

    玄清看着他们不由好笑的摇摇头,他很久没这么静坐在一边看着这些无聊的事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别人累了还有一个家,而他什么也没有。脑海中浮现梅苏的脸,他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肉体上的,无关于感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清清!”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玄清微微侧目,看见梅苏吭哧吭哧的跑了过来,他有些讶异。

    梅苏一手勾着他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平复下来。然后双手捏着他的脸扯到变形,“你让我好找啊!”

    玄清笑了笑,“你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猜到的。”梅苏一脸得意,“你这次有点不一样,但还是喜欢去人少靠水的地方,咱们也算是睡了那么久的人,多多少少会了解一些。”

    闻言,玄清有些好笑,“是吗?那为什么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梅苏眨眨眼,顺势坐在了他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道:“不了解没关系,反正我把你从里到外都了解过就行了。”

    玄清嘴角一抽,这家伙……脸皮真厚。

    “还要玩么?”

    “回去吧。”那里虽不是他的家,可到底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至少那些人还是他的朋友。

    梅苏微微一笑,“等什么时候你彻底有空了,咱们也在这里买个房子吧?弄一个大亭子,还有一个大湖,里面种点莲花,夏天还有莲子和莲藕吃,你不是最喜欢吃糖醋藕了么?”

    玄清愣了会,“你真的?”

    “当然。”他看起来像在假话么?

    “可你的本体不是在若山么?”难道又要自断根系?想到这玄清不由蹙眉,在若山还能好好的修养,可这里基本上没什么灵力,怕是很难好了。

    梅苏捏着他的鼻尖晃了下,“这个你不用管,你就愿不愿意就行。”

    “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云阳城,有时间在若山底下买个房子吧?”这样离那边近,发生什么事也能很快的赶回去。

    “那也行,等你想回来了,咱们再回来。”

    玄清忽然记起一件事,“你这么多,有银子么?”

    梅苏的笑容在脸上凝固,好像确实没有银子。“没事,我给轩辕忆干活,他不得给我工钱么?”

    玄清:“……”这家伙真的靠谱么?

    靠不靠谱还真的不知道,但他知道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寿命有限,可不能因为要死就不活了,他自私也好,呐,活着总要有个念想。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再想也没用,偶尔想想就好了,没必要一直挂着。

    想法总是这么跳脱,毫无根据。玄清看着梅苏,直言道:“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嗯?”真的,他还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想了会,他:“那我的本体给你做棺材怎么样?然后放在我的根系里,至少一万年不会被人挖出来。”

    听着这话,玄清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笑点在哪里,但就是控制不住。“你好傻,不应该去找我的转世什么的么?”

    “找到了,那还是你么?”

    这话的……玄清不话了,是啊,那还是他么?记不得之前所有的事情的他,如何能保证不会喜欢上别人?

    “所以我决定让你的魂魄跟我的本体融合在一起,怎么样?哈哈哈哈……”梅苏才不会让他有机会爱上别人,转世也不行,直接拘着吧。

    “好。”

    玄清听到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时间还很长,现在的话,他不知道梅苏会不会当真,可他会当真,还会记得。如果这家伙骗他,那他死前一定要一把火给他烧了。

    后来,他们在若山成功买了一个房子,院子里全都是梅花树,他们都不喜欢孩,也就没养了,只养了一只大白猫,过了十多年没了,他们养着大白猫的儿子和女儿,然后孙子、重孙子……

    几百年之后,玄清是在脸上满是皱纹的梅苏怀里长睡的,他很久没看见过人年轻时候的样子,他在变老,梅苏也跟着变老,只是他回不去了,梅苏可以。

    “能不能变回去我看看?我不想看着你这么丑的样子。”

    “好。”

    银发飞舞,容颜如画。梅苏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始至终,变化的一直是他而已。

    玄清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很多年前他的那些话出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双眸失去光彩。

    梅苏笑着凑过去蹭了蹭玄清的鼻尖,无数的光点自他身上溢出,尽数融入到人的体内,原本苍老的人迅速恢复年轻,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你怎么不呢?”梅苏轻吻着他的唇角,“不过我是一棵守信的树……”

    他抱着人一步步往若山走,那里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人变了,谁又能记得曾经的他们?

    时间是很残忍的东西,它半点不留情面的消逝。记忆,或许是它最后的温柔。

    那天,若山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动,一直屹立不倒的大梅花树轰然倒塌,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深入一千米的地底,纵横交错的根系之内,一个木棺静静的躺着,没人知道它守护着的是自己的爱人。

    树是没有心的,可有谁能肯定树也没有感情?

    不会再有人扰他们,或许在另一个时空,他们还会再次相遇。